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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琵琶误_歌舒唱_明月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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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你以为我哭了吗?”明月珰抬头笑,“自从变成了明月苍,我就再也没有哭过。”
   是的,自从成为飞月银梭的继承人,她就再也没有掉过泪,想哭的时候,就去喝酒。
   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令人落泪的事情。
   可是此刻,眼中雾气隐隐涌出来,她身子轻轻倾倒,面颊顺着他的手臂,搁在他怀里。
   那一刻,迷醉和悲伤结伴而来,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一滴滴渗进他的衣襟。
   似有什么在空气中轰然一响,柔和的灯光异样温柔,如同女子美丽的目光,失去控制的不止是明月珰的眼睛,还有哥舒唱的手。
   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肩上,搂住了她。
   心像是被锯子拉过,一丝甜蜜,一丝忧伤,还有一丝疼痛。
   自己也分不清这样的情绪,干脆不要再去想。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淡淡的香气袭上来,心上忽然松懈下来。少帅、帅兄、臣子、儿子……种种身份都远去,他只是个男人,拥着他喜欢的女人。
   喜欢……原来是这种情绪,推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这个地方。
   不愿看见她受苦,不愿看见她流泪,不愿看见她受伤……她像是心里的一道伤口,不能碰触,甚至也不能承认。
   他的眼里忽然有了泪意,一股酸楚从胸膛迫到眉睫。
   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不断地喊停,可是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听话,他将她搂得更紧些。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
   那一刻如梦如幻,两个人都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刻辰光。
   无论家仇国恨,他们都是宿命的敌人啊!
   可是内心深处,他们又这样接近。肩负着上辈压下来的命运,把自己慢慢埋葬,让自己成为人们想看到的那个人,他们活在别人的希望里,自己却越走越远,却在那一个夜晚,两个“自己”相逢了。
   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他。
   人海茫茫,只有她看到了他镇定冷静背后的辛苦,只有他看到了她浑不在意背后的哀伤。
   他们看到了彼此,并且知道,一旦放手,对方心里那个真正的自我,就永远地消失了。
   可是,他们可以牵手吗?
   大晏兵临城下,月氏图谋中原,父辈们的仇恨这样深沉,一切如同汪洋,将两人灭顶。
   不能——不放手啊——
   胸膛里似有这样悲嘶,哥舒唱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
   她感觉到了,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他近乎扭曲的面庞,牙齿陷进唇里,整个人似经受着莫名痛苦的挣扎。
   她凄然一笑,离开他的胸前,自己抹了抹眼泪,靠在箱子上。
   他的怀里一空,整颗心也好像跟着空下来。
   “故事还没有完呢……”她的声音因落泪而显得有些沙哑,忽然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还好。”
   “他的运气真好。那次我父亲在飞月银梭上下了最厉害的毒药,结果还是如此,这就是天意吧。他斗不过他,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战场上。”
   哥舒唱微微一怔:“感情上?”
   “你还想不到吗?这一箱子衣服,都是按你父亲的尺寸做的。”明月珰道,“我母亲一生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的情人,就是你的父亲,哥舒翎。”
   哥舒唱震惊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然而仔细想想,父亲喜欢听琵琶。
   父亲喜欢穿杏色的衣服。
   父亲说:“你必须拥有力量。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力量,你只能眼睁睁地失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就是在失去爱人的那一年,父亲才离开温柔似水的姑苏,到苦寒的边疆从戎的吧?
   命运就像飞月银梭,拐了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扑面而来。
   “我的母亲,用一生的时间和回忆去爱你的父亲。她真傻。”明月珰站起身来,合上箱子,“如果是我,知道那份爱情已经无望,就要想尽办法结束它。”
   无望……
   结束……
   这句话像冰一样化开在空气里,方才一刻的感伤温柔,慢慢消散。
   哥舒唱没有说话,站起来,外面乌沉沉一片,正是天亮前一刻,真黑暗的时候。
   “我走了。”
   哥舒唱低低地吐出这一句,转身往外走。
   明月珰坐在箱盖上,没有说话。
   哥舒唱暗暗地为自己隐约的期待冷笑一下。你期待什么呢?她要你留下?她跟你走?
