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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芳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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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珍不让她有诉苦的机会,这也对,免得越诉越苦,越说越气。

  不知是谁讲的,不喜娶与娘家过分亲厚以及姐妹一大群的女子,免得她芝麻绿豆什么都回家申诉,小事化大,不可收拾。

  志佳回到寓所,看到电话录音机上有人留言。

  “志佳,我是仓喆,小郭先生约你明天见面。”

  志佳嘀咕,真新鲜,不找她,反而找到了仓喆。

  仓喆像是知道女友会不高兴,预先补一句:“也许,小郭先生认为男人与男人讲话较为方便。”

  志佳只得等待明天。

  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仓喆已经坐在小郭面前。

  小郭讶异:“小伙子,我约你明天。”

  小伙子调皮起来也真调皮:“你约佟志佳明天。”

  “呵,是吗?”

  “是,你约我今天。”

  “你好像很心急。”他端详仓喆的面孔。

  仓喆嘴角笑意殷然,但是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

  小郭明白了一半:“这位叫黄珍的女子,在你心目中,地位不轻?”

  仓喆吓一跳,呵心事一下子被人点破。

  他低头不语。

  “而佟志佳,则是你的未婚妻?”

  仓喆答:“我们尚未订婚。”

  小郭咳嗽一声:“有人对处理三角关系要额外留神,有人最好不要辜负有人一颗芳心。”

  仓喆笑得十分勉强:“小郭先生别开我玩笑。”

  “我是说你吗?我只说有人。”

  “是,是,”仓喆唯唯诺诺,“黄珍有何消息?”

  “黄珍,并不是黄珍。”

  这个仓喆也知道。

  小郭取出一张电脑打印纸:“她的真名字,叫华自芳。”

  那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小郭先生,这么短时间内,你如何找到她的身分?”

  小郭嗤一声笑出来。

  仓喆知道这是取笑他的无知,既然挂起招牌做生意,当然有点能耐。

  小郭伸出右手,反过掌心:“指纹,小伙子,指纹。”

  仓喆奇问:“你们如何套到她的指纹?”

  小郭叹口气:“我派人去过银河杂志社。”

  仓喆一怔:“你在警局有熟人?”

  小郭否认:“我没那样说过。”

  “呵,对不起,那么,贵侦探社的资料室实在令人惊叹。”

  “小伙子,你忽然聪明了。”小郭称赞他。

  仓喆急不可待:“华自芳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郭答:“在这里。”

  仓喆接过资料:华自芳,女,二十六岁,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五日生于香港,八四年毕业于美国加州三藩市州立大学文学系——

  仓喆一呆,这华自芳竟与佟志佳同年在同一学校同一系毕业。

  他读下去,婚姻状况:离异。子女:无。

  仓喆抬起头,奇怪,他本人在不久之前好像也提供过类似详尽资料给人家。

  呵对了,他最近申请过信用卡。

  现代人要失踪,实在不是易事。

  他读下去,华氏毕业后曾为加州康狄纳斯出版社工作四年,职位:魅力杂志助理编辑。

  仓喆越读越奇。

  他冲口而出:“企图,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郭说:“是,也许有企图。”

  仓喆握住拳头,他担心两个女子的处境:华自芳不知给什么人利用,而志佳,那些人在她身上想得到什么?

  小郭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真失忆。”

  又来了,仓喆无奈地看小郭一眼。

  小郭先生却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毕,由你把事情经过向佟志佳交待吧,我不耐烦再见那坏脾气小姐了。”

  “可是——”

  “可是什么?”小郭拂袖而起,“我又没打算收取费用,别妄想对我发号施令。”

  仓喆只得赔笑,“前辈误会了——”

  “我什么都没误会。”

  他己退入后堂。

  仓喆在会客室呆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只得打道回府。

  他一夜不寐。

  以华自芳那样的资历,跑到银河杂志任职,简直是董事人才任打杂,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是佟志佳同班同学,为什么志佳不记得她?

