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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可知呢!“又听一个说道:”果然是这个原因,只要万岁罢除新法,致惧天戒,
那么就会下雨了。“几个人同道:”可不是吗?但是怎能得万岁罢除新法呢?“听
说到这里,不听得再有人继续讲下去了,神宗也便不再听了,回步踱了转来,一面
走着,一面想到:这些内监胆敢议论朝政,必须把他们重处一番。又踱了几转,又
转念想到:不可。他们的说话,亦不为无因的。常言道:”公侯肚里好撑船。“公
侯尚且如此,朕身为天子,怎好便不能容人呢?自语道:”而今这等久早不雨,莫
不是真的新法行得不好,上天致警朕躬么?“一路踱回宫里,又寻思一会,果然想
把新法尽行罢除,以敬天警。
王安石听得此信,忙入朝奏道:“这水旱的灾役,乃是天道的常事,就是在尧、
汤的时候,亦是不能避免的,与新法有什么干系呢?陛下即位以来,累年丰稔,而
今才几个月没下雨,还不能发生什么大害处,陛下无须深虑的。如果陛下认为这实
是上天垂戒,只要略修人事,便可顺应天意了。”神宗戚然道:“朕而今恐惧的,
正因为人事未修咧!而今取免行钱取得太重了,人情咨怨,从近臣以及后族,无不
说它是有害的。”参知政事冯京奏道:“臣亦听得这样说。”王安石奏道:“士大
夫为着不得逞志,所以訾议新法;冯京为着与若辈交通,所以独听这等说法,不然,
臣怎的不曾听得呢?”神宗默然不答。王安石乃与冯京一同退出。神宗见王安石、
冯京退出后,左思右想,对于新法,想罢不能,不罢不可。正在疑难莫决的当儿,
忽银台司呈上急奏,神宗不由一惊,不知为了何事。忙把它启开来,乃是监安上门
郑侠的奏疏,并附一图。疏略云: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势作图来上,并无一
人以天下忧苦、父母妻子不相保、迁移困顿、遑遑不给之状为图而献者。
臣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于千
万里之外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
之罪。
神宗阅奏疏毕,再展画图观看。呵呀!惨不忍观啦!但见那图中所画的,乃是
无数的流民,在一片阴沉沉的风沙尘雾里,有的啼饥、有的号寒、有的嚼草根、有
的茹木实、有的卖娇儿、有的鬻爱女;有的妊瘠不堪,还是披枷带锁,负瓦揭木,
卖钱偿官;有的奄毙沟壑,还有悍吏在旁,怒目相视,尚想追索。
种种惨状,不忍卒观。神宗看着,不禁长吁数声,泪下潸然,便把这幅图,袖
着进宫而去。是夜,神宗辗转咨嗟,竟不能睡觉。明日,神宗临朝,乃颁谕旨,命
开封府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卫裁减熙河兵额,诸州体恤民
艰,“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行罢除;凡计一十八事。
民间得了这道谕旨,欢呼相贺,声动天地。说也奇怪,但见无云无风赤日炎炎的天
空,霎时间流云四合,乌风陡起。接着就天昏地暗,白日甚于黑夜,电火像金蛇飞
走,雷声虺虺。最后大雨倾盆而下,淋淋沥沥,直至次日晌午方住。
于是川流浼浼,河水弥弥,载清载浊,于沼于址,到处都有水了。满朝文武谁
不欢腾?于是联翩上朝贺雨。神宗问道:“卿等可晓得怎么忽地下这等一场大雨吗?”
