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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西西抬起头来,看着她,对她说道:“祝你好运!等你出来我们去喝酒。”
***
在这一代青年导演中,秦铮是特别得天独厚的一位。倒也不是他有什么惊人才能,只不过他的父亲是著名的“老一辈表演艺术家”、大导演秦朗。电影这个圈子是讲究血统的,没有血统至少也要拜在名师门下,总之一定要和前辈以及同仁打好关系。关键时刻要有贵人提携,否则绝难出人头地。这是定律或者游戏规则,算来算去恐怕只有现在最大牌的导演林建国是个例外,当年他无亲无友,不名一文,却凭着和15岁的天才少年何飞的合作,处女作就在国际大展上一炮而红,如今才能坐享天时地利人和——没办法,外国人的面子总还是要卖的——但他始终只是特例,或者说,那是传奇。
其实这一天试镜的角色虽然也算有点戏份,但是绝对不足以劳动导演的大驾。秦铮之所以亲自来,只不过是他喜欢这种场面;他喜欢看着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们努力恳求的表情。她们大多数没有什么天资,这一看就知道,但是她们年轻,多数也相当漂亮。那么多好看的女人,发嗲的发嗲,撒娇的撒娇,故作正经的故作正经,甚至还有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熟练的当面色诱——他并不是坏人,圈子里比他坏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他也并不想真的占什么便宜,他家里的老爹如果知道他胡闹,是会打断他的腿的——他只不过是喜欢她们,有了她们,生活才有意义。
第19号女孩子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开始觉得厌倦,即使是鲍鱼燕窝,连吃了18道也该觉得烦了,他正考虑离开,所以并没有刻意去看那女孩子的样子。来人把手里的表格递过来,副手小刘接过,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说:“师范大学?小姐我们这里不是找老师。”秦铮也笑,总有这样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生活才不寂寞。他抬起头来,想好好看看这个奇奇怪怪女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他想,真的很漂亮!一张有个性的脸孔,鼻管细长,眼神天然发出强烈光芒。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美,个个像忍辱负重的受气小媳妇或者舞厅的头牌小姐,圈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新人了——这样一个女孩子站在镜头前,即使是做花瓶也是极好的。
他当下便来了兴趣,问:“你演过戏吗?”心中并不抱希望,想来多半是菜鸟,否则他早应该有耳闻才是。
那女孩子仿佛犹豫了一下,最后却回答:“演过的。”
他笑了,是啊,即便是学校里的话剧,也算是演过。便点点头,说:“很好……”随手抽过副手小刘袖底的一份台词,递给她,“你念来听听。”
台词其实很短,不过三五句,可那女孩儿却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不光看,口中还念念有辞。小刘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可是看到导演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倒也不好催促。好容易那女孩儿终于开了口,念道:“你回来这四年,我们朝夕相处。我是跟你学了不少东西的,现在咱们孩子……”
她话一出口,秦铮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笑成一片;那女孩子满脸绯红,愣在当地。
怎么说呢?并不是差,只是……古怪,实在古怪,说不出的古怪,任何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不会这样念台词的。秦铮笑了好几声才停住,对她摆手,说:“唔……夏小姐,你被选中了,出演剧里白小姐这个角色。请给我的副手留下电话,需要叫你时我们会通知你的。”
奇怪的,那女孩并无欢天喜地的表情,反而皱着眉,狐疑着问:“导演,我以为这次试镜是为了男主角的妹妹这个角色,听说就这个出了缺;还有……你们为什么笑?”
