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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你们选的是什么色彩?”
“桔红和黑色。”
“那是好看的颜色。”
“我也是这么想的。”
“弗兰克林·霍尼克也参加班级色彩委员会了么?”
“他什么也不参加,”桑德拉轻蔑地说:“他从来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委员会,从来也没有玩过任何游戏,从来也没带女孩子出去玩过。我就不记得他和任何一个女孩子说过话。我们都把他叫做‘特务爱克司九号’。”
“爱克司九号?”
“你知道,他好象总是在两个无可奉告的秘密地点进行活动似的。”
“说不定他真过着一种内容丰富的秘密生活,”我提出自己的看法。
“没有,”桑德拉说。
“没有,”旅馆侍者揶揄地说:“他是那种只会做飞机模型消磨时光的孩子。”
第十一章 蛋白质
“他本来应当在我们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的。”桑德拉说。
“谁?”我问。
“霍尼克博士。那个老头儿。”
“他讲了些什么?”
“他根本就没有到会。”
“那就没有人在你们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说了?”
“哦!有一个,布里德博士,就是你明天要去见的那个人,他出席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来,讲了一些话。”
“他讲了些什么?”
“他说,他希望我们当中将来能有许多人从事科学研究事业,”她说。她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她在回忆博士生动感人的演讲。她在思索,毕恭毕敬地重复博士的讲话:“他说‘世界的烦恼是……’”
她得停下来想一想。
“‘世界的烦恼是,’”她踌躇不决地往下背着:“‘人们不懂科学,笃信迷信。假如每一个人都多学点科学,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那个待者插话说:“他说有朝一日科学会发现生命的本源。”他搔搔头,皱眉蹙额地说道:“我好象哪一天在报上看到他们终于发现了生命的奥秘?”
“我没有看见,”我低声说。
桑德拉说:“我看见了,大概在两天以前。”
“对!”那个待者说。
“到底什么是生命的本源呢?”我问。
“我忘了,”桑德拉说。
那个侍者宣称;“蛋白质!他们发现了关于蛋白质的什么秘密。”
“噢!”桑德拉说;“就是那玩艺儿!”
第十二章 世界欢乐的末日
酒马间里一个年纪较大一点的侍者也参加了我们在布拉多旅馆的科德角酒家的谈话。他听说我要写一本描写投放第一颗原子弹那一天的书,就告诉我他那一天所见所闻及我们现在就座的这个酒吧间的情况。他满身都散发着厕所的臭味,还长着一个硕大的象草莓一样的鼻子。
他说:“当时这里还不叫科德角酒家呢!那时候这儿根本没有这些混帐的鱼网和贝壳。那时候这里叫‘那伐鹤帐篷’。墙上挂着印第安墙毯和挑战的头骨,桌子上放着小鼓。客人要点菜的时候就敲小鼓。他们还想叫我戴上战斗帽,可我不干。有一天,有一个真的那伐鹤人到这儿来了,他告诉我,那伐鹤人并不住在这种印第安帐篷里。我对他说:‘真他妈的丢人!’在这以前,这儿叫做‘庞贝酒家’,到处都是一些破烂不堪的石膏像。但是,不管这个地方换什么招牌,这些质量低劣的陈设是从来不变的,到这儿来的那些混帐的人和外面那个混帐的城市也是从来不变的。霍尼克的混帐炸弹投到日本人头上的那一天,来了一个流氓想要骗一顿酒喝。他要我给他拿酒喝、说是世界末日来临了。所以我就给他配了一杯取名‘世界欢乐的末日’的酒。我又给了他大约半品脱的薄荷酒.装在一个空心菠萝里,顶上浇着奶油,还放了一个樱桃。我结他说:‘给你,你这个狗娘养的,别说我慢待了你。’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他说他辞了研究实验室的工作。他说,不管一个科学家研究出什么东西,到头来都会变成武器。他说,他再也不愿意去帮助政客们去打他们的混帐仗了。这个人的姓是布里德。我就问他,他和研究实验室的头头布里德是不是亲戚。他说他妈的是呢,他就是那个研究实验室的头头的混帐儿子。”
第十三章 偏远的地方
啊,上帝!伊利俄姆是座多么丑陋的城市啊!
