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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船独自在地板上玩小粘贴,见陈慧敏回来,雀跃地说:“奶奶,煎鲇鱼,船长(爷爷)煎鲇鱼。”
“你爷爱吃煎鲇鱼,你爸爱吃煎鲇鱼……”
船船抢过奶奶的话,说:“船船也爱吃。”
“你倒没差了枝秧。”陈慧敏说。
“奶奶,啥是枝秧啊?”
船船把陈慧敏问住了,还真不好表述,她说:“基因。”
“啥是基因?”
周蓉走过来,说:“妈,别理他,没完没了的啥、啥的。”
船船撅嘴,老不高兴。
“去问你爷爷吧。”陈慧敏支走孙子。
海建设和海小安一起从厨房走出来,带出一股鱼腥和姜蒜味,他说:“船船,嘴都能挂住个油瓶。”
“他缠巴妈,问啥是基因。”周蓉说。
“不,奶奶说枝秧。”船船说话咔嚓咔嚓,有些诉屈的意思,说,“奶奶还说,你爷爱吃煎鲇鱼,你爸爱吃煎鲇鱼,我也爱吃煎鲇鱼,随枝秧。”
海建设望眼妻子苦笑,说:“你打击面过大,树敌太多。”
“鲇鱼党,煎鲇鱼党。”陈慧敏愤愤不平的样子,攻击说,“你们结成腥味战线。”
“妈,我先声明,退出鲇鱼党。”海小安审时度势,为哄继母高兴,虚假地倒戈。
嘿嘿,陈慧敏忍不住笑起来,她说:“我以为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怎么会呢。”海小安从不惹继母不高兴。
“小安,你跟我来。”陈慧敏朝卧室走,海小安跟过去。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1)
58
破坏有时很需要,有时很恼人。刘宝库计划好的美妙的事情,忽然刮断的风筝一样,眼巴巴地飞走。
本田轿车出了城,钻进山沟,不是罂粟沟。方向上看,南辕北辙。盘山市城区在两条沟中间,像刚从诞生生命的地方出来。
那所房子在树丛中,这样的房子有多座,因此并不扎眼,但是刘宝库从没来过。
“这是哪儿?”
“狼窝。”张扬说。
“开什么玩笑,狼窝?”刘宝库如坠云里雾里。
张扬走在前边,他批评说:“你对女人的下半身用的功夫太多,其他事情成了两耳不闻,连狼窝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
矿上装炸药、雷管的地方是白狼洞,再没听说附近地区有叫狼窝的呀,刘宝库想不明白。
“坐吧。”张扬说。
刘宝库坐在沙发上,见烟灰缸里一根烟蒂冒着烟。张扬不抽烟,谁呢?他的目光扫遍屋子。
“老板刚走。”张扬说。
刘宝库给冷风袭击了似的一激灵。
“二战时期,希特勒的一个指挥部叫狼窝。”张扬没再往下说,他找刘宝库不是谈二战的,他说,“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啊!”刘宝库大惊失色,问:“又出什么事,扬哥?”
“刑警支队长海小安去调查郭德学,雪里的孩子埋不住了。”张扬眉头蹙着,他说,“刑警弄清尸源小菜一碟。先不说这些,你说将军岭吧。”
“村子没有动静。”刘宝库讲了他了解到的情况,他说,“村民只知道葛大眼带人外出挖煤,具体在什么地方挖煤,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
“看来葛大眼这伙矿工起不了屁儿(捣蛋,起刺儿)。”刘宝库似乎放心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现在没人知道,不等于以后不知道。”张扬永保较高的警惕,是经验的积累,还是吃亏的教训?总之,一只掉过陷阱的动物,会绕过陷阱走。
“葛大眼在村子口碑一般,没人在意他的生死。”刘宝库说。
“十三人死在卐井里,他们都是孤老棒子绝后气(无儿无后)?长时间没消息,他们不找?”张扬责备他,说,“大意失荆州啊。”
刘宝库不以为然,关注鬼脸砬子煤矿的程度和张扬不一样,他总把自己看成木偶,木偶不会思考,也用不着思考,操纵者怎么摆弄你怎么动作。因此,他只看到眼前三寸远。
“世事难料啊,谁知还会冒出什么麻烦来呀。”张扬说,“谁能想到刑警盯上郭德学,支队长亲自去调查。”
“他们查到了什么?”刘宝库问。
“现在还不知道。”张扬说,“郭德学的事最难整,他的老婆来矿上找人,闹扯大了,我们不好收拾。”
“老板的意思呢?”
