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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琵琶误_歌舒唱_明月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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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眼利一些的,发现明月苍分明在自寻死路,而哥舒唱竟然拼命退缩。
   城头上的哈路王眼中掠过寒光。
   上官齐的眉头皱起来。
   他们都看明白了,明月苍想死在哥舒唱的剑下,而哥舒唱却不忍动手。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明月苍眼望哥舒唱,嘴角的笑意奇异极了:“怎么?你舍不得让我死吗?”
   哥舒唱长喝一声,怒道:“不要胡闹了!”再一次抽回重罗剑,眉峰压得极低,胸膛剧烈起伏。忽然一剑拍在明月苍的马身上,将那马打得转个头。紧跟着剑锋割在马臀上,那马负痛,惊嘶一声,箭一般往前窜,飞一样奔向城门。月氏将士大吃一惊,收兵回城。
   汗从哥舒唱的额角滴下来,落入黄沙,不见踪影。
   晏军一片寂静,上官齐上前道:“少帅,收兵吧?”
   哥舒唱点点头:“收兵。”说完这一句,再不愿开口,方才那一战,仿佛已经耗尽全部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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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内静默。
   上官策不敢开口。
   上官齐在思量怎样开口。
   哥舒唱在等他开口。
   “唱儿。”上官齐忽然这样唤了一声。
   哥舒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唤这个名字。自从十六岁从军,哥舒唱在上官齐的嘴里先是“少将军”,然后是“少帅”。“唱儿”这个名字,是哥舒唱十六岁之前,偶尔从问武院回到家里才听得到的。
   哥舒唱明白,上官齐现在不是以军师的身份跟主帅说话,而是长辈的身份跟晚辈说话,他微微俯首:“齐叔,有话请讲。”
   “你现在是三军主帅,家国安危,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三军的利益优先考虑,这就是主帅的职责。”上官齐深深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在你和明月苍之间发生,但事实摆在眼前,你是晏军主帅,他是月氏先锋,水火不能相容。你今天在阵前的表现,实在令将士们寒心。”
   怎么能这样说主帅?上官策悄悄给老父使了个眼色,上官齐置若罔闻,叹气一声,道:“老将军要是看到少帅这样,一定会痛心疾首。”
   哥舒唱坐在位置上,半垂着头,忽然问:“我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将军英勇无双,机智超群,是个大英雄。”
   哥舒唱低声道:“齐叔,你说,我哪一点像父亲呢?”
   “少帅素来机敏镇定,大有老将军遗风。”
   “呵……”哥舒唱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音里满是苦涩,“你们一直说我像父亲,我也拼命朝父亲的背影去努力,但是,我能追上吗?”
   上官齐一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少帅这样低落丧气的模样。
   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吗?
   哥舒唱自位置上站了起来,卸去战甲,披上外袍,道:“齐叔,我去练会剑。”说罢,提剑出门。
   上官策“哎”了一声,追上去,道:“少帅……”
   哥舒唱停下脚步。
   上官策道:“我父亲就是那样啰嗦的人,少帅不要介意,我相信少帅成为老将军的一天不会遥远,少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哥舒唱忽然道:“上官兄弟,对不住。”
   上官策一愣:“啊?”
   “那日我打你的一记耳光,你可以打回来。”
   上官策吓了一跳:“什么?!”
   “一直追着另一个人的背影生活,不是每个人都乐意的。”哥舒唱低声道,“也许,每个人都渴望拥有自己的生活吧。做第一个自己,也是唯一的自己,而不是成为第二个别人……”
   他的声音那么低,眉头也压得很低,此刻的他,完全不像上官策心目中的护国将军三军统帅哥舒唱。上官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少帅变成这付模样。
   自己的生活……
   唯一的自己……
   上官策心中怦怦响,试探着问:“少帅是说……即使我现在离开军营,也不会被当成逃兵了?”
   “中途离开,就是逃兵。”哥舒唱低低地道,“无论如何,坚持到这场仗之后吧。”
   得了少帅的许可,上官策心想终于可以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大声道:“是!”