  十万个为什么统统涌至仓喆脑海。

  他并没有忘记,佟志佳之所以可以认得华自芳,是出于他仓喆的介绍。

  仓喆额角冒出汗来。

  这样做,就是要叫佟志佳不起疑心。

  第一步棋子,就是仓喆他。

  仓喆不甘心,几乎立刻想上门去找晦气。

  不能打草惊蛇。

  仓喆终于忍到天明。

  他洗一把脸便去找黄珍。

  她来开门时甫睡醒,脸上没有化妆,看上去比平时小样:“呵,仓君,是你?早。”

  仓喆揉揉眼,不愿相信她是坏人。

  “有事吗?”

  “我做了个噩梦。”

  “必定是个可怕到极点的梦,一早要来找朋友压惊。”

  仓喆不语。

  小客厅内只得两张椅子,他一坐下来,伸长腿,已霸占了许多空间。

  黄珍给他一杯又浓又黑的咖啡。

  仓喆正需要这个。

  “你在喝什么?”他好奇问。

  “我喝香槟。”

  早上七时三十五分喝香槟,真是个暖昧的习惯。

  仓喆觉得黄珍混身是耐人寻味的疑点。

  本来,他一上来就想拆穿她,见到了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是个怎么样的噩梦?”黄珍问。

  仓喆答:“我梦见有人欺侮志佳。”

  “志佳已经成年,她懂得保护自己,别担心。”

  “又梦见有人欺侮你。”

  黄珍沉默了,过一会儿反问:“谁,谁对我坏?”

  “不管是谁,我必不放过他。”

  黄珍蓦然抬头,她真没想到仓喆会为她见义勇为,连忙压抑感动之情。

  “假如你有苦衷,你可以告诉我。”仓喆语气诚恳。

  “但是我没有衷情。”黄珍笑笑说。

  仓喆十分苦恼。

  她硬是不肯说实话。

  仓喆问:“志佳派人去调查你,你是知道的吧?”

  “怎么样?”黄珍坦然无惧,“有结果了?”

  仓喆点点头。

  “我是谁?”

  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情,黄珍真似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你本名叫华自芳。”

  “慢着,志佳知道没有?”

  “我呆会儿就告诉她。”

  “你应当先通知她。”

  仓喆怔住。

  “我并无秘密,你毋须维护我,你应以佟志佳的利益为重。”

  仓喆悻悻然:“这次我并不同情佟志佳,她毫无必要掀你的私隐。”

  黄珍不语。

  “知道你叫华自芳有什么用?和叫黄珍有何分别?会因此和你绝交吗?”仓喆烦恼。

  黄珍缓缓地说:“去,由你去把这个名字告诉她。”

  仓喆没想到黄珍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刹时间有一个个疑团涌上他的心头,黄珍的态度太自然了。

  她仿佛坐在那里等待她的真姓名被发现。

  仓喆站起来,他需要时间思考。

  黄珍叫住他:“等我十分钟,我们一起回出版社。”

  仓喆问:“我该叫你什么?”

  她略一犹豫,笑:“还是黄珍好些。”

  仓喆叹口气,他如不是关心她,他如不关心佟志佳,何用这样失态。

  在车上,仓喆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珍,你是一个坏人吗?”

  黄珍并没有耻笑他,她看他一眼反问:“你呢,你有没有做过坏事?”

  “以我自己的标准,我并不坏。”

  “毛病就是出在这里,我们看自己,和人家看我们,自有很大的距离。”

  仓喆感喟:“有一次,病人不幸逝世,我自问已尽全力,但病人家属拿唾沫吐我。”

  黄珍苦笑:“我不知道我是否坏人。”

  “我相信直觉,我不认为你是坏人。”

  黄珍这才笑:“当心被你直觉所骗。”

  “它从来未曾令我失望。”

  到了出版社,佟志佳已经在开会。

  仓喆等她出来,拉住她,便说:“你对华自芳三个字有无印象?”

  志佳把手中文件放下:“花自芳?”