“老板,老板,老板事必恭亲,要我们干什么?”张扬说火就火了,他挨了老板骂刘宝库不知道。
“扬哥,”刘宝库说,“只要一口咬定郭德学不在我们矿,从没雇用过叫郭德学的农民工。”
“她手上要有证据呢?”
“卐井都炸了,她有辙吗?”
“警方弄清无名尸体是郭德学,他妻子宋雅杰……”
“扬哥你说郭德学的老婆叫宋雅杰?”刘宝库触电似地跳起来,“没搞错?”
“徐主任对我说的。”
“老徐做事从来都很准成(准确)。”
“你不用怀疑徐主任。”张扬问:“好像你认识宋雅杰?”
“十多年前,有一个人贩子叫宋雅杰。我配合海小安去抓她,不料她逃脱了,丢下一个女孩。”刘宝库讲他当警察时经历的事。
“噢,巧啦。”
“我们可以借刀杀人。”刘宝库说把宋雅杰的信息透露给警方,她很快就会被捕,投进大牢。
张扬思量,说:“不行。”
刘宝库搞不懂张扬为什么说不行。
“你想啊,警察审讯她,她要说出来鬼脸砬子煤矿找丈夫。你当过警察你清楚,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
张扬讲得有道理,十分有道理。
“那怎么办?”刘宝库没章程。
“宋雅杰的事你先别管了。”张扬转入正题,他说,“今天找你来,了解一个人。”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2)
“谁?”
“许俏俏。”
听此,刘宝库心里一抖。
“她以前做什么的?”
“歌厅唱歌。”
张扬流露出轻蔑的目光,他说:“怎么给你当的秘书?”
“招聘的。”
“以前你不是有两个秘书吗?”张扬问。
“不可心,一个心眼太多,老问矿上的事,我怕出事;第二个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抽烟,满嘴烟油子味儿。”
“你用秘书,不是找情人……”张扬说,“走马灯似地换,秘书又不是衣服。”
刘宝库找到依据:“有一部电视剧,那个曹老板挑选了十八个秘书,我才三个。”
“啊,你委屈,你找少啦是不是?”张扬说噎人的话,说,“要想多找女人,你到妓院当大茶壶去。”
大茶壶,久远年代的一种人的特称。妓院里的老鸨子(妈咪)养一个相好的男人在身边,他即是管教妓女的打手,有的是老鸨子的丈夫,他整日胳膊挽着把大茶壶,借给客人倒水,在走廊里走动,监视姑娘们接客,人称大茶壶。
“大茶壶随便糟蹋妓女。”张扬说。
“扬哥,你尽派我美差。”刘宝库自嘲,以此给对方消气。
张扬见刘宝库奴颜婢膝,立马想到狗和奴才。许多时候,狗和奴才是分不开的。他问:“许俏俏到你身边后,有什么反常吗?”
刘宝库说没有。
“和外人接触没?”
刘宝库说也没有。
“最近呢?”
“更没有,她时刻在我身边……很少出屋。”刘宝库觉着张扬一惊一乍的。许俏俏充其量是一名有点主见的女孩,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呀?卐井透水、死人、赶郭德学的尸体,宗宗件件与她毫不相干。
看人入木三分,刘宝库的心理活动张扬给看出来了。他说:“间谍的脸上也写字?”
“扬哥说许俏俏是间谍?”
“目前不能肯定,但凭我多年的经验,许俏俏雾气糟糟的。”张扬说,“你的眼神不对。”
刘宝库神情迷惘。
“你心里不用画魂儿(犯疑),许俏俏身上的事绝不是清汤寡水。”张扬说,“我问你,见没见她和一个大洋马来往?”
