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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比自己的客厅还要大上两倍的厨房。地上铺著赤陶地砖,有一张老橡木餐桌,一套黑色Aga炊具。漆成白色的食品柜门在厨房的其中一侧,另一侧则是一些较为现代化的设备。摺叠好的报纸就搁在餐桌上,旁边并排著一只手表、一只笔和一大杯不知是什麽正在缓缓地冒著热气的饮料。
一名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就站在餐桌那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多上十岁。身上的服装仅有黑和灰两种颜色:黑色牛仔裤,柔软的黑色毛衣胸前横著两条深灰色条纹,毛衣底下则是一件灰色衬衫。在丹尼尔进屋时,男子原本低头在看桌上的报纸,现在已经抬起头来,双眼定定地注视著丹尼尔。
男子是中国人,要不至少具有中国血统。肤色宛如金制古玩的那种淡淡黄金色,一双清澈深邃却透著几分神秘的黑眸子,眼角稍微往上翘,呈现一种华美的异国风情。鼻梁挺直,下巴线条优美。一头黑发整齐地往後梳,露出好看的额头,这样严肃的打扮恰好突显了他的俊俏五官,让他看起来既文雅又危险。
丹尼尔不禁咽了口水。尽管厨房散著一股亲切的温暖以及对方身上那朴实不浮华的打扮,这位无疑就是亚当某某先生了。他看起来就像个贵族:举止得宜,风度翩翩,好奇的眼神专注地看著自己这名不速之客,更别提他毫无指责在深夜十一点钟来访有多麽无礼。
丹尼尔意识到自己的打扰,赶紧卸下肩上的背包,丢在地上,绕过餐桌,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丹尼尔。」
主人只是握住他手,并无摇晃。就这麽静静地握著,手指紧扣。此时丹尼尔感觉到对方皮肤颇为冰冷。
「亚当·觉罗-费兹伊黎。」主人边说边放开他的手。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带有些许上层阶级人士的英国口音,念起他的中国姓氏益发显得有异国情调。
「哦,原来是这样念啊。」丹尼尔边说边笑。「过去这一个礼拜以来我对你的姓氏完全摸不著头脑。我大概无法将你的名字很正确地念出来。老实说,是根本不会念。很抱歉。」
亚当不在意地挥一挥手,要他别道歉,并示意丹尼尔在餐桌旁落座。「你从伦敦一路开车到这儿麽。」
「是的。其实这没什麽。我大多是走M1干道,中途还在达拉谟吃午餐。我从童年时期後就没再去过了,所以还打算四处去看看。也许等我回程经过可以仔细逛一下。」
此时丹尼尔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聒噪了。但实在是因为太过紧张,无法落座,一边说话还一边摇晃著身子,直到能控制住自己才稍微好了点。他将目光从亚当身上移开,转头去看玻璃橱柜内的陶器,还有挂在墙壁上的铜锅。
「当我下了主要道路时并没想到城堡会这麽难找,我的地图真没用。我还从网路上下载了一些方位图,也派不上用场。这地方就好像不存在这世界上似的。我中途停了好几次车去问路,可是……」
「请问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点茶?」
「什麽?」他的问话非常高尚有礼,让丹尼尔差点笑了出来。「好的,谢谢你。有茶喝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他看著亚当在厨房里忙,先是给水壶注水放到炉子上烧,又从上头橱柜里拿下一个杯子,打开茶叶罐取出茶叶倒进去。在等水滚的空档,两人互相看著对方。
丹尼尔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赶紧垂下目光,多年来头一次在男人面前感到这样害羞。他认为自己喜欢跟大夥儿相处在一起,善交际,但又不像他某些朋友那般招摇,爱出风头。他检点守规矩,也看得出来一个男人对自己是不是有意思。现在他从亚当身上读到有好感的信号,可是却没有半点肉体上的意图。这样的感觉非常奇特,反而让他心生些许疑惑。
水滚了,主人转过身去把开水倒进杯子里,拿到餐桌上,放在他面前。
「希望你喜欢绿茶。」
「我最爱喝了。」这不全是真话。他以前只喝过水果茶,当时跟文化圈子里一位放荡不羁的速食主义者交往了一学期,每次去找男友的时候就会喝些由草莓、番木瓜或其他水果制成的茶,其实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
绿茶上还浮著碎叶片,丹尼尔犹豫地看了主人一眼,不确定是该把浮叶给捞出来?绕过它从别的方向喝?还是就乾脆吞下肚?