博克体说:“啊,上帝!每一座城市都是丑陋的城市啊!”
雨雪交加,穿透了一片静止不动的烟雾。凌晨时分,我正坐在阿萨·布里德博士的“林肯牌”轿车里。我有点不大舒服。昨晚的醉意还未全消。布里德博士开车。闲置已久的电车轨道不断地卡住他的汽车轮子。
布里德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头儿。他精神矍铄,衣着华丽,举止文明、乐观、能干、安详。我则恰恰相反:胡子拉茬、萎靡不振、心灰意懒。我和桑德拉鬼混了一夜。
我的灵魂似了象烧着了的猫皮一样焦臭。
我想到每一个人的心地都是肮脏龌龊的。我知道阿萨。布里德博士的一些劣迹。这是桑德拉才告诉我的。
桑德拉告诉我伊利俄姆每一个人都知道布里德博士和费利克斯·霍尼克的妻子情缠意绵。她告诉我,大多数人都认为布里德是霍尼克三个孩子的父亲。
“您熟悉伊利俄姆么?”布里德博士突然问我。
“我初次到这里来。”“这最一个家庭性的城市。”
“什么意思,先生?”
“这里没有多少夜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以家庭和家人为中心”
“这种生活是健康的。”
“是这样。我们这里很少有青少年犯罪。”
“那太好了。”
“您知道,伊利俄姆还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呢!”
“那可真有意思。”
“它一直是偏远的地方。”
“什么意思,先生?”
“对于西部移民来说是这样。”
“噢!”
“人们常在这里制备全套行装。”
“那可真有意思。”
“现在研究实验室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个铁丝网围着的老监狱。还是全县实施绞刑的刑场。”
“找想那时候罪犯得到的报应不会比现在更好。”
“1782年有一个谋杀了二十六条人命的罪犯在这里被处绞刑。我常想应该有一个人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才好。他叫乔治·麦纳·莫克莱。他在绞刑架上唱了一曲即兴谱写的歌。”
“他唱了些什么?”
“假如您真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在历史学会找到那首歌的歌词。”
“我只想知道个大概。”
“他表示他不为他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
“有的人就是这样。”
“您想想!”布里德说:“他杀了二十六个人,能不受良心的谴责!”
“良心不安呵,”我说。
第十四章 当汽车上有雕花
玻璃花瓶的时候
我脖颈僵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在脖梗上摇晃。电车轨道又把布里德博士那辆熠熠闪光的“林肯牌”小轿车的轮子卡住了。
我问布里德博士八点钟以前要有多少人到达铸锻总公司,他告诉我有三万人。
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戴黄色雨帽的警察用他们戴着白手套的手做出和红绿指示灯相反的指示。
而那些指挥灯在雨雪中就象红红绿绿的鬼魂似的,不合适宜地、傻里傻气地一再告诉那川流不息的车队该如何动作;绿灯是放行;红灯是停车;黄灯是变速和警示。
布里德博士告诉我,霍尼克博士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早晨,干脆就把他的汽车停在伊利俄姆大街上不管了。
他说:“警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阻塞了交通,结果发现费利克斯的汽车停在大路中间,发动机还开着,烟灰缸上有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烟,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
“花瓶?”
“那是一辆‘马蒙牌’轿车,大小就象铁路上调度用的火车头似的。在车门小柱上安有雕花玻璃的花瓶。每天早晨费利克斯的妻子把鲜花插进这些花瓶。就是这辆车停在来往车辆穿梭如流的大路中间。”
“就象《玛丽·西莱斯特》那部电影一样,”我说。
“警察局把车拖走了。他们知道是谁的车,就打电话给费利克斯,很客气地告诉他到什么地方领回他的车,可是费利克斯说他们可以把车留下,他不要了。”
“他们把车留下了么?”
“没有。他们又给她妻子打了电话,她来把那辆车领了回去。”
“顺便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埃米莉。”布里德博士舔舔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迷惘,又把那已故很久的女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埃米莉。”
“假如我把车的放事写进书里;你以为我会遭到什么人的反对么?”我问。
“只要您不把结局写进去就行。”
“结局?”
