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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今天是上任的第一天，这里有一笔错帐要处理，做完以後，不要忘了拿给总经理签字喔！」
「什么？」晓瑜睁大眼睛看著桌上的文件。
「加油喔！晓瑜，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下对？」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晓瑜每次听到营业台陈经理的口头禅，就不自禁地感到头皮发麻，全身疙瘩四起。
这一次公司人事大变动，人事管理和财务状况还未明朗化前，公司人心惶惶，很怕下一个被整顿的部门和对象就是自己。
新总经理好像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全公司同事敬而远之的对象。有人说：改革者，总是寂寞的。这一句话真是不假。
唉！但是被改革者的心情更是沈重的。晓瑜心想，小心翼翼地做好了下午的工作以後，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一直逃避的事情终於还是要面对，她必须赶快将最後的文件拿到总经理室。
晓瑜按捺著浮动焦躁的心情，颤颤地伸手敲敲总经理室的大门，听到言邵麒低沈的嗓音传来。「进来。」
晓瑜探探头，意外的发现王秘书不在里面。
她走进总经理室，看到言邵麒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沈思，面前摊满了一页一页的文件。
「总经理，这里有一笔错帐要签。」晓瑜将文件摆在他的面前。
言邵麒的神色显得比平时还要沈重，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将文件大略的看了一遍。
晓瑜解释著：「这一次的错帐损失不大，盘中都已经处理好了，是营业员的失误，还有……」
言邵麒举手，作势打断了晓瑜的话。「我都知道了，陈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们电脑输入组的人，以後要非常的小心，和营业员之间一定要培养默契，输入买卖成交时也要有警觉性才对。」
做错帐的人又不是我！晓瑜心里嘀咕著，原来当组长最大的代价，就是要带头听训。
「是的——总经理，我可以走了吗？」她已经恨不得可以飞快的逃离。
一阵沈默，晓瑜还在等待总经理的回答，倏地却听他开口说：「好了，不谈公事了！晓瑜，你吃了没有？」
「啊？」真令人意外的问题！晓瑜看看墙上的钟。「总经理，已经快三点了，你是说午饭还是下午点心？」
言邵麒抬头看看时钟，惊讶自己忙得都忘记时间了。「三点了……我这里有两个便当，你可以陪我吃饭吗？」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她犹豫地说。
「陪陪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晓瑜，在公司，你已经躲了我整整一个星期了，你知道，升任组长以後，你根本就逃不开。我们以後会时常见面，与其你躲躲藏藏的，不如现在就好好的建立关系。」
她没好气地说：「关系很不错了，你不是还来我家吃过饭？」
「那好啊！我们更不要见外了。」
她沈思片刻，嗫嚅地回答：「是啊……那好，我吃。」
「太好了！」言邵麒原本僵硬的脸瞬间柔和起来，他起身从墙脚边的一个透明小冰箱里，拿出两个精致的日式便当。
他将便当放在晓瑜面前，帮她打开盒盖，触目所见的是令人垂涎的生鱼片寿司。
看那色泽鲜美的鱼片，重重叠叠细致高雅地摆在盒内，角落边一坨绿泼泼的芥茉，画龙点睛般地衬托著生鱼片，晓瑜猛吞了一口口水。
「你中午吃这么好啊！」晓瑜赞叹地说。
「这是招待贵宾室客人的，他们也替我拿了一份。」
「你们真是享受……」晓瑜一脸艳羡。
「其实这些看似精致的食物，都比下上你外婆一手家常好菜。」
「我们天天吃，都不觉得那么好吃……」晓瑜不以为然的说。
「天天吃家人做的便当——这就是幸福吧！」言邵麒喃喃自语。
「你喜欢吗？明天我把便当拿给你吃好了。」
「好啊！」言邵麒内心开始欣喜的期待著。
「嗯！我最喜欢吃日本料理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晓瑜已经忍不住拿起一块生鱼片寿司往嘴里塞。
言邵麒饶富趣味地看著晓瑜的两颊圆圆地鼓起，津津有味的咀嚼。
「你怎么不吃……」晓瑜欲罢不能，她最爱吃生鱼片寿司了。
「看你吃东西，好像很好吃的样于。」他的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原本毫无胃口的他，无形中被晓瑜激起了食欲。