   哥舒唱看着他飞扬的脸一眼,带着重罗剑默然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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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夫子的云罗十二式,每一式都千变万化,充满力量。
   哥舒唱运剑、振臂,一气呵成,剑势无可挑剔。
   重罗剑挥出雾沉沉的光芒。
   夕阳凝在天边,照得尘沙似血,血色似滴进了他的眼睛,他蓦然大喝一声,最后一招“凤舞九天”,身子在空起旋起,双手握剑,直劈下来!
   剑光所及,黄沙漫天,大地仿佛都抖了抖。
   这一剑似用尽了所有力气,哥舒唱仰面倒在沙漠上,大口喘息。
   霞光绚烂,天空一层紫,一层红,一层青,一层蓝,另一面渐渐变作深蓝,原来天空是一点点一点点暗起来的。
   一千年,一万年,沙漠还是沙漠,长空还是长空,而他哥舒唱会在哪里?
   在大晏的史籍里吗?
   也许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可是,谁会知道他挥剑的悲伤?
   ——“这样……不辛苦吗?”
   他记得有人这样怔怔地问,夜色下她的眸子像是笼着轻纱,看不真切。
   不辛苦吗?哥舒唱,努力做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师兄、儿子、臣子、主帅……你不辛苦吗?
   他记得自己响当当地回答她,不辛苦。
   这一直是他的追求,他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是此刻,疲倦如汪洋一样淹没了他。
   父亲,我一直追着你的背影……可是,我追得太辛苦,太辛苦了。
   他闭上眼睛,汗水湿漉了头发,滴进眼睛里,又咸又涩,几乎要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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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氏临都城。明月将军府。守祠。牌位森列。
   哈路站在门外,鹰隼一般的双眸凝视着他的背影。
   “你到底怎么了?”哈路沉声道,“到底在发什么疯?”
   明月苍没有说话。
   哈路的眉头皱起来,声音里多了一丝威严:“我在跟你说话!”
   “我在听。”明月苍低声答。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哈路踏进来,走到他面前,凝视他的脸,“你不管明月家数百年的声威了吗?你——”
   “陛下。”明苍低声打断他的话,曲膝行了一礼,“陛下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哈路怔住,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打断话头,也是第一次受到明月苍的冷淡,他咬了咬牙,脸上却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眸子发冷,他沉声道:“好。我只是要告诉你,别忘了你尊贵骄傲的姓氏,也别忘了你是飞月银梭的继承人,更别忘了你的父亲就是死在哥舒唱父亲的刀下!”
   明月苍垂首不语。
   哈路吐了口长气,扶起明月苍,声音缓和下来,“还有,别忘了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我们要共享中原的大好河山。”
   说罢,他放开手,离开。
   明月苍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像。
   仿佛有一阵风过,烛火摇曳,一个人影从屋顶翻身跃下,落地无声。
   明月苍缓缓回过头来,看见来人,原本如同冰封般的面庞上,立刻被震惊布满。
   “哥舒唱!”他不敢相信地低呼这个名字,门外那人黑眸黑发,轮廓英武,眼望着他,目光说不出悲喜。
   “你来干什么?”明月苍问,声音急促全然不像平时,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稳了稳心神,“做完了‘尽职的师兄’和‘尽职的侠士’,这次,你又要尽什么职呢?”
   哥舒唱走进来,道:“我还没有谢你那天救我。”
   “不客气,你今天也放过了我。”明月苍说,“何况那次的圈套本来就是我设的。”
   “既然设下圈套,为什么又要放过我?”
   明月苍垂下眼睑,轻轻地笑了,他笑得有些迷惘,又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说着,他转过身,面向祖先牌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上次来了,这次又来了,哥舒唱,为什么?”
   哥舒唱没有说话,走到供桌前,把祭酒的杯子拿起来,泼了酒,道:“拿笔来。”
   明月苍一怔,“你要干什么?”
