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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雪香听了这句话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前有些模糊。释然却趁机从他身边绕过,消失在走道尽端。
释然竟然从来没有喝过鸡汤?他难道是吃青菜萝卜长大的?怪不得看上去比北方的少年要单薄许多,原以为南方人都是这样的,现在想想不会是他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吧。养伤的时候看他喝粥吃咸菜的样子,那时还奇怪这样粗糙的饭菜他竟能吃得津津有味,现在想想他大概原本就习惯吃那些东西再加上饿极。
今天早上听说管家派了活给释然,他的伤应该还没好吧。苑雪香于是让人做了碗鸡汤拿到下人厨房煲着,还特意嘱了厨房的王师傅中午的时候让释然把鸡汤喝了,也好补补身子。岂料中午的时候,王师傅有点事走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时饭堂里又不见释然的影子,因为时辰不早了,他以为释然早已吃完离开,反正晚上他还会来也就没太在意。忙到晚上王师傅偏又把这档子事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吃饭的人早就走光了。鸡汤原封不动地留在锅里,王师傅也有些奇怪,释然怎的自己没去喝呢?就算没人告诉释然,明明摆着一碗美味的鸡汤,又没写着不许喝,没人拦着他就趁热喝了呗。王师傅哪里知道,即便那里写了字条明确指出要释然喝鸡汤,释然大概也会犹豫半天,怀疑苑俯里有跟他重名的人,凭他从小被忽视养成的自卑心理,犹豫归犹豫他是断然不会去喝那碗鸡汤的。
苑雪香也是刚才问了释然才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下次他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要用命令,释然大概才会去吃。
“二少爷,二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寻到了正在西跨院里发呆的苑雪香,“您再不回去休息,让大夫人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我这就回去。”苑雪香无奈地跟着小丫鬟出了西跨院,回他自己的住处,心里仍惦记着释然。
再说释然回到那荒凉的小屋,一头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大概早就粘在伤口上想脱也脱不下去,他索性拉过被子蒙头便睡。脑子里晃过刚才遇到的那个少年,还有他说什么鸡汤的事,真是奇怪的人。那少年姓苑名字里有个雪字,释然曾听父亲说起过苑至臻的长子苑雪华,剑法超群,十八岁的时候在北方就已罕遇敌手,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苑雪香,难道是苑雪华的弟弟?想来武功也不弱吧,怎么从没听说过?西山决斗的时候见过苑雪华,却从没见过苑雪香。伤痛和疲劳消磨着释然的意识,想着想着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管家苑忠叫醒的。睁眼一看天光已是大亮,再有一个时辰恐怕就到了中午。他急忙翻身坐起,牵动背上伤口,他咬牙没用发出呻吟。
苑忠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冷冰冰地说:“释然,原是要派你活的,但是你贪睡误了出工的时间,就先罚你在院子里跪一天好好反省。别高兴,会有人来看着你。”
释然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其实他心里没有丝毫委屈,甚至还真的有点高兴。他完全没想自己睡过头是因为伤痛未愈昨天劳累过度,只觉得起晚了挨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罚跪可比昨天提水清闲许多。他赶紧跑到院子里找了相对平坦一点的土地跪下,在家中挨罚的时候他就有了经验,地若不平或有小石子跪久了腿会很痛。
苑忠似是还要说什么,不过终是没有说出口,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苑忠走后不久,来了个家丁模样的中年人,也不说话,自己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一本书翻看。释然想那个人就是来监督他的吧。
跪久了背上的伤反而不觉得痛了,闲来无事,释然默默练完七绝心法,又闭上眼睛开始琢磨剑法。这种惩罚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休息,他想每天都这样罚他就好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开饭的钟声响起,那中年家丁收起书出了院子。释然想他可能是去吃饭了。虽然是跪着,也很消耗体力,释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不过他没有起来。苑忠说让他在这里罚跪一整天,当然是不能去吃饭的了。没有人叫他起来,他大概就要一直跪着。
半个时辰以后,那中年家丁又回到院子里,奇怪地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释然:“你没去吃午饭吧?”
释然想他是要确认他不在的时候自己是否乖乖地在这里挨罚,于是点点头道:“没有,一直在这里。”
那家丁的神情很古怪,喃喃道:“真的没有去吃饭?”
