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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有这担心,我也有。当时罗成就说,”马立凤停住了,小苗抬着眼看着她,皮定中也看着她:“往下说。”马立凤说:“当时罗成讲,干事一凭尚方宝剑,二凭个人能力。你马立凤在天州有老龙支持,你干事就敢杀伐决断,因为有尚方宝剑。我来天州,肯定干得了,肯定干得下去,因为我也有我的老龙,我也有我的尚方宝剑。”马立凤停了一下说:“那意思还不是说,夏书记是他的后台嘛。”
皮定中沉吟了一下问:“这是原话吗?”
马立凤说:“是原话,他说得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皮定中又沉吟了一下。马立凤说:“他这样的话能和我说,肯定更会和与他关系近的人说,那像夏光远对他言听计从这样的话,很可能出自他的口。他那天说完这话,还仰在沙发上大笑了一阵。”马立凤知道,编故事要编得有细节,“他女儿罗小倩和小保姆香香都在场。”
马立凤不可能编一个当着罗成一家人说话的谎,马立凤恰恰这样编了。
皮定中皱着眉不语了。马立凤又添了一句:“罗成有这个说法,从老龙到常委一班人肯定要让着他。”马立凤说到这里大事化小地一笑:“所以可以说,罗成在天州干了这么多令行禁止,也是借省委夏书记的权威。”皮定中蹙着眉心站起来背着手慢慢踱了几步,又缓缓坐下:“你对你两个兄弟的事情怎么看?”
马立凤一摊双手:“我对他们的事确实不清楚。他们要是犯了法该法办就法办,我绝不干预。”
马立凤回到市委,立刻将和皮定中的谈话报告了龙福海。
龙福海说:“罗成真的和你讲过这话吗?”马立凤斩钉截铁说:“当然讲过。”她从现在起就要把这里外说成真话。龙福海问:“要是让你当面和罗成对质呢?”
马立凤说:“我当着罗成面也要说他确实讲过。”
晚上,孙大治林娟夫妻俩请马立凤吃晚饭,她便想到自己撮合他们破镜重圆的功德。到了酒楼小包间,林娟指着桌上的鲜花和蛋糕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孙大治一指林娟:“她说,今天谁都不请,一定要把你请到。”马立凤因为兄弟俩的事正要和孙大治套近乎,这正是近水楼台得了月,便格外的阿庆嫂,一顿饭把夫妻俩哄得笑声不断。
饭吃完了,马立凤同夫妻俩一同下了酒楼。
夫妻俩相挽着先走了。马立凤被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叫住,说有一样东西要转交给她,便在酒楼停了一停。看见机关打字员艾小丽挺俏地穿着米色裙也从酒楼下来,她问:“小丽怎么来了?”艾小丽抖了抖头发说:“我来看大家怎么高高兴兴地生活。”便招手再见走了。半生不熟的人将一个密封的信封交给马立凤。马立凤问:“这是什么?”对方说:“你一看就知道了。”说完匆匆走了。
马立凤打开一看,是一个款式新颖的手机。
一张纸条写了一句话:八点以后请开机。她认得是马大海的笔迹,立刻左右看了看开了手机,然后匆匆出了酒楼,开上了车。
已经过了八点,路上手机就响了。
她接通,是马大海打来的。马大海告诉她,他们现在外地,全换了手机,这个送给她的手机请她不做别用,专门用来和他们兄弟俩联系。马立凤问:“你们在哪里?”马大海说:“这就不对你说了,打个电话为的是让你放心。”马立凤问:“情况怎么样?”马大海说:“别的还都行,就是小波每天精神紧张得不得了。不过你放心,有我护着他呢。”又问:“罗成滚得了滚不了?”