大洋马?本地话大洋马是指人高马大的女人。刘宝库没见过大洋马,矿上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女人。
“装束上看,是风尘女子。”张扬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具体了,他说,“那女人腿很长,脑袋却很小。”
“没见过。”刘宝库说。
59
“我去了孤儿院。”陈慧敏说。
海小安望着继母,不知道她去孤儿院干什么。
“我去问丛众。”她说。
“妈你……”海小安疑惑。
“小安,丛众是你送过去的?”
“是。”
“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海小安说了一遍抓人贩子宋雅杰的经过。
“宋雅杰是真名?”陈慧敏问。
“是真名。”
“你见过她吗?”她说,“比如近距离。”
海小安说他们化妆到宾馆,监视她一周。
“你等一下。”陈慧敏起身到壁柜前,取出一本影集,翻到一页手捧着到海小安面前,说,“你看她是谁?”
“是她,宋雅杰。”海小安惊讶。
“看准啦?”她不放心地问。
“没错儿,就是宋雅杰。”海小安问:“妈,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她是咱家的保姆。”陈慧敏说,“你在爷爷家时,家里雇用一名保姆,就是这个宋雅杰。”
“哦,她在咱们家做过保姆。”海小安产生疑惑,说,“那个丛众是怎么回事。”
陈慧敏望眼门,门开着缝,她说:“小安,你关上门。”
海小安去关上门,回头见继母揩眼角。
“妈。”
“小安,有一个秘密该告诉你啦。”陈慧敏语调很沉,她说,“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始终没跟你说的原因,是难以启齿。”
海小安给陈慧敏倒一杯水。
“丛众是你妹妹,叫海螺。”
“啊!”海小安惊诧,男主人与小保姆之间发生的龌龊的事,别发生在海家啊。他问:“她不是宋雅杰的女儿吗?”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3)
“三分之一。”陈慧敏说。
这是一个怎样的数字,三分之一怎么算出来的?生孩子开天辟地以来,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事,第三者只能破坏、插足什么的。宋雅杰怎么成的三分之一?谁又是那三分之二,不会是爸爸、妈妈吧?海小安不敢想下去。
还是难以启齿,陈慧敏沉默。这给了海小安思考的机会,他在想所闻的事:一本叫《生命谎言》的书,写了一个借腹生子的故事。另一事件是上海×××法院,审结一桩借卵生子案件。目前,虽然借腹、借卵时有发生,但是不合法。
“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十多年前做下了。”陈慧敏开口,难为情的样子,说,“当时我和你爸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也算万般无奈,接受别人的建议,选择了借卵。”
至此,海小安明白了三分之一都是谁了。
“问题出在宋雅杰变卦上。”陈慧敏说。
宋雅杰的变卦不但海建设夫妇想不到,宋雅杰也没想到。之初,宋雅杰本着报恩,别说陈阿姨要借一个卵,就是一个肾,她也毫不犹豫地捐献。问题恰恰不是肾,是一个可以制造生命的东西,顺利地制造出来了,且完美无缺。
之初,宋雅杰是帮助人家带孩子,以保姆的身份。哄海螺睡觉,有时抱在怀里,肌肤相亲,感情就产生了,不仅仅如此,血脉的亲情相连,她改变了初衷。
“当初不该让她接触海螺。”陈慧敏还为当时的行为后悔,大概这是世界上最有苦难言的后悔莫及。
“海螺多大?”海小安问。
“几个月大。”陈慧敏说,“宋雅杰趁着大雨天,抱走海螺。”
“没报警?”海小安问。
“这种事怎么报警,传扬出去,丢面子的是我们。所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啊!”陈慧敏说,“上帝可怜天下父母心,安排海螺以另一种形式回家来,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小全怎么办?他知道了吗?”
“没有告诉他,必须先告诉他的身世,再说海螺。”陈慧敏说,“你爸也是这意思。”
“奶奶,吃煎鲇鱼!”船船喊。
“先别对周蓉说这些。”陈慧敏嘱咐一句,说,“走小安,吃饭去。”
饭后,海建设把海小安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关上门说话。
“你妈妈都对你说了?”海建设猜测出陈慧敏对儿子说什么。
“爸,什么时候认妹妹?”海小安问。
海建设没表态,征求儿子意见:“你觉得快相认好,还是慢相认好?”
“妈妈心很急,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