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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中又产生出许多其他问题。然而在最后,经过多年努力,当我发现我已经犯了一个错误时我就放弃了,尽管这个错误并不严重,尽管在修正这个错误时我得到了一些有意义的结果。然而我从未发表过这些结果。
1946年,我同弗里茨·韦斯曼去荷兰,应邀出席国际符号学学会大会。这是延续数年之久的同荷兰密切联系的开端。(在此以前物理学家J·克莱到英国访问过我,他读了我的《研究的逻辑》,我同他许多观点是相同的。)正是在这种场合我第一次会见布劳威尔——对数学作直觉主义诠释的创始人,以及他最得意的门徒海丁、心理学家和方法论家A·D·德·格罗特,以及尤斯图斯和赫尔曼·梅耶弟兄。尤斯图斯对我的《开放社会》十分感兴趣,几乎马上开始译为荷兰文,这是该书的第一个译本。
1949年,我当上了伦敦大学逻辑和科学方法教授。也许是对此致谢,我常常在开始作科学方法讲演时说明为什么这个科目是不存在的——甚至比其他不存在的科目更为如此。(然而我不在讲演中多次重复,我从不第二次使用一组讲演的按语。)
在英国早期我求教最多的人是贡布里希、哈耶克、梅多沃和罗宾斯——他们都不是哲学家;还有梯伦斯·哈琴森,他非常透彻地写过经济学方法。但在那些日子我损失最大的是我未能同一位物理学家详细交谈,尽管我在伦敦又一次同薛定谔会面,并且有机会同阿瑟·马尔赫在阿尔普巴赫的梯罗尔见面,同泡利在苏黎世见面。
无尽的探索28.初访美国,会见爱因斯坦
28.初访美国,会见爱因斯坦
1949年,我收到了去哈佛作威廉·詹姆士讲座讲演的邀请书。这导致我首次访美,使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当我读到唐纳德·威廉斯的极其出乎意外的邀请书时,我以为这是一个误会:我想我之被邀请是以为我是约瑟夫·波普尔·林克乌斯。
我那时在做三件事:一系列论自然演绎的论文,概率的种种公理化,以及社会科学的方法论。惟一适合于作八次或十次讲课的课程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于是我选择讲课的题目是“自然和社会的研究”。
1950年2月,我们乘船出发。在哈佛哲学系教师中我以前见过的只有奎因恩。我也遇见了C·I·刘易斯、唐纳德·威廉斯以及莫顿·怀特。自从1936年以来我第一次又遇见了许多老朋友:数学家保尔·鲍向,赫尔伯特·费格尔、菲利普·弗朗克(他把我介绍给伟大的物理学家珀西·布里奇曼,我很快同他成为朋友)、尤利叶斯·克拉夫特、理查德·冯·米塞斯、弗朗茨·乌尔巴赫、阿伯拉罕·瓦尔德以及维克多·韦斯科夫。我也第一次遇见了戈特弗里德·冯·哈勃勒,我后来从哈耶克那儿获悉,他显然是对我的方法理论感兴趣的第一位经济学家;乔治·萨顿和科学史家I·伯纳德·科恩以及哈佛校长詹姆斯·布里安特·科南特。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美国,也许因为我对它曾抱有某种偏见。在1950年有一种自由、个性独立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欧洲不存在,而且我认为甚至比我所知道的最自由的国家新西兰还更为强烈。那时正值麦卡锡主义——现在一定程度上已被忘却的反共十字军战士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兴起之日,但根据一般气氛来判断,我认为这个正在到处引起提心吊胆的运动将会以失败而告终。在我回到英国后,我同伯特兰·罗素对此曾有过争论。
我承认事情可能朝十分不同的方向发展。“这里不可能发生”这个说法总是错误的,独裁在哪里都有可能发生。
爱因斯坦使我的访问获得最大、最持久的影响。我应邀去普林斯顿,在学术研讨会上宣读了一篇关于“量子物理学和古典物理学中的非决定论”的论文,那是篇幅更长的一篇论文的纲要。在讨论时爱因斯坦说了几句赞同的话,玻尔说得更详细(直到只有我们俩留下来还继续说),用著名的双狭缝实验论证说,量子物理学中的情况完全是新的,而且同古典物理学中的情况是不可比拟的。爱因斯坦和玻尔都来听我的讲演这一事实,我认为是我曾受到的最大的赞扬。
