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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之心为心,择立宗室为嗣呢?”仁宗仍然不决。未几,复召包拯为御史中丞。包
拯受职后,又奏请建储,谓太子是国家的根本;太子不立,即是根本不立;这个祸
害是很大的。仁宗怫然道:“卿想立谁呢?”包拯奏答道:“臣本无才能,感蒙陛
下恩遇,所以请求陛下建立太子,以为宗庙万世计;陛下乃问臣想立谁,是疑臣怀
存二心了。但是臣年已七十,并且没有子嗣,还想要什么后福吗?不过臣心里以为
太子不立,是件危险事,故而不敢不尽忠奏明啊!”仁宗转怒为喜道:“卿的忠诚,
朕知道了。朕不久就要议立太子的,卿且待着吧。”至六年六月,擢用司马光知谏
院。司马光与韩琦、吕诲等,一再力请,仁宗感动,才允许建立皇子。七年八月,
仁宗遂命翰林学士王珪草诏,立赵宗实为皇太子。这赵宗实就是前面说过,由曹后
奏请仁宗取入宫中抚养长大的。他一向是住在宫里的,因在四年十一月,生父汝南
王赵允让病卒,追封为濮王,赐谥做安懿,他居守父丧,才又出宫去。至是服阕,
奉诏立为太子,改名做曙。起先他不肯奉诏,十余次上章固辞。记室周孟阳因请问
是甚理由,他道:“我并非要想求福,实在是要想避祸!”周孟阳道:“而今皇上
明诏册立殿下为太子,天下都知道了;设若殿下固辞不受,中宫别有所奉,发生意
外的变故,殿下事得宴安无患吗?”他始恍然大悟,受命入宫。诸臣此时,见储君
已立定了,大家如同久病好了一般,各个欣然相贺。八年三月,仁宗竟驾崩于福宁
殿,遗诏皇太子赵曙即皇帝位。总计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改元九次,享寿五十四岁,
为两宋头一个享国最长久的皇帝。
仁宗即崩,曹后痛哭了一会,即将宫门钥匙尽收在身旁,待至黎明,乃召皇太
子赵曙入宫,命遵仁宗遗诏嗣位。太子惊辞道:“曙不敢为!”说罢,就要退出。
韩琦忙掖留道:“先帝遗诏,圣母懿旨,岂可不遵?”太子乃遵制即皇帝位,是为
英宗皇帝。英宗既即位,想依照古礼,亮阴三年,命韩琦摄行冢宰。韩琦奏道:
“古今时候不同,古时的制度,未必尽适宜于今日,此事决不可行,臣不敢奉诏。”
英宗乃止。不数日,英宗骤然患病,不能临朝,乃尊曹后为皇太后,诏请皇太后权
同处分军国事。曹太后不能辞责,乃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
宰臣逐日奏事,曹太后援经据史,立批立决,没有什么搁置的。
内外章奏,每日总是数十起,曹太后阅看一过,便件件能够提纲挈要,没有一
件遗忘的;遇着有疑难不能即行处决的案件,便命宰臣道:“公等再行妥议,明日
复奏处决。”从不用己意独裁,武断取决;对于曹氏懿戚及左右侍臣,却丝毫不肯
假借。
因此英宗虽然病着不能理事,却是朝政一无停滞,宫省肃然。
于是乃立高氏为皇后,高皇后系侍中高琼的曾孙女,母曹氏系曹太后的胞姊,
故小时亦养育于宫中,与英宗同年而生,又同为曹太后所养育。仁宗尝谓曹太后道
:“他两个真是一对!他日长大了,定必要把他两个作成配偶。”所以长大了,果
然配与英宗,曾封为京兆郡君,至是册立为皇后。
不料英宗的病,竟一天一天加重,举措都改常度,待遇侍监异常苛虐,每一发
怒,轻便呵叱,重辄鞭挞。左右宦者,因而都存怨望,乃共同设谋谗间两宫。日复
一日,谗间遂深。曹太后与英宗,好好的母子,竟至变成疑隙。于是内外汹惧,不
知怎样是好。知谏院吕诲,乃上奏两宫,开陈大义,词旨至为深切,多是他人所说
不出的。两宫看了,虽然不无感动,究竟还是未能释然。韩琦、欧阳修谋解释此事,
竟至废寝忘餐。一日,曹太后对二人呜咽流涕,具说英宗变态。韩琦奏道:“这是
因为有病,弄到这样,病好了必不是这样的!儿子因为病了,有对母亲不到的地方,
为母亲的岂可不容忍他吗?”曹太后的意思仍不少解。欧阳修亦奏道:“国太仁德,
素来著称于天下,在昔温成皇后得宠时,国太尚且处之泰然,而今母子之间,难道
反不能相容吗?况且国太不过一妇人,臣等又只是五六个书生罢了,天下自先帝晏
驾,奉戴嗣君唯恭,没有敢反对的。要不是因着先帝的遗意,又谁肯听从呢?”曹
太后听了,意气稍和,默然许久。韩琦再奏道:“臣等只得在外面应付一切,圣躬
若失调护,国太不能辞责!”曹太后惊道:“是什么话呀?