释然想那人大概不相信他,不过也没法子,又没别的人证明。随那人怎么想好了,大不了再挨罚就是了。释然现在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去吃饭,先填饱了肚子,要打要骂他也有力气撑着。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会凭白受冤枉,不管是谁的错,受罚的总是他,他也就懒得再去为自己辩解。到了苑家做仆人,当然要学得更乖一些。所以他默不作声。
那家丁见释然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又坐到一旁看书去了。两个人各想各的,互不干扰,气氛倒也融洽。
四
释然闭目冥想,风吹草动引起气流的变化反应出动静之物的具体位置,周遭的一切他都洞悉于心。曾经在家中藏书楼里整理祖父的手稿,写到静坐练功时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情形,释然在之后的几次罚跪中渐渐悟出其中窍门,没想到终于在今日达到祖父当时的境界。正欣喜中,感觉有人向此间院落走来,从呼吸的速率和脚步轻重判断,应该是苑忠。释然收敛真气,恢复常态,睁眼。
“管家好。”中年家丁看见苑忠,赶紧站起来行礼。
苑忠从释然身边走过,径直来到那中年家丁面前道:“小李,恭喜你又添了个胖小子。”
“真的?小翠她生了?什么时候?”中年家丁满脸的惊讶与欣喜。
“是托了邻居带消息过来,虽然比预计的早了几天,但母子平安。你家那口子希望你早点回去看看呢。”
这李姓家丁已有了两个女儿,人到中年喜得贵子,高兴得上了天,只盼着目前的工作快结束,早点回家看看。苑忠似是很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道:“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不太好吧?老夫人知道了……”
“没关系,老夫人一向通情达理。你看天也快黑了,大不了我再找个人替你一会儿。”
“那谢谢管家了!”中年家丁没再犹豫,“我这就回去看我那胖小子去。”
等那中年家丁高高兴兴地离去,苑忠又走到释然面前,盯着释然苍白的脸道:“敲晚饭钟的时候,你就可以起来了。”原本他让释然在这里罚跪,是因为看他伤还没好,不忍再派他活,要小李过来盯着也事先交待好,只要不出院子,释然干什么他都当没看见。没想到释然这么认真,竟在院子里一直跪着,连午饭都没吃。他当初说罚跪,又没说不许吃东西。唉,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苑忠当然不知道,释然在家里时受罚挨骂,不吃不喝跪个一天一夜是常有的事。
苑忠交待完转身也出了院子,只留释然一个人继续罚跪。
没有人看着了,释然却仍未起身,按苑忠刚才说的,待会儿没准有别的人来监督。反正再有一个时辰就敲晚饭钟了,他可不想多事。正思考间,他听出又有人向这里靠近,脚步轻盈,呼吸绵长,应该是个高手。
“释然,我来看你了。”苑雪香跨进院子,满脸笑容。
释然没有看苑雪香,低着头,身子跪得有些僵直:“您是苑家的少爷吧,怎么也被派来监督仆人挨罚?”
苑雪香愣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才从母亲眼皮底下溜出来,偷了点心和上好的金创药来看释然,没想到被误会成过来监督的,真是好心没好报,于是他决定捉弄释然一下,假装严肃道:“不错,我正是苑家的二少爷,我来看着你,顺便再带给你另一项‘惩罚’。”
释然沉默不语,果然只是罚跪似乎太轻了,原来重头在后面,苑雪香,苑家的二少爷,是苑老夫人派过来,给他一点颜色看的吧。
“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要罚你?”苑雪香被释然漠然的态度弄得心头微怒,“上次奶奶平白无故的让人打你五十鞭,你没有委屈么?”
释然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答道:“老夫人说光看家法留不下印象,要挨过才能体会深刻。释然觉得这个理由足够了。至于少爷要罚,定是释然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释然愚钝不察,挨过罚之后还望少爷明示。”
“你是够愚钝的。”苑雪香咬咬牙道,“好吧,你先把上衣脱下来。”
释然没有丝毫犹豫,解开衣襟退出袖子,再咬牙一扯,这才把糊在背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衣衫本来是被血水凝结在伤口上的,这一扯,未愈的伤口再次绽裂,一阵钻心的痛令释然几乎昏厥。他紧咬嘴唇使自己保持清醒,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惩罚,大概是鞭打或是刑杖,要不然让他脱上衣做什么。不过好像苑雪香随身没带着皮鞭和棍棒什么的,难道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特殊刑罚?