群臣奏答道:“这是陛下盛德格天,所以致此。”神宗道:“不是,不是。”说着,
即从衣袖里,把郑侠的奏疏并图画,取出给群臣观看。王安石瞧着不禁忿怒道:
“郑侠真乃欺君罔上,捏造这么张图诱惑圣聪。自行新法以来,臣只听万民称颂便
利,何至有这种流离痛苦的惨状呢?”神宗今日,却大不似往日了,王安石这几句
话,说得竟不蒙神宗嘉纳,而且还问道:“卿识郑侠吗?”王安石只得对答道:
“郑侠曾经从臣学过,臣不仅是识他咧。”
原来郑侠系清福人,少年登进士第,曾任光州司法参军,所有谳案,王安石因
他显见才能,极加奖拔。郑侠感为知己,很想尽忠报答于他,后来秩满进京,便去
拜见王安石。王安石因问他对于新法的意见,郑侠道:“‘青苗’、‘免役’、‘
保甲’、‘市易’诸法,与边鄙用兵一事,就我的愚见观察,以为不能算是善政。”
王安石不悦,郑侠亦即告退。在王安石的本意,原想用郑侠为检讨,至是因为郑侠
不肯附和新法,乃使他监安上门。郑侠瞧着这些流民,既苦于亢早,复虐于新法,
有家不能安,有身不能保,号天泣地,种种惨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遂将逐日
所见,画成一图,把时政的不良,作成奏疏,诣阁门投进。因被阁门拒绝,郑侠便
想出个法子,假托做紧急的密奏,发马递呈入银台司。内例密报由银台司直达,不
经阁中,所以郑侠上这《流民图》,辅臣一个人也不晓得,及至神宗拿出来给大家
看,才得知道。于是新法派深恨郑侠,把郑侠发御史狱,处治他擅发马递的罪愆。
郑侠笑道:“只要能够使皇上觉悟新法的不善,解除得万姓的痛苦,我一人得罪,
这又何妨呢?”御史因郑侠实为忠君爱民而出此,亦不愿苛责,只照章把郑侠记过
就算罢了。王安石受了这么一个重大的打击,自觉无颜再居相位,力请解除职务。
神宗起初不允,且再四慰留,王安石只是要去,请求益坚,神宗无奈,令他荐贤自
代。王安石乃举荐韩绛、吕惠卿二人。韩绛起先原与王安石同授平章事,因宣抚陕
西,措置乖方,任用种谔失策,被西夏击败,丧师辱国,遂罢了相位,徙他郑州,
故此时王安石复举荐他。神宗遂依了王安石的举荐,任韩绛同平章事,吕惠卿参知
政事,而罢王安石出知江宁府。
吕惠卿乃与判司农寺邓绾等,进奏神宗道:“陛下数年忘寝忘食,成此优美的
新政,天下方感戴陛下的恩赐,一旦听着狂夫的妄话,把它罢废殆尽,岂不可惜吗?”
奏罢,就围着神宗哭泣不止。神宗不禁又回了心意,命吕惠卿复行新法,惟罢去
“方田”一种。吕惠卿等领旨退出,饬令天下仍行新法。于是新法复行如故,民间
感受痛苦如故。韩绛正感激王安石荐举的恩德,对于王安石的新法,就像萧规曹随
一般,一些儿不肯改违。因此都人士遂上他二人两个美号:韩绛称为“传法沙门”,
吕惠卿唤做“护法善神”。吕惠卿既执政,因与三司使曾布有隙,遂谋排去曾布。
因曾布奏称:“市易法扰民。此种不良的政治,在秦、汉衰乱的时候,亦未曾有过
;而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贻笑四方?”吕惠卿遂劾曾布阻扰新法,
出知饶州,用章惇为三司史。吕嘉问即因不为神宗所喜,亦同时罢免。吕惠卿乃用
弟吕和卿的计议,创行“手实法”:令民间田亩物宅,资货畜产,估价报官,酌量
抽税,隐匿有罚,讦告有赏。于是民间寸土尺椽,都应输征,养鸡饲牛,亦须纳税,
感受困苦,更不堪说了。郑侠见了,又恻然心痛起来,复上疏劾奏吕惠卿,并取唐
朝宰相魏徵、姚崇、宋璟等图作一轴,题做《正直君子》;李林甫、卢杞等图作一
轴,题做《邪曲小人》,以吕惠卿比小人,以冯京比君子,援古证今,分类汇呈进
去。吕惠卿遂奏郑侠讪谤朝廷,窜逐英州。
而冯京与王安石弟王安国,遂并坐交通郑侠罪,罢冯京参知政事,出知毫州,
罢王安国秘阁校理,放归田里。至是吕惠卿气焰日炽,不禁便生了个射羿的心思,
忌王安石复用,便极意设法陷害王安石,阻他进路。韩绛却存心要保持王安石,看
着吕惠卿的行为不对,乃先发制人,亟请神宗起复王安石。神宗正也想着王安石,
见韩绛奏请,即手诏召王安石入朝。
王安石奉诏,倍道兼行,只七日便到了京里。见了神宗,神宗慰问了一番,复
命为同平章事。王安石既复相,朝臣要取媚他,御史蔡承禧,中丞邓绾,遂劾吕惠
卿欺君玩法,立党肆奸。王安石子王雱,亦深憾吕惠卿,极力举发他的奸迹。神宗
遂将吕惠卿罢知陈州,而章惇亦因与吕惠卿同恶相济,连带罢职,出知湖州。不久,
韩绛因与王安石意见不合,托疾求去,出知许州。于是王安石又大权独揽,威赫一
如昔日了。忽辽国遣使萧禧到来,请重订边界。神宗乃遣太常少卿刘忱等,与辽国
枢密副使萧素会议于代州境上,彼此勘地。萧素坚持宋、辽分界,要以蔚、朔、应