我的心比卿等更急切哩!“同在一起听见这话的人,莫不吓得流出汗来。因此,
内侍的谗间,少自息了。过了两日,韩琦单独进见英宗。英宗道:”母后这等待朕,
未免少恩!“韩琦奏对道:”自古至今,圣帝明王,不能说少了;独只称舜皇帝一
个做大孝,岂是其余的尽是不孝吗?因为是父母慈而子孝,这是平常的事,无足称
道,惟有父母不慈,而子能够极尽孝道,这才可称哪!但恐陛下事亲未能极尽孝道
啊!父母岂有不慈的吗?“英宗听了,大为感悟。两宫的疑隙渐释。七月,英宗病
愈,才复御紫宸殿,朝见百官。翌日,开筵讲经。翰林学士刘敞进读《史记》,至”
尧授舜以天下“一句,极讲舜皇帝是大孝。这正是:欲使君皇全孝道,且陈古史启
疑哀要知英宗听讲后,作何感想,两宫的疑隙,毕竟能够完全解除否,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撤帘归政退处深宫 变法维新洊登台阁
英宗悚然改容道:“朕知道了。”遂进宫省问曹太后起居,泣陈病时的过失。
曹太后亦流泪抚慰,极尽慈母衷肠。两宫疑隙,至此完全冰释。十月,安葬仁宗皇
帝于永昭陵庙,号做仁宗。至冬底,诏明年改元做治平。元年春,韩琦因为英宗病
已痊愈,想请曹太后撤帘归政,乃择取十余件事,奏请英宗裁决。
英宗裁决后,即诣曹太后复奏,曹太后件件都称裁决得很妥当。
韩琦便奏道:“这些都是由皇上裁决的,而今国太都认为适当,可见皇上已能
亲断机宜,臣可以告退了,愿请国太赐臣罢休!”曹太后道:“相公不可以求去,
惟我当退处深宫了。”韩琦复奏道:“前代贤后,像马后、邓后,对于权势,尚不
免顾恋,而今国太便能归政,真是前代贤后所不及,但不知国太决取哪一天撤帘呢?”
曹太后道:“说什么决取哪一天呢?我参政许多时,岂是出于得已?就在此时便可
撤帘!”曹太后说罢,遽离座退入。韩琦大声叱道:“国太有旨,銮仪司撤帘者!”
銮仪司听旨,疾忙上前撤帘。帘既除下,曹太后因匆匆走入,还在御屏后瞧见她的
衣袂,内外都惊为异事。至是韩琦见得从前谗间两宫,乃由内侍任守忠所为,坐政
事堂骤召任守忠至,而数他的罪恶,把他窜逐于蕲州,即日押解出都;任守忠的同
党史昭锡等,一并远徙南方。俄顷之间,奸佞一扫而空,中外称快。英宗遂亲政,
上曹太后宫名做慈寿,加韩琦尚书右仆射。
此时英宗高皇后已生四子:长名作仲针,次名作颢,又次名作颜,再次名作頵。
颜生下便夭折了,而今存的,实只有三子。乃诏封长子赵仲针为光国公,未几复晋
封为淮阳郡王,改名作顼。英宗本为濮安懿王子,入继仁宗为嗣。濮安懿王有三王
妃:元妃王氏,封谯国夫人;次妃韩氏,封襄国夫人;三妃任氏,封仙游县君。韩
琦奏言:“礼不忘本,濮安懿王德盛位隆,理宜尊崇,请付有司议定。”一年四月,
英宗遂诏礼官与待制以上,议定崇奉濮安懿王典礼。韩琦、欧阳修等,主张追崇;
司马光、王珪、吕诲、范纯仁、吕大防等,主不追崇,相互争执,久而不决。曹太
后见这等一件事体,朝臣争执半年周载,不但不能解决,而且愈争愈烈,觉得他们
大可笑,亦大可怜,遂手诏中书省遵行。诏云:闻群臣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自去
夏迄今春,争持不决,何无断也?因特隆谕:濮安懿王,谯国夫人王氏,襄国夫人
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濮安懿王称皇,王氏、韩氏、任氏并称后。
韩琦等奉到此诏,即转呈英宗。英宗胸中原早有成竹,因见廷臣争执,未即下
诏,至是遂立颁诏旨,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就濮安懿王茔建园立庙,封濮安懿
王子赵宗懿为濮国公,主奉祠事。至是,濮议遂定。这时富弼已终母丧,任为枢密