  “不,华自芳。”

  “多么孤芳自赏的一个好名字。”

  “你可听过这个名字?”仓喆追问。

  “没有,”志佳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想得远一点,志佳,大学里头有没有这个人?”

  “没有印象。”

  “你们一班有多少人?”

  “州立大学每班人百数论。”

  仓喆不语。

  “华自芳是谁?”

  “小郭先生说华自芳是黄珍。”

  “我的天,她知道她是华自芳是黄珍没有?”佟志佳睁大眼。

  “对她来说,另一个名字,没有意义,也仍然不知道她是谁。”

  志佳说:“对,我们生命由事与人组成,名字没有意义。”

  “这是小郭先生处取来的资料,十分详尽。”

  志佳坐下来,对秘书说:“请黄珍过来。”

  仓喆看看时间:“我要回医院。”

  “请便。”

  走到门口,仓喆又回头:“志佳,慢慢来,莫操之过急。”

  志佳看着他:“好医生永远关怀他的病人。”

  仓喆即时噤声离去。

  黄珍推开门进来:“你找我?”

  “珍,你本名叫华自芳。”

  黄珍坐下来:“是,华自芳,挺特别的一个名字。”她看着佟志佳。

  “咦,你怎么没有行动?头一件事是去报失身分证及护照再领新的呀。”

  黄珍微笑:“我并不急着要去哪里。”

  佟志佳暗暗佩服她的镇定。

  “这里是你的生平。”佟志佳把报告递过去。

  黄珍接过,嘴角仍然含笑:“你看,一个人的一生,就那么短短几句话可以总结。”

  志佳说:“你还有几十年可以干些轰烈大事。”

  黄珍阅资料:“据这里说,我结过一次婚。”

  “多么兴奋,和谁、维持了多久,分了手,是谁的错,你不想知道吗?”

  黄珍说:“这张纸里边没有记载好消息。”

  “有呀,你曾经在康狄纳斯机构工作四年之久,他们人事部一定拥有你的资料。”

  “唔。”

  “到银河来,简直大才小用了。”

  “我喜欢接受新挑战。”黄珍自嘲。

  佟志佳笑:“黄珍,你不介意我替你追查下去吧?”

  “不,”黄珍看着她,“直至勾起记忆。”

  “对,直至记忆如识途老马般回来。”

  黄珍忽然长长叹一口气。

  佟志佳以为她终于感怀身世:“你放心,黄珍,一切问题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黄珍抬起头来:“是,我也抱着同样希望。”

  下午,佟志佳约了小朱见面。

  朱医生取笑:“怎么,是故意冷落仓喆吗?”

  佟志佳开门见山:“小朱,失忆,到底是怎么一同事?”

  “呵,关于人类脑部活动,医生知得少之又少。”

  “失忆,是心理上故障吧?”

  “我们不知道。”

  “真要命。”

  “讲得对,我们只知道失忆也分许多种,有一种人对整个过去遗忘得一干二净。”

  噫,志佳想,这是黄珍。

  “又有一种病人,只对某件事某一个人不复记忆,同期发生其它的事不受影响。”

  佟志佳惊叹:“可以吗?”

  “人脑比电脑精确万倍,脑细胞活动状况和内分泌一样,是一个谜。”

  “病人最终会不会恢复记忆?”

  “有人会,有人不会。”

  “废话。”志佳气结。

  小朱笑。

  “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病人恢复记忆?”

  “爱心,耐力。”

  志佳说:“要我忘记过去,那才难呢。”

  “像你那样出身的女子,也不会有什么过去。”

  志佳问:“小朱,这算是褒还是贬?”

  “别多心,我不过据实说出来。”

  “心理医生会怎么做?”

  “对病人加以催眠,发挖潜意识,帮病人重温从前生活细节,希望可以触动过去记忆……”

  佟志佳沉吟。

  “志佳,你为何不去请教仓喆?他在大学里对心理科很有研究。”

  志佳叹口气。

  “很多时候,越是亲热,越难开口吧?”

  志佳苦笑。

  “过得了这一关,好筹备婚礼了。”

  “朱尔旦,你真是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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