在我讲话前我就同爱因斯坦见了面,第一次通过保罗·奥本海姆,我们待在他的屋子里。虽然我最不愿意浪费爱因斯坦的时间,他要我再来。我总共同他会面三次。我们谈论的主要话题是非决定论。我试图说服他放弃他的决定论,他的决定论总起来说是这样一种观点:世界是四维的巴门尼德式的积木式的宇宙,其中变化只是一种人的幻觉,或非常接近于人的幻觉。(他同意这曾是他的观点,在讨论这种观点时我称他为“巴门尼德”。)我论证说,如果人们或其他有机体能够经验到变化和时间上的真正持续,那么这是实在的。用某种意义上是并存的时间片段在我们的意识中先后浮现的理论来把它解释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在意识中浮现”恰恰同理论企图解释过去的变化的持续具有同样的性质。我也援引一些明显的生物学论据:生命的进化,有机体尤其是高等动物的行为方式,实际上不可能根据把时间解释为仿佛它是另一(各向异性的)空间坐标的任何理论来理解。毕竟我们并不经验到空间坐标。这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我们必须当心不要把它们当作实体,它们几乎完全是任意的结构。那么为什么我们应该把时间坐标——固然是适合于我们惯性系统的坐标——看作不仅是实在的,而且是绝对的,即不可改变的,不受我们能做的任何事情的影响(除了改变我们的运动状态外)呢?
我认为时间和变化的实在性是实在论的关键。(我现在仍然认为如此,实在论的某些唯心主义对手如薛定谔和哥德尔也曾认为如此。)
当我访问爱因斯坦时,施尔普的“在世哲学家文库”的《爱因斯坦》卷刚刚出版;这一卷有一篇哥德尔的现已著名的论文,他在反对时间和变化的实在性时利用了爱因斯坦狭义和广义相对论的论据。爱因斯坦在这卷中出来强烈支持实在论。他明显不同意哥德尔的唯心主义;他在答复中提出,哥德尔对宇宙方程式的解必须“根据物理学的理由加以排除”。
当时,我试图尽可能强有力地向爱因斯坦…巴门尼德介绍我的信念:反对任何唯心主义时间观的立场必须鲜明。我也试图表明尽管唯心主义观点同决定论和非决定论都是相容的,支持“开放的”宇宙的立场应该鲜明——在这个宇宙中未来决不包含在过去和现在之内,即使他们对它施加种种严格的限制。我论证说,我们不应被我们的理论弄得转了向而太轻易地放弃常识。爱因斯坦明确表示他不想放弃实在论(对于实在论,最有力的论据是建立在常识的基础上的),尽管我认为他像我一样准备承认我们也许有一天会被迫放弃它,如果有十分有力的论据(比方说哥德尔式的论据)引致反对它的话。所以我论证说,关于时间,还有关于非决定论(即物理学的不完备性)的情况,与关于实在论的情况恰恰相似。我诉诸他自己用神话术语表达事情的方式说道:如果上帝想一开始就把一切事物塞进世界中,上帝就创造了一个没有变化、没有有机体和进化以及没有人和人的变化的经验的世界。但是上帝似乎考虑到一个产生连上帝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事件的活宇宙比一个死宇宙有趣得多。
我也试图使爱因斯坦明白,这样一种观点并不扰乱他对玻尔的主张(认为量子力学是完备的)的批判态度;反之,正是这种观点提出我们总有可能把我们的问题进一步推进,而科学一般地说很可能原来是不完备的(在某种意义上)。
因为我们总有可能继续问为什么的问题。虽然牛顿相信他的理论是真理,他并不认为它提供了最后的说明,并且他试图对超距作用提出神学说明。莱布尼兹并不认为机械推力(在成为零的距离起作用)是最后的,他要求用斥力来说明;这种说明后来由物质的电理论提供了。说明总是不完备的,我们总有可能提出另一个为什么的问题。而新的为什么问题可导致一个新理论,新理论不仅“说明”旧理论,而且纠正它。
这就是为什么物理学的进化可能是一个校正和更好的接近的无穷过程。而且即使有朝一日我们达到一个我们的理论不再接受校正的阶段(由于它们完全是真的),它们也仍然不会是完备的——而且我们会知道这一点。因为哥德尔的著名的不完备性定理会起作用:鉴于物理学的数学背景,为了回答在任何给定的(形式化的)理论中未能解决的问题,充其量需要无穷系列的这类真的理论。
这样的考虑并不证明:客观物理世界是不完备的或不确定的,它们仅仅表明我们的努力本质上的不完备性。但是,它们也表明科学几乎不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话)达到一个阶段,它有可能对物理世界是决定论的这个观点提供真正的支持。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接受常识的裁决呢——至少在这些论据已被推翻以前?