使,因不满意韩琦,二十余次上章力求解政。英宗乃封富弼为郑国公,出判扬州,
未几又徙判汝州,而召潞国公文彦博,从判河南,回任枢密使;擢权三司使吕公弼
为枢密副使;泾原路副都道署郭逵签书枢密院事。
忽忽又到三年十一月了,英宗复患疾病,形容日见憔悴。
韩琦奏请道:“陛下圣躬不豫,不能临朝,中外不免惊疑,请陛下早立皇太子,
以安众心,而固社稷。”英宗微微点首。韩琦又奏道:“陛下既然首肯,愿请降诏,
即日册立,安妥此事。”便命召学士承旨张方平,立刻入殿草诏。张方平既入,乃
进纸笔请英宗写明立谁为太子。英宗接过笔去,就纸上写了数字。
韩琦瞧着,是写的“立火火王为皇太子”字样,因复奏请道:“圣意想是属在
颍王了,还请陛下亲笔写明。”英宗才又在侧面加注了“颍王顼”三字。张方平即
援笔草就,立刻缮正,呈与英宗亲填太子名字。英宗只得又亲自填了太子名字。填
毕,将笔掷下,长叹一声,不禁掉下泪来,身体便觉支撑不住,即命内侍掖至龙床,
嗒然卧下了。韩琦、张方平等也就退出。文彦博顾谓韩琦道:“瞧见皇上颜色么?
人生到此,虽属父子,亦不免动情吧!”韩琦道:“这原本是很可嗟叹之事!巨鹿
受封,不还是眼前事吗?而今能有几时,又要请求立太子了。”
到了明日,便举行册立太子典礼,大赦天下。文武百官,相率称贺。英宗于病
榻听了,益觉侧然心酸,洒泪不止。自是,英宗的病势,竟一天沉重似一天,脸上
身上的肉,都瘦干了,一个人只剩着个枯躯壳儿,存着口气罢了。延至四年正月,
英宗的病,已到十二分光景,眼见得只是延捱时刻了。朝里诸臣,却还在粉饰太平,
称庆称贺。忽然宫中传出丧音,这个在位刚四年,享寿才三十六岁,雄图未展的圣
明天子,已经驾崩了。
英宗既崩,由皇太子赵顼入嗣大位,是为神宗皇帝。神宗即皇帝位后,尊曹太
后为太皇太后,高皇后为皇太后,封皇弟赵颢为昌王,赵颓为乐安郡王,命韩琦守
司空兼侍中,曾公亮行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文彦博行尚书左仆射、检校司徒兼中
书令,富弼改武宁节度使,张升改河阳三城节度使,欧阳修、赵概并加尚书左丞,
仍参知政事,陈升之为户部侍郎,吕公弼为刑部侍郎;其余百官,均进秩有差。二
月,神宗御紫宸殿朝见群臣,诏册元妃向氏为皇后。向后系故相向敏中曾孙女,人
颍王邸后,封安国夫人,至是册立为皇后。神宗在王邸时,常听得记室韩维称扬王
安石,很想见王安石这个人,于是遂降诏征召王安石入都。王安石高卧不起,神宗
因谓辅臣道:“王安石自先帝朝以来,屡召不至,多说他不恭顺,而今又不肯来,
到底是有病呢?还是有什么要求呢?”曾公亮奏对道:“王安石他乃是辅相材,必
不会欺君罔上的。”吴奎谏阻道:“臣曾与王安石同过事,见他护非自用,所为迂
阔,如果重用了他,必定紊乱朝政的。”神宗不听,又降诏命王安石知江宁府。大
家揣测,以为王安石又要推辞的,不料他这番却老实不客气,奉到旨命,不但不推
辞,而且便走马到任去了。这王安石,字做介甫,临川人,好读书,会作文章,他
的友人曾巩,拿他作的文章给欧阳修看,欧阳修叹为奇才,便到处替他延誉。因此,
他遂得擢进士上第,授淮南判官;旧例判官秩满,得求试馆职,他独不求试,再调
知鄞县。他到了鄞县,便运用他的建设计划,小试牛刀,起堤堰,决陂塘,兴水陆
之利;又贷谷与人民,薄取利息,定期偿还,俾得新陈相易。鄞县的人民,都称说
便利。
不久,通判舒州,又卓著政声。文彦博便极力举荐他,请朝廷不次进用。朝廷
乃召试馆职,辞谢不就。欧阳修复荐他作谏官,仍辞谢不就。再荐,再召,再辞,
且恳求外补。朝廷因命知常州,改提点江西刑狱。他到了江西,恰巧与周敦颐遇着,
两个谈论天下大事,古今治术,连日连夜,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