   哥舒唱没有回答,重罗剑出鞘半尺,手腕在剑锋上滑过,殷红鲜血冒出来。
   明月苍震住。
   血流进杯中,金漆杯盏,很快盛满。
   明月苍脸上的震惊慢慢散去,眸子一点点变得浓碧。
   他撕下一幅衣襟,帮哥舒唱把伤口扎好。
   然后,用食指沾着鲜血,一笔一笔在空白牌位上,写下明月阿隆的名字。
   父亲,这是哥舒家的血。
   虽然没有割下他的头颅,但总算让你的灵魂有祭奠的归属。
   原谅我的无能,我杀不了他。
   一笔一笔,月氏的文字哥舒唱看不懂。鲜红的字迹填补了牌位上的空白,他看着有一种奇异的满足,轻声道:“你的誓言,兑现了。”
   明月苍写完最后一笔,回头看着哥舒唱:“你是为此而来的吗?”
   他的眸子不如于以往任何一个时候,双眸如同雨后青山一样空翠,又如同春水初涨时一样碧绿,他望着哥舒唱,嘴角有一丝轻微的笑意,“多谢你。”
   “不客气。”哥舒唱的声音沉稳坚定,“你已完成了誓言,明天在战场上,好好放马过来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
   “哥舒唱。”明月苍唤住他,“你那天在城头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哥舒唱的步子顿住。
   缓缓回过头来。
   明月苍静静地看着他,身子站在灯火昏黄的宗祠前,一身黑衣,仿佛要被周围的黑暗化去。
   “你过来。”明月苍说。
   这声音像是带上了某种奇异的魔力,召唤着哥舒唱。
   哥舒唱走到明月苍面前。
   明月苍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哥舒唱的掌心触到柔软的衣料,以及,衣料下面柔软的胸脯,掌心肌肤恍惚要燃烧起来,火焰箭一样从掌心射向心脏,他猛地收回手,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是女人。”明月苍看着他,眼神异常地温柔,“明月苍,就是明月珰。”
   哥舒唱满眼俱是震惊,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这一切吗?”明月苍举步往门外走,侧首望向他,“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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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苍把箱子打开,一箱衣物收拾得整整齐齐,深深浅浅的杏色,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明月苍,或者明月珰,自语。
   坐在母亲的屋子里,靠在箱子边上,她又是那个懒洋洋说起当年事的女孩子。一身黑色男装,却将她的肌肤衬得更白,嘴唇衬得更红。哥舒唱奇怪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美的男人?
   “更正一下上次说的话,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我的哥哥们,都是父亲其它的妻子生的。父亲严厉冷酷,只有看见母亲的时候会变得温柔。我一直很怕他,又很渴望能像哥哥们一样,经常待在他的身边。他有时候会对我很好——那个时候应该是母亲亲手做了汤给他,或者跟他说话的样子稍稍亲和一点,他是一个很容易开心的人呢。可是母亲的大部分的生活都被这些衣服占据了,不知道父亲第一次知道这是做给别的男人的衣服时,是怎样的大发雷霆?反正我长大后,父亲每次经过母亲的屋子,如果看到她在做针线,就会径直走开。”
   “父亲一生打过无数次仗,只有十二年前一次,他还没有出兵前就暴躁难安,巫师占卜的结果是大凶。结果,他在那一场战争中受了重伤,抬回家没多久就死了。那个时候,哥哥们前前后后都死在了战场上,明月家的后人只剩我一个,父亲把我叫到床前,把飞月银梭交给我,把明月家的尊荣骄傲交给我,让我发誓用哥舒家的鲜血写他的牌位。”
   哥舒唱默然,这就是明月家和哥舒家的恩怨由来。
   她靠着箱子说话的样子特别荏弱,嘴角带着一抹笑,眼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女人打仗总有不便,于是,明月珰就成了明月苍。”
   她眼睛里的雾气恍惚便作化作泪水流下来,哥舒唱的指尖轻轻颤抖,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想去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然而伸到一半,身上背负的使命和责任强行地制止了他的行为,他的手僵在半空。
   “笨蛋,你以为我哭了吗?”明月珰抬头笑,“自从变成了明月苍,我就再也没有哭过。”
   是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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