「我中午只有吃一点点，肚子已经开始饿了。你快吃！如果你吃太慢，我可不会等你——」
「你有急事？」
「没有！只是……如果我待在总经理室太久，别人一定会起疑的。」晓瑜吃完一块後，扬起手，停在半空挑动著手指尖，眼花撩乱的看著美食，不知道要对哪一个先下手。
「你怕同事起疑吗？」
「当然！你是总经理，我是小组长，每个人都以为我是来签公文、听教训的，可不是坐在这里一起吃饭，这样很暧昧的。要是让人看到，我是有理都说不清！」
两人都心知肚明，要不是日前那一段突兀的巧遇，令他们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友谊关系，突破了彼此悬殊地位的距离，晓瑜绝不会大刺刺地坐在总经理室陪他吃寿司。
「那我们下次可以换个地方。」言邵麒作下结论，慎重其事的又说：「晓瑜，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晓瑜挑起两道秀丽的弯眉问：「什么事情？」
「以後你来总经理室的时候，不要把我当作总经理，没有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邵麒。我希望你可以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想法，和我像朋友一样的高谈阔论，像朋友一样的彼此安……」
晓瑜怕他联想到那两次「安慰的吻」，赶忙地打断他的话。「当然可以！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是总经理，如果让同事们知道我和你太过接近，会以为我在巴结你，会被同事们排斥的。而且……我不想成为大家的话题，更不想成为全公司注目的焦点，所以我们在大家面前最好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他牵强地笑笑，柔和地说：「我懂，一言为定。」
「好，就这样。」
晓瑜挟起第三块生鱼片寿司，小心翼翼地在寿司上涂满芥茉，再沾一点酱油，然後张开大嘴，一口气将整个寿司塞到嘴里。热辣辣的感觉从鼻梁呛到了脑门，她赶紧捏住鼻子，用力地喘氧——
「好吃！好吃！真好吃！你知道吗？暑假的时候，我曾经在日本料理餐厅打工，我最喜欢偷偷地和师傅学做寿司，边学边吃，好过瘾……」
晓瑜津津有味的咀嚼著，言邵麒怔怔地看著她的吃相，倾听她独立的成长过程。
「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晓瑜必须嘟起嘴才能够勉强含含糊糊地说话。
「你边吃寿司边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鼓著两个腮帮子的小河豚。」
晓瑜两手不停的掮著热辣辣的嘴，好不容易吃完，终於空出了嘴巴，她急忙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吃生鱼片寿司本来就应该这样吃才对！把所有的佐料加好，一次全部塞到嘴里，再慢慢地咀嚼其中的美味……」
「我本来想要给你一个安慰的吻，可是看到你的吃相，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咳！咳！咳——」晓瑜一不小心被芥茉呛到了鼻子，她不断猛咳，几乎快要断气似的。
言邵麒忍住笑意，关切地坐到她身边，一手递上了矿泉水，一手猛拍她的背脊。「你还好吧？快喝口水！」
晓瑜灌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平缓住呼吸，酡红著脸说：「不要再提「安慰的吻」了，那一天我是看你可怜才会吻你。你要知道……我不会随便就吻人家的——」
毫无防备地，言邵麒突然吻住了她的唇。想不到他外表刚毅，却有著柔软的双唇，一只手伸到她背脊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弄她颈後的长发。好一会儿後，晓瑜才闭起眼睛，体会那长长的、温温柔柔的深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言邵麒的嘴里尝到了东西之後才停止。
他移开唇，放开两手，不说话，只静静的沈思著，仿佛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难题。
他郑重的问：「你的嘴里还有食物吗？」
晓瑜怔怔地点点头。
「难怪我吃到好几粒饭，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晓瑜有点尴尬，有点腼覥，又带点羞涩地解释：「谁叫你——我都还没有吃完，你就突袭我。你让我联想到我外婆，小时候她喂我们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肉啊！菜啊！