她这样一问,秦铮突然又有大笑的冲动,屋子里当下就有几个人低低笑起来。秦铮回答:“夏小姐,那个角色不适合你。好了,请留下号码,我很期待在片场见到你,再见。”说完一摆手,副手小刘带那女孩子下去了。
门一开,门外的小殷喊:“20号——”
夏小伊稀里糊涂的走出这个旧仓库,看见金西西正站在外面等着她。“有好消息是么?”她对她笑。
夏小伊苦笑:“算是好消息吧,我分到一个角色,是什么‘白小姐’。”
金西西眨眨眼睛:“实在可喜可贺,不过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也不知道……他们笑我……”夏小伊犹豫着说。
金西西一怔,也猫咪似的唧唧咯咯笑了起来。
“幸运女神”Ⅱ
“……噢?你认识了金西西?”电话里莉姐的声音是惊喜的。
“是,她古里古怪的,莫名其妙就找上我。”夏小伊回答。
“唉,小伊,我以前就说你运气奇佳:第一次演戏就演女主角;现在第一次入行就遇到她,”莉姐缓缓说道,语气里辨不清是什么味道,“千好万好不如命好……”
“她很厉害么?难道是名演员?”
“不,不是,她并不是名演员,却是老江湖;是这圈里的传奇人物。没人知道她出身如何,父母是谁,十三岁就一个人在北京,跑龙套、作替身什么日子都经历过。在这个圈子里吃这口饭的人,男孩子倒还好,女孩子却无论是否草包,清一色都是美女,父母没给生一张好皮相,演技再出神入化也是白搭。金西西并不漂亮,所以她红不起来,也不可能红起来,但是她却是眼光最犀利人脉最广手腕最高明的,她的男朋友也是一个一个的换,清一色英俊年少,她换他们就跟换衣服一样。而最最神奇的是,她每一任男朋友在遇见她之后都转了运,或多或少都能闯出点名堂来——小伊,你好运气,现在她看上你了。”
夏小伊听着这个传奇故事早已入神,她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媚媚的猫儿一样的女孩子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啐道:“莉姐,我是女孩子!”
“没关系,没关系。”莉姐在电话那边嘻嘻笑,“你是个好演员…… Steve说过你是个好演员,天生的演员,记得吗?他不会看错……等一进镜头他们就知道你有多厉害,你等着吧……”
夏小伊拿着电话,听莉姐在里面信誓旦旦,却始终无法安心。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那些人笑话的事,她并没有对莉姐讲。
***
秦铮没骗她,她不久就接到电话了。告知她时间地点,叫她第二天早上准时去集合。
次日,夏小伊不敢怠慢,早早便出了门,等到达约定地点,看到那场面,一下子就给惊呆了。一大群人好似电视上的暴动场景,蜂拥在一起,正争先恐后往一个窄窄的出口挤过去。出口有几个五大三粗保安模样的人正在维持秩序,的的确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幸好夏小伊不需要在那样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她一报出姓名,便有专人带路,领她穿越层层警戒线坐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小车。车上几个大约和她相似“身份”的配角们各个派头十足,一幅“王不见王”的架势。
夏小伊是那辆车上最后一个到的,她刚坐稳,车子便打着了火。这时候车外的好戏也开场了,两辆大面包车上有人喊了句什么,充当大坝的保安人员立刻让出一条缝隙,“开闸放水”。那些拥在一起的黑压压的人流等的正是这个时刻,各个奋不顾身的向前挤去——等两辆大车上坐满了人,“活动大坝”再次出场,他们把死命吊在车门上的落选者拽下来,给予适当的“安抚”。没有抢上位子的人骂骂咧咧地退后,或蹲或坐,四散在周围,等待下一拨可能会带他们走的车子开过来。
“这……这是……”夏小伊忍不住开了口,她将下半句咽了下去,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奴隶市场,实在太可怕了。
“那些是‘蹲活的’……怎么,难道你没见过?就是俗称的群众演员啦,是够震撼的,不过看惯了也就那样了。”身边不知是谁,这样回答。
跟着车,她在一座大摄影棚里见到了剧组。小伊从没来过这种大棚拍戏,拍《ONZE》的时候虽然剧组也借地方,但是他们跻身在最不起眼的肮脏角落里,和这部《等爱一场》的庞大阵容完全无法相比。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令她无法理解的是,剧组里的人竟然彼此并不熟悉,除了女主角秦瑟和第二男主角盛彤两个人有说有笑外,其他人统统稀里糊涂,只是照剧本一个字一个字去念台词,对演者究竟是自己的哥哥妹妹还是叔叔阿姨没人能弄明白。夏小伊甚至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男主角,那人出场的镜头全部是背影,由替身代为完成。这部戏已经拍了十七八天了,并且一直都是这样拍的,每个“角儿”都有自己的档期,所有的镜头都要见缝插针……这一切她统统是第一次“见识”。
“别胡思乱想了,”夏小伊对自己说,“你只是个小角色,你以为自己还是女主角吗?”