这时苑雪香已经走到释然身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做的瓷瓶,打开瓶塞,香气四溢,是苑家珍藏的治伤良药“凝霜”,不论多严重的外伤,只要一敷上它,半刻就能止血,不出三日,伤处就可结疤。因为炼制“凝霜”需几十种珍奇的草药,得之不易,所以就算是苑家的少爷,也要请示了老夫人才能使用。现在苑雪香毫不在意地到了大半瓶“凝霜”在释然背上,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不当场气背过去才怪。
“待着别动,趴平一点,别让药粉流下来。”苑雪香倒完药才想起刚才来的匆忙忘了带裹伤的纱布,四下看看决定进释然住的屋里找找。
释然静静地趴在地上,背上传来的清凉压抑了原本火烧一样的痛楚。他此刻完全明白从昨天帮他提水,到今天为他上药,苑雪香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恶意,至少现在看来如此。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不是苑家的二少爷么?应该巴不得赶他回应家才对。释然当然不会相信是自己的可怜无助激发了善良天真的苑雪香本能的保护欲望,在家里时他也是这种境遇,那时没人同情,换成苑家更不可能。释然心中虽有疑问,却不问出口。他想只需逆来顺受就可以,凭他现在的武功修为,应该不会轻易就被整死。
苑雪香进他房间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是趁机看看他有没有私藏什么违禁物品,或是偷拿了苑家的东西么?不过释然没做亏心事,他从应家带来的只有一身玄衣,身无长物,未留分文,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苑雪香拿了两套衣服从屋里出来,身上满是灰尘,脸色有些病态的潮红,还带着细微的咳嗽:“你屋里怎么那么多灰也不打扫?”
释然苦笑,来的那天不及收拾就去拜见老夫人,领了五十鞭回来在床上躺了九天,第十天一早又被派去打水,到晚上累得沾床就睡着了,今早起来一直跪在院子里,还真得没抽出时间打扫。“等释然罚跪结束了,就立即去打扫。”
“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没见过这么脏的屋子。”苑雪香虽然在极力压抑,但咳嗽声仍然若隐若现,“咳咳……我只找到这两件衣服,先撕开一件包扎伤口。”
释然一看是他那套玄衣和另一套苑家下人的衣服,心想:在苑家至少还要待五年,下人又不是随时都能领衣服,总需有件替换的,看来只能撕那件玄衣了。于是从苑雪香手中取过玄衣,撕下几条,给自己包扎好伤口。
“这件料子倒是柔软,裹伤口不会太痛……咳咳,对了,我还有事,不能耽搁,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好好休养。”苑雪香表情很不自然,快步走向院门,忽然又回头道,“记得下次看见鸡汤碗上贴着字条,写着要释然喝,就是给你的。”
释然心想:果然鸡汤不是随便可以喝的,是写了条子定了人的。听苑雪香的意思,他也会轮上一次,以前常听人说鸡汤很补身体,终于有机会尝尝味道。
晚饭钟声敲过以后,释然从地上站起,气走百脉舒活了一下筋骨,除了头有些晕,腹中饥饿,背上的伤痛减轻许多。他拿了一个木盆,注满清水,洗洗脸,头脑清醒不少。拾起地上扔着的那件血衣,放入盆中用清水浸透。泡一个晚上,那些血迹就会好洗一些,衣服没有破损,洗净了应该还可以穿。
释然穿上另外一件干净的外衣,将破碎的玄衣叠好,拿回屋中,以后还可以用剩下的布包伤口。他看了一眼满屋的灰尘蛛网,果然很脏的样子。再看看天色尚早,自己又还有些力气,决定打扫一番再休息。院子里抹布扫帚倒是不缺,释然在家中常干这类伙计,手脚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屋里屋外就打扫干净收拾一新。
现在看上去,这间屋子就与他在家中住的那间没什么两样了。释然很有成就感的坐到床上,这才发现床头枕头边上有个用丝帕包的小包袱。摸起来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