「等它们沉下去再喝。」亚当这麽告诉他。「只要几分钟的时间。请坐,别拘束。」
丹尼尔让自己落了座。椅子比他想像中还要沉重,移动的时候发出了摩擦地砖的吱吱声。他把椅子往外拉出一点,侧著身子坐了半个屁股。这简直比参加面试还要恐怖。他抚了一把头发,想都没想地就开口说道:「真有意思,我以前只有在第二天早上才有机会看到男人的厨房。」
话才刚说出口,马上就意识到这话不得体,暗自希望可以把话收回。做了个鬼脸之後,他低头去看报纸,发现亚当刚刚是在做纵横填字谜。「档子。」手指著其中一道提示。「第六直行,『反覆拨弄吉他』。答案是『档子』。」
「谢谢你,康亚斯先生。」
「你能不能装作我从没说过那句话?」
「当然。」亚当一脸严肃。「我对填字谜有强大的占有欲。我喜欢自己解题,不假他人之手。」
「我指的不是这个。」
现在他笑了。「我知道你指的是哪个,康亚斯先生。」
「叫我丹尼尔就好。」
「那麽请告诉我,丹尼尔。」亚当温润的声音特意在他的名字音节上做了些许逗留。「你是不是有个习惯,喜欢观察男人的厨房?」
他试著别笑出来,眼睛盯著自己茶杯里那一团漂浮的叶片。「我希望我可以自称是卫生督察员……」
「这我可不信。卫生督察员对中世纪壁画是不会有兴趣的。」
「那可不一定。」丹尼尔一脸的激动。「你不应该这麽快就对人下判断。卫生督察员也是会对中世纪壁画著迷的。」
亚当只是轻蔑地哼了鼻子,倒没说话。他打开橱柜,取出一盒贝腾堡海绵蛋糕放到桌子上,又找来刀叉和盘子,推到丹尼尔面前。「来。吃一点。」
「真是太棒了。」他切了厚厚一片,先取下包裹在外的杏仁糖,再把里层的海绵蛋糕切了个十字,分成四等份,一次吃一等份。
亚当端起茶呷了一口,身体倚在水槽边,目光看著丹尼尔。「你会在哪里寄宿?」
「村庄里那间名叫小羊的酒吧。」
「不行。」
「你说什麽?」亚当的严厉语气吓得丹尼尔把一块蛋糕给掉了。「小羊酒吧有什麽问题吗?」
亚当刚才的激动此刻已经平复许多。「你不能住那儿。」他没有多做解释。
「可是小羊酒吧是方圆好几英里内唯一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啊。」
「明天我们会给你找个更适合的。今晚你就住这里就好。」
「谢谢你,你人真好。可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丹尼尔感到不知所措却又有些著迷於城堡主人语气里的坚定。心下暗忖,住在城堡里彷佛给人某种权力,可以把每句话说得像在下命令似的。
「一点不麻烦。」亚当脸上浮现讽刺的微笑。「城堡有四十六间房,我可以腾出一间给你。」
丹尼尔笑了。「四十六间!」
「这还不包括回廊、楼梯间和其他开放空间,例如塔楼、城垛和庭院之类的。」亚当耸耸肩。「只不过,要塞里头的房间多半比较狭小。别误会,不过是因为这城堡建於十二世纪,一个具有防御能力的住家比舒适的住家更能满足当时的需要。虽然城堡後来也经过扩建,但住宿区依旧维持十二世纪时的格局。」
「那礼拜堂呢?」
亚当微笑著。「礼拜堂建於十四世纪。我听说里头的装潢还是当初原始的样子──因此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丹尼尔点点头,放下茶杯。「我真的很感激你,局……费兹伊黎先生。」
「觉罗费兹伊黎。」亚当补上正确的发音,对他的错误一点不气恼。「你也可以叫我亚当。」
「可您是位爵爷啊,不是吗?我得尊敬地称呼您。」
「至多是个男爵罢了。」他的笑里有著伤感。「我的头衔不足为道,不需要用它。」
「你说得倒容易。」
「是的。是很容易。」他喝光杯里的茶,把杯子放到水槽里。「你看起来很累了,」亚当简洁地说。「让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吧。」
意识到自己被下了命令,丹尼尔赶紧把最後一块贝腾堡海绵蛋糕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谢谢。他喝下最後一口茶,站起身。「觉……亚当先生,我知道时间很晚了,我也不是不知好歹。因为我累了,我保证会当个乖宝宝上床睡觉。可是……能不能请你让我先看一眼礼拜堂呢?很快地看一眼就好?」
亚当微微牵起一抹笑。「如果那对你真有这麽重要的话。」
「真的很重要。」丹尼尔跟他保证。
「那麽就随我来吧。」
礼拜堂位於他稍早站在门房处望见的那栋三层楼建筑的二楼。两人很快地走在碎石子路上,雾很重,直到走的很靠近了才能看清楚要塞。