马立凤说:“滚得了滚不了,做一种努力,留两种准备。”
六
贾尚文这几天日子不好过。这不好过别人看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
罗成骑车下乡了,市政府这一摊日常工作都交给他主持,他对这毫不在乎,本来就是准备当市长的人,安排这一摊事也不能说不是里手。领导组的事,罗成交给孙大治主持,贾尚文配合,这贾尚文也并不觉得太添累,遇到大事,打电话和罗成商量又很方便,一部手机到哪儿也能找到罗成。贾尚文现在心头真正的累,是脚踏两只船。
他看透龙福海已经对他有点起疑。龙福海虽说面上还把他当做自己人,贾尚文见龙福海也一如既往周到侍候,但是,彼此都有一点说不清楚的隔。回到家,他躺到沙发里长嘘短叹。宋晓玲说:“你到底烦什么,讲一讲就理清头绪了。”贾尚文点着烟,仰脸看着自己喷出的烟在上方画问号:“跟你讲也没用。”宋晓玲坐近他,把他腿搬到自己膝上,慢慢捶着。贾尚文又叹一声,坐了起来。摆在他面前的难处这两天正折磨他。和省委调查组谈话,他谈了个哼哼哈哈。皮副部长问他,说话怎么这样模棱两可?他当时笑笑说:“我这个人对人事关系比较马虎,对出现这样的举报信没有思想准备,觉得常委一班人大面上都过得去,工作也还正常,彼此风格有些差异是天经地义的。老龙和罗成关系有些紧张,这也是一般一二把手之间难免的,我看着不太敏感。”
他与调查组的个别谈话同在常委会上的态度其实一样。
和省委调查组谈话后,龙福海问他和调查组谈得怎么样,他当着龙福海又说了个哼哼哈哈。
宋晓玲说:“既然只能哼哼哈哈,那就哼哼哈哈呗。”
贾尚文说:“一个月前哼哼哈哈能哼哈过去,这一回哼哈在龙福海这儿就交待不过去了。他本来就对我心存怀疑了,这一回要不死命地替他干一下,把罗成往坏了说,那侍候他那么多年全成气泡,一吹了了。”
宋晓玲说:“那你为什么不死命地为他干一下?”
贾尚文说:“一个,我现在对罗成确实下不了黑嘴,一个,龙福海已经起疑了我,我即使再跳出来替他卖命,也肯定是晚了。与其卖了白卖,不如就这样哼哼哈哈,让他不满意也就算了,犯不着再多得罪一个罗成。”宋晓玲眨着眼睛说:“你既然想明白了只能这样哼哼哈哈,还烦什么?”贾尚文一下站了起来:“调查组再几天就走了。”宋晓玲说:“那怎么了?”贾尚文说:“我在想,是不是干脆反戈一击,把龙福海那一套全抖落给调查组,豁出去押这一宝了。”
宋晓玲说:“那你肯定就死踏罗成一只船了。”
贾尚文摆双手叹气道:“总比一只船踏不着强吧。也可能就这一下说不准就把龙福海干掉了,罗成一统天州,我不就跟着干了?”宋晓玲说:“可我看你这两天说的情况,调查组没这个意思,常委大多数也都围着龙福海,你这么干是不是就把自己干栽了?”贾尚文摇头:“都是未知数啊。”宋晓玲说:“你不和许怀琴商量商量?”贾尚文说:“虽然是老同学,这话也不能商量,传到龙福海那儿,更里外不是人了。”
宋晓玲说:“你可以和孙大治谈一谈,你俩处境差不多。”
贾尚文沉吟着踱了一会儿:“好,我试探一下。”
贾尚文登门拜访孙大治。预先打了电话,到孙大治家还是碰上了人,是公安局长关云山。关云山见了贾尚文倒不回避,谈的是抓马大海马小波,至今没抓到。孙大治扶了扶眼镜,脸上浮出一笑,对关云山说:“我也没催你,你继续进行就是了。”
关云山又谈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贾尚文和孙大治扯了几句闲,长叹一声:“你是早晚要跳到省里的人,啥事落个超脱。我不行,忽悠在中间,成了夹心饼干二难受。”
孙大治一听就明白贾尚文来谈什么了。
两个人过去并无什么私交,今天也便有了几分私交。
孙大治说:“咱俩的思路是一致的,一个班子内部不愿意搞得剑拔弩张,差不多就行了。”贾尚文接过孙大治递过的烟,点着了火,抽了一个近乎:“你看天州这政局是个什么前景啊?”孙大治想了想:“你还真是问了个问题,现在关键看省委调查组。”贾尚文问:“你看他们什么意思?”孙大治眯起眼思索着,摇了摇头:“我还没看清楚,这个皮副部长我过去也不认识,确实看不透他。”孙大治停停又说:“调查组不会做什么结论,他们调查完了,回去向夏光远和省常委汇报,那时才有结论。”