这就是我试图用来改变爱因斯坦-巴门尼德想法的论据的实质。此外,我们又更为扼要地讨论了像操作主义、实证主义和实证主义者及其对形而上学的莫名其妙的恐惧、证实与否证的对立、可否证性以及简单性等一些问题。我惊异地得悉:爱因斯坦认为我关于简单性的意见(在《研究的逻辑》中)已被普遍接受,因此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更为简单的理论是可取的,由于它有更大的排除可能事态的能力,即由于它的更好的可检验性。
我们讨论的另一个话题是玻尔和互补性——在玻尔前一天讨论会上发言以后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爱因斯坦用尽可能强有力的措词重复了他在施尔普编辑的《爱因斯坦》卷中已经表示的意见:尽管他作了最大的努力,他还是不能理解玻尔的互补性是什么意思。
我也记起了爱因斯坦从一个物理学家的观点对原子弹理论浅薄的尖刻评论,考虑到卢瑟福曾认为利用原子能是不可能的,我认为这有点过分。也许这些评论有点带上他不喜欢炸弹的色彩,而一切都与这种不喜欢有关,但无疑他是说了算数的,无疑他基本上是对的。
很难表达对爱因斯坦个性的印象。也许可以这样说:同他在一起感到很自在。不能不信任他,不能不无保留地信赖他的直率、他的和蔼、他的强判断力。他的智慧以及他的几乎是儿童般的天真。这样超凡出世的一个人不仅活着,而且得到正确评价,受到极大尊敬,这对于我们的世界、对于美国还是说明了一点问题的。
在我访问普林斯顿期间,我又再一次同库尔特·哥德尔会面,并同他讨论了他在《爱因斯坦》卷中的论文以及他的不完备性定理对物理学可能产生的意义的某些方面。
正是在我首次访美之后我们才迁居白金汉郡的潘恩的,那时它是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小地方。在这里我可以比以前做更多的工作。
无尽的探索29.问题和理论
29.问题和理论
早在1937年,当我试图通过把著名的“辩证法三段论式”(正题:反题:合题)解释为试验和排除错误方法的一种形式来弄懂它的意义时,我提出一切科学讨论从问题(P1)开始,对于问题我们提出某种试探性的解决——试探性理论(TT);然后批判这个理论,试图排除错误(EE);并且正如辩证法的情况一样,这个过程又重新开始:理论及其批判性修正提出了新的问题(P2)。
后来我把这种情况概括在下列图式中:
P1→TT→EE→P2,
我在讲演中常常利用这个图式。
我喜欢用说科学从问题始、以问题终来概括这个图式。但我总是对这种概括有点担心,因为每一个科学问题也是在某一理论语境中产生的。问题渗透着理论。因此我常常说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开始这个图式:我们可以从TT1始,以TT2终;或者我们可以从EE1始、以EE2终。然而,我常常要补充说一个理论的发展往往从某个实际问题开始;并且虽然表述一个实际问题不可避免地要引入理论,但实际问题本身可以是刚刚“感觉到的”:它可以是“前语言的”;我们——或一个阿米巴——可以感觉到冷或其他某个刺激,而这可使我们或阿米巴采取试探性行动——也许是理论性行动——为了摆脱这个刺激。
但是“何者在先,问题还是理论?”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实上我发现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