亚当领著路来到十四世纪兴建的侧翼,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一个又一个的回廊,才终於来到一狭窄的楼梯间。他打开电灯开关,说道:「就在楼上的左手边。请留心脚下:阶梯的中间部分有严重的塌陷。」
丹尼尔实在是没办法专心地爬楼梯,他试著别把目光放在主人那又翘又好看的臀部上。他告诉自己,他来这儿是为了从事论文的研究,而不是和一位不怎麽用他的头衔的男爵搞暧昧。更何况,他完全不能确定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当然,倒不是说能有什麽行动,可要是真的让一位爵爷给爱上,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的思绪随意游走,直到两人爬到阶梯顶端时才打住。只见左手边的门楣装饰华丽:细长圆柱顶上放有鸢尾花纹雕石,雕石底下有两个被压扁的恶魔在托著。
「这雕饰真是少见呐。」他下了评论。「虽然我以前也曾见过受到压制的恶魔,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乌斯特大教堂里……」
亚当打开通往礼拜堂的门,扭开电灯,站到一旁。
丹尼尔突然张大了嘴巴抽冷气,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因为太过惊愕像石头般动也不动地伫立在门槛上。然後他感觉到亚当用手肘轻轻推了他。
「怎麽,难道这不是你想看的吗?」
丹尼尔慢慢地摇了摇头,眼眶里渐渐涌起一股泪水。他希望可以把流泪归咎於身体的疲倦。
「这简直是……我从来没有……喔,我的天啊!这真是太壮观了。」他不禁发出赞叹,而这赞叹也的确半点不假。
他估计礼拜堂约有四十英尺长三十英尺宽。里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张黑色靠背长椅。地上铺设的大型石板清晰可见,底下嵌有五座墓|穴,可见覆在其上的石棺盖。天花板呈扇形拱顶,几根圆柱像大树般支撑著整个砖砌屋顶。每根圆柱的础石上都雕有人形或卷须状花纹。
祭坛安置在一个高台上,覆以白色布物,上头放有简单的木头十字架。祭坛後方的墙上刻有一系列浮雕,可惜丹尼尔站的距离太远,无法辨认其描绘的主题。唯一的窗户就设在祭坛上方,镶有简单的菱形玻璃,每一片玻璃都用粗铅框固定著。
他接著观察起四周的墙壁。
丹尼尔走下那六阶石梯来到礼拜堂内部,一面往四周查看一面在内心涌起一股敬畏。礼拜堂中殿的每一面都绘著复杂精细的与真人一般大小的肖像,有男有女,还有动物与恶魔和死人尸骨互动的画面,这些都在耶稣基督平静沉著的注视下。
「这里竟然有《死之舞》啊!」丹尼尔语气虽温和却带有明显的惊讶。「噢,这真是太惊人了。远超过我所有的想像。」
亚当跨过门槛,靠在门楣上,然後就没有再向前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这儿有《死之舞》吗?这可是很多艺术作品的主题呢。瞧,就连石柱上的雕刻也跟《死之舞》有关。」
「其实我并不清楚你的礼拜堂里有些什麽。」丹尼尔说。「只是有人推断你这儿应该有这样的壁画。」
他指著左手边的那幅鲜明的壁画:三名君王穿著华丽,骑著马,与三具尸体在交谈,写在横幅上的对话内容犹如蛇般从嘴里流泄出来。丹尼尔看著那熟悉的拉丁文对话不禁欣喜地打了个颤。
「《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亚当站在门边用法语念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很阴森很可怕?我一直都喜欢在中间的那位君王,他看起来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丹尼尔向壁画走了过去。「的确。」他同意亚当的说法。「其实也不能怪他。想想看,要是你在外头閒逛,忽然有具尸体来跟你说话!换作是我,也不会太高兴。」
亚当对於丹尼尔的说法觉得有趣,轻声一笑,然後改变了话题。「我听说这里的环境很适合湿壁画的保存──这些是湿壁画吧?」
「不是。」丹尼尔边说边转过身走回中殿。「或者我该说,这些不应该是湿壁画。真正的湿壁画是画在湿灰泥上,而大部分在英国境内的墙壁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