——她只是“第一次”走上正式舞台的菜鸟罢了,莉姐说的对,这个角色有名有姓有台词,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有名有姓有台词,但是没有剧本。她一去,选角那日让她插队的小殷立刻便认出她来,虽然离开后她并没有跟他和金西西去喝酒,但他对她依然很亲切。小殷指着远处角落里一个神经质的瘦高男人说:“那是化妆师,你去找他,告诉他是你第三百零七场的白小姐……”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经在被三四个人召唤,小殷匆忙去了;只把夏小伊丢在原地,望着这跑来跑去的一屋子人骇笑。
她走过去报到,化妆师却没空答理她,另一个女孩子正在向他抱怨说皮肤太差都着不上粉了。夏小伊硬着头皮在原地站了好久,终于有人来救命,一个比小殷还要年轻,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和她打招呼,问她是“哪一组的”。夏小伊一呆,全然不知所以然,只有傻傻回答他“是第三百零七场的白小姐”。那男孩子走过去唰拉唰拉的翻着一摞纸翻了好半天,回来后给她几件衣服叫她换,淡淡道:“你这样漂亮,我还以为你是演员……”
那天夏小伊并没有打电话给莉姐,她只觉得心中仿佛失落了什么,那样空荡荡的。她曾经抱着那样大的希望,可是现实却又在嘲笑她的幼稚无知了。原来她并不算是“真正的”演员,像她这样随叫随到的“打工者”比比皆是——她和那些四散在道路两边,见有车来了便拼命向上挤的人并无不同。
去一天,算一次钱,当面结帐。表演成为一种机械化的活计,和工地上搬砖头的人一样。她当然不需要剧本,她没这个资格,那个给她化妆的男孩子听到她问“剧本”差点笑昏过去。她甚至不需要知道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这个故事又是什么样子的,临上场会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职务的工作人员对她简单的说清楚讲什么台词,哭还是笑,她一遍一遍的重复,但是摄影机对准的却并不是她,导演并不在乎她演的如何——观众也不会在乎她的,她只是一只美丽的花瓶。
“表演”是主角们才有资格使用的词,她只是个点缀或者装饰;她干一天工作拿一天钱,她的工作是充当活动布景……
——夏小伊的心里充满了这样的念头,叫她一边自嘲一边隐隐难过。她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了,有多少女孩子演了一年两年戏,连口都没有开过——就像金西西。那一晚夏小伊忽然觉得,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个的金西西,实在是伟大极了。
那次试镜分手之后,夏小伊并没有找过金西西,但是没过两天金西西就打电话给她了。她的声音在电话里也是媚媚的,有种不可思议的慵懒。听到她的声音夏小伊直觉中联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女人穿件真丝睡袍,靠在沙发上,光脚踩着藤凉鞋;一只手把玩着电话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讲些废话;另一只手翻动着茶几上的日程表,考虑自己放下电话后该去哪里找些节目杀时间——金西西的相貌和她的声音是不相配的,和这种场面更不相配,那是绝色美人的声线。如果这是天生的,那一定是上帝的恶意捉弄;如果这是后天而来,那金西西一定是个天才女演员。
“……晚上有个小 Party,你来不来?”那一边说。
夏小伊迟疑了一下,她还没有心理准备介入别样的生活。
电话那边笑了,然后慢慢说:“小伊,我觉得你应该来,我可以介绍很多朋友给你认识,认识她们对你有好处的。”
夏小伊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金西西在电话里吃吃笑:“我想卖了你,你不知道么?”
夏小伊果然有种“被卖”的感觉,金西西说的 Party在一家酒吧,后来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