“埃米莉不习惯开‘马蒙牌’车,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碰伤了骨盆……。”
这时正好车辆都停了下来。布里德博士双眼紧闭,双手紧握方向盘,他说:“那就是小牛顿一生下来她就死去的原因。”
第十五章 祝您圣诞节快乐
铸锻总公司研究实验室靠近该公司伊利俄姆工厂的大门,距布里德博士停车的停车场只有一箭之路。
我问布里德博士有多少人在研究实验室工作,他说:“七百人,但是真正从事研究工作的不到一百人。另外六百人都是打杂的,而我是头号的打杂工。”
当我们加入了公司大街的人流中去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我们身后祝贺布里德博士圣诞节快乐。布里德博士和气地转过头来,注视着那象蛋糕一样苍白的人面之海,认出祝愿他的是一位叫弗朗辛·佩夫考的小妞。佩夫考小姐姿色平平,身体健康,是一个刻板乏味、五观端正的人。为了使人感到圣诞节的欢乐,布里德博士请佩夫考小姐和我们同行。他向我介绍她是尼尔萨克·霍瓦斯博士的秘书,然后又告诉我霍瓦斯博士是谁。他说:“他是著名的表面化学家,正从事薄膜方面的奇妙研究。”
我问佩夫考小姐:“表面化学有什么新发展”她说: “天啊!可别问我!我只管把他叫我打字的材料打出来。”然后,她又为她刚才叫了一声“天啊”表示歉意。
布里德博士说:“啊!我认为你知道的比你所说的要多。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佩大考小姐不习惯和象布里德博士这样的大人物聊天,这时不禁感到困窘,走路的姿式也变了,两条肥腿不会打弯儿了,活象只母鸡。她的笑容也显得那么呆气。她搜索枯肠想找点话说,可是搜索了半天,除了用脏了的纸巾和衣服上的珠宝装饰,一无所有。
“好吧……,”布里德博士用他沉闷豪爽的声音说:“你喜欢我们这里吗?你到我们这儿来……现在已经多久了?大概一年了吧?”
“你们这些科学家们思考得太多了。”佩夫考直言不讳,说罢高声笑了,愚态毕露。看到布里德博士如此宽宏,她全身上下绷紧的弦全都松弛了。变得无所顾忌起来。“你们大伙儿瓦斯博士,让他给你讲明白。他是擅长讲解问题的。”他又转身对我说:“霍尼克博士常说,一个科学家要是不能向一个八岁的孩子讲明他在干什么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佩夫考小姐哀叹一声说:“那么我比一个八岁的孩子还笨,我连什么叫‘江湖骗子’都不知道。”
第十六章 回到幼儿园
我们登上了研究实验室大门前的四蹬大理石台阶。这座大楼楼身是用一般的砖砌成的,高达六层。我们进了门,门旁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哨兵。 佩夫考小姐向左边的岗哨出示她左胸上佩戴的粉红色的秘密级证章。布里德博士向我们有边的岗哨出示在他那软毛料上衣翻领上别着的绝密级证章。布里比博士彬彬有礼地用胳膊搂着我,可并不真正恢我,向哨兵门大示我在他的严密保护和控制之下。
我对一个哨兵莞尔一笑,可他却板着面孔。他们乃是国家安全保卫人员,岂能嬉皮笑脸。
布里德博士、佩大考小姐和我若有所思地穿过了实验室的休息大厅向电梯走之。
布里德博士对佩夫考小姐说;“有空请霍瓦斯博士给你讲点什么,看他是不是能给你一个中肯而清楚的回答。”
她说:“那他得从一年级开始,说不定甚至得回到幼儿园呢!我差得太远了。”
布里德博士说:“我们都差得太远。我们大家都应当很好地从头开始,从幼儿园开始更好。”
我们注视着管理陈列在休息大厅墙上的许多教育展览品的值班接待人员。接待员是一个面色苍白、态度冷淡的瘦高个姑娘。她灵巧地搬动开关,灯儿亮了,齿轮转了,烧瓶冒出气泡儿,铃裆叮叮作响。
佩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