贾尚文觉得今天来孙大治这里建了一份私交,算是一点收获。他干脆把话问亲近:“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让你帮我拿个态度。这事我只和你商量,不会再和别人商量。”孙大治自然也知道两人今天出现了过去不曾有的私交,他说:“尚文兄,我知道你是站在中间耐不住了。我劝你还是要沉住气,该对付好两边就对付好两边,不要图一时痛快,一定要等到最后时刻。”贾尚文听明白这话,他问:“有没有最后时刻?什么时候是?”孙大治说:“最后时刻肯定有。什么时候,全凭睁大眼盯着。就和百米比赛起跑一样,早跑了肯定犯规,跑慢了也不行,一看裁判举枪,你就做好准备,枪一响,你第一个起跑就对了。”
贾尚文说:“你这讲得还是太抽象。”
孙大治说:“原则就是,把最后选择的权力留给自己。”贾尚文说:“这道理我明白。”孙大治笑了:“你要完全明白,就不会这么着急。天州这龙虎之争不会旷日长久,你耐心点,要以天为单位盯着局势变化。除此以外凭空瞎想,折磨自己,毫无必要。”贾尚文伸手和孙大治握了握:“你这真是肺腑之言哪。”孙大治说:“说一千道一万,说到底是个火候问题,再说白了,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别错过就是了。”
贾尚文叹了口气,又拉了拉孙大治的手:“咱们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开始,咱俩就算是至交了。”
七
罗成在女娲县给省委调查组皮定中打了电话。
罗成讲了他在补天乡连夜召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处理牛大勇问题。罗成说,他对龙福海做了汇报,要求市委组织部、市纪检委立即批准女娲县罢免和双规牛大勇,而罗成本人计划立即在补天乡召开全市学校危房改造再动员现场会,因为暑假还只剩二十多天时间,不抓紧,开学就会有相当一批学生要在危房里上课。皮定中说:“这你要和龙福海同志商量,要由你们市常委做出决定,调查组没有权力指手画脚。”罗成说:“我这是向调查组汇报我的某些工作程序。处理补天乡牛大勇问题和召开全市危房改造现场会,是我的一个现行个案,它和我几个月来的做法有一致性,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无不当之处,汇报给调查组,有助于调查清楚举报信所举报的我的问题。”
皮定中表示明白罗成的意思。
罗成说:“我是市常委授权的稳定社会领导组组长,又是市长,我想起码有权做出事关全市学校危房改造的初步决定。我已经和领导组另外两个成员贾尚文、孙大治通过电话,一致通过。如果是三两个县的局部会议,我就无须再上常委会了,因为要召开全市范围现场会,所以我已经请示了龙福海,要求他和其余几个常委或碰碰头或正式开个会,通过这个行动。”罗成说:“确实是时不等人。如果按照常规,我回到市里和老龙谈,再开书记办公会,有不同意见再讨论讨论,再召集常委会,再扯扯皮,一周两周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那像补天乡这样的情况,开学肯定还有很多教室房顶漏天,坍塌伤人的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希望皮部长对我这种几步并做一步走的操作程序能够理解和支持。”
皮定中说:“调查组代表省委调查,但不能代表省委做出决定。我个人尤其不能多代表什么。”罗成说:“我只是希望皮部长能够理解我这种做法的出发点。”罗成把“支持”二字去了。皮定中说:“作为个人,对你在补天乡的前后做法,我表示理解。当然,我再次表明,不代表调查组,更不代表省委。”
罗成说:“有你这一句话,我已经备受鼓舞。”
罗成又给龙福海挂电话,把自己和皮定中的通话情况复述一遍,而后再次要求市委组织部、市纪检委立刻答复女娲县常委。龙福海说:“我已经和许怀琴、纪简明打过招呼,他们会安排的。”罗成立刻跟上话:“全市学校危房改造现场会,请准许马上召开。”龙福海说:“我待会儿再和几位常委碰碰头,我看可以这样定。”罗成问:“以市常委名义召开,还是以领导组名义召开?以常委会名义召开,规格更高一些,当然,你最好出一下场。”
龙福海回答很明确:“就以领导组名义召开吧,我就不一定去了。”
罗成得了市常委会决定,立刻打电话让孙大治、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