饭啊！全部嚼一嚼，再吐出来喂——」
他很仔细的听，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生平听过最恐怖的情话。」
晓瑜脸红心跳，尴尬地不再回应，两、三口囫圈吞枣地吃完日式便当，倏地站起身说：「我……我要赶快走了，他们一定在找我了！」
晓瑜匆匆地走到门口，冷不防地传来言邵麒的声音。「晓瑜，等一下！」
「什么？」她猛然回头。
「你忘了错帐的文件了。」
他带著笑意，欣赏著她无措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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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话？他们刚刚是在说情话吗？
算算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已经有了三次亲吻的经验了。真不可思议！她和他之间到底存有什么样的情愫？
这算是办公室恋情吗？最好不是！她最怕这种麻烦了！
晓瑜手上拿著卷宗，表情凝重的思考：心念纷飞。
回到了营业台，正好看见王秘书从营业台经理的手里接过卷宗。
「陈经理，总经理很看重你喔！我在办公室里面常常听到他在称赞你呢！」王秘书连站立的姿势都显得妖娆动人，她伸出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不经意的点点陈经理的肩膀。
陈经理是个中年的已婚男人，身材高壮，个性稳重，被王秘书这样一撩拨，心里麻痒痒地有点消受不了。
「真的吗？那我不会被调职吧？」
「不会！总经理很器重你呢！」王秘书说。
陈经理还想说什么，回头见到晓瑜愣愣的走来，关切的问晓瑜：「晓瑜，你回来了啊！怎么到总经理室这么久？是不是被念得很惨啊？」
「是……是啊！」晓瑜心虚地说。
王秘书也插话。「晓瑜，你真可怜——这几天总经理的心情很不好，很多人都见识到他的脾气了。」
晓瑜不以为然，试探性的问王秘书。「那么……你一直在总经理的身边做事，怎么受得了？」
王秘书神情自信的拨开耳边的鬈发，说道：「我不一样，我和总经理的交情很、特、别！」
「你跟所有男人的交情都很特别……」晓瑜小声嘀咕地说。
有关王秘书的绯闻在公司里到处流传，听说她利用美色诱惑上司和贵宾室里的大户，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她年纪不过二十八、九岁，父母都在乡下，是平实的农家。她独自到城市工作才没几年，生活开销异常奢华，还能开名贵跑车，住在高级公寓里，身边不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富商巨贾，公司里的女孩对她都有些许不屑和轻视的敌意。
王秘书伸长耳朵问：「晓瑜，你说什么？」
晓瑜赶忙转身回答：「没有，我说……你很特别。」
王秘书靠近晓瑜，贴近她耳边悄悄地说：「我告诉你……总经理是很有眼光的人，只喜欢特别的女人。如果没有几两重的分量，最好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对总经理心存幻想——」
晓瑜面带愠色地问：「谁心存幻想了？」
「我们心里有数，我知道输入组的女员工们都在谈论这新来的总经理，只要总经理经过，一双眼睛就像著了魔似的紧盯著不放，只可惜……总经理是不会看上你们这些小毛头。」
晓瑜不畏惧的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回答：「王秘书，你喜欢总经理就去追啊——不必来这里说这些话，多此一举。」
「哎呀！晓瑜，我是开玩笑的，想下到你这么认真。」王秘书看到晓瑜不快，急忙见风转舵，面带笑容，娇媚的看看手上的表，故作惊讶的说：「啊！都这么晚了，总经理一定在找我了，晚上我们还要出去和几个大户吃饭呢！偷偷告诉你，晓瑜，几天前我跟一个大户进场买股票，今天收盘一看啊——净赚了十几万呢！是你当组长好几个月的薪水呢—怎么样？不错吧！掰掰了——」
晓瑜冷冷地看著王秘书摇臀摆尾的走远。
真是气人！这是什么样的游戏规则？想不到女人可以用自己的外貌作为获利的筹码，可以利用美色轻易地得到别人必须努力争取才能得到的成果。除了有世故圆滑和八面玲珑的处事态度外，用女人的原始本能和魔鬼打交道，似乎是一条比较轻松的捷径。
看来荒谬，但有时候上帝好像比较眷顾这种人，残酷的现实里，需要的还是几分时运和机会。而真正要展现努力的成果，往往需要时间才能够证明。诱惑就像洒满蜜糖的大纲，不断地向人们招手，在现实中无法自持的人，不停地一个个往大网里纵身一跳——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