三州间分水岭为界,刘忱争辩不可,至再至三,争执不决。这正是:朝内纷然持异
议,边廷倏又起争端要知宋、辽分界的交涉怎样解决,宋朝能胜利否,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议疆界失地七百里 开边衅屠民五万人
神宗见辽国使者态度强硬,遂把辽国请定疆界的交涉十分重视,诏枢密院详议
解决的方法,并诏令判相州韩琦,司空富弼,判河南府文彦博,判永兴军曾公亮,
条陈对于此项交涉的意见。且住,辽国不是改国号做契丹了吗?怎么这里又称做辽
国,不称契丹呢?是因为在仁宗至和二年的八月,契丹主宗真死后,庙号称兴宗,
由儿子洪基继位,在英宗治平三年正月,复改国号做辽,所以而今又称辽不称契丹
了。这是前话。当下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诸人,奉到诏旨,先后上表陈言,
大致与韩琦同见。韩琦表略云: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彼见形生疑,
必谓我有图复燕南之意,故引先发制人之说,造为衅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高
丽臣属北方,久绝朝贡,乃因商船诱之使来,契丹知之,必谓将以图我,一也;强
取吐蕃之地以建熙河,契丹闻之,必谓行将及我,二也;遍植榆柳于西山,冀其成
长以制番骑,三也;创团保甲,四也;河北诸州筑城凿池,五也;置都作院,颁弓
刀新式,大作战车,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将,七也。契丹素为敌国,因事起疑,不
得不然。臣尝窃计,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因循苟且。治国之本,当
先聚财积谷,募兵于农,则可以鞭笞四夷,复唐故疆。”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
置市易务,次第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怨于畎
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
帮本困摇,众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具言
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
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
用忠鲠,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若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
朝之宿愤矣。
神宗寡断,迟疑不能决定。刘忱等再与辽使萧素会议于大黄平,又经三次会议,
仍是一无结果,争执如故。辽主乃遣萧禧复来下国书,说是刘忱等故事迁延,殊非
和协邦交的办法。
神宗即撤回刘忱等,改命天章阁侍制韩缜与萧禧谈判。韩缜与萧禧开谈数次,
萧禧仍坚持分水岭为界的理由,不肯让步,韩缜亦坚持疆界既定的理由,不肯迁就,
各执一理,依然无结果。
萧禧便撒起赖来,住在使馆里不肯返国去,说道:“定要达到前项请求的目的,
然后回国去。”神宗想要和平解决这交涉,自然不便驱逐他,没奈何,命知制诰沈
括诣辽国报聘。沈括便到枢密院查阅故牍,检核成案,俾作解决此案的根据。查得
英宗二年与契丹订定疆地条约及地图,系以古长城为分界地,而今所争乃在黄嵬山,
相差三十余里,既奏明神宗。神宗惊喜,谓沈括道:“两府不查考本末,几几乎把
国事误了。”命将条约并地图给萧禧阅看,萧禧才不像从前的强硬了。神宗乃命赏
赐沈括白金千两,令他即行赴辽。沈括衔了使命,越山渡水,晓行夜宿,一路到了
辽国。辽主命宰相杨益戒,接见沈括谈判。
沈括根据旧约,坚执不允辽国所请。谈判六次,沈括只是据理争论,毫不放松。
杨益戒道:“区区数里的地界,亦不肯相让,莫非要想绝好么?”沈括抗议道:
“从来师直为壮,曲为老。
而今我朝遵守成约,北朝乃废弃前盟,想用威力妄事更改,是非曲直,自有所
归,并不是我朝要绝好呀!“杨益戒见沈括理直气壮,知不可屈,遂改变前议,请
把天池做新疆界。沈括不答应,辞还。沈括在途,因将山川险易,民情风俗,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