   一份感情已经开始,是可以说断就断的吗?
   明月珰,你真的有把握可以结束吗?
   ……如果你可以做到,那么,我也可以。
   ***************************************************************************
   大晏元正五年,四月十一。
   这一天哥舒唱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那也是晏军攻城最激烈的一天,云梯下死伤无数。哥舒唱勒马阵前,眉头压得极低,漆黑双瞳看不出情绪。
   哈路王在城头督战,明月珰却没有出现。
   “明月苍”和飞月银梭,是月氏挑衅大晏最有力的武器,而今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她在哪里?
   “少帅……”
   有人唤,哥舒唱回过神来:“齐叔。”
   “没有明月苍,今天应该可以攻下临都。”上官齐说着,问,“少帅是不是在想明月苍何以没有出现?”
   哥舒唱心里一颤,她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三个字就像三块石头一样坠在他心里。
   有点疼。
   有点沉。
   “也许是月氏人有什么诡计,我们要留神应付……”上官齐正说着,便见城墙上多了一个人影。
   黑衣黑甲,行动间带着一抹银光。
   明月苍。
   明月珰。
   她上了城头,遥遥的一个身影,看不清面目。
   哥舒唱握紧了重罗剑。
   恩已经了却,情也准备斩断,他们又要沙场相逢了吗?
   明月珰来到城头上,面向晏军,尘沙飞扬,杀声震天,隐隐只见中军阵前一个人影,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返身来到哈路跟前,左手合在右肩,曲膝下跪,恭恭敬敬行了一道国礼。
   “现在不是多礼的时候。”哈路王扶起她,“快点想办法对付哥舒唱。”
   “抱歉,陛下,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哈路一震,“你要干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人,得不到他,也没有能力毁灭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
   哈路面色大变,踏上一步。
   “不要过来!”
   飞月银梭攸地指向哈路,哈路不敢上前,英俊的面孔却几乎扭曲得不成形,碧绿双眸森森发着寒气,“——谁?那个人是谁?!”
   “那重要吗?”明月珰轻轻一笑,雪肤碧眸,美丽极了,“我只是很抱歉,不能和您一起分享中原的锦绣河山。”
   哈路浑身颤抖,“你可知道我本来等这场战事结束,就封你为阙氏,你——你竟背叛我——”
   背叛呵……她背叛了父亲的遗愿,背叛了明月家族,背叛了飞月银梭,只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对不起……”
   她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那么轻,不知道到底要对谁说。
   她的爱情这样无望,结束它的办法只有一个。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吧。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把将来的岁月统统埋葬在对爱情的缅怀里。
   那样意味着没有将来。
   母亲,也许,我比你更傻一些。
   但是这是我的决定,没有谁可以改变。
   哈路王的身子轻颤,雷霆震怒,大声道:“捉住她!”。
   飞月银梭在手,她会怕谁?金羽卫军不敢逼近,只是慢慢围上来。
   明月珰退到城头边。
   低下战火连天,晏军阵前有人盔甲鲜明,手握重罗长剑。
   只这一眼,就给了她酸楚的柔情,方才森森笃定的明月苍不见了,她是明月珰,她是个女人,一个,只想和爱人在一起的女人。
   如果不能在一起……
   “哥舒唱!”她扑向城头围墙,石壁冰凉,她的五内却像是被火焰烧灼,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如此之大,仿佛可以把喧天的杀气遮盖下去,“你要不要我?”
   你要不要我?
   要不要我?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云梯上有战士摔下来,城头也有月氏士兵倒地不起,人声,马声,厮杀声,都被她这一句掩盖。
   天地之间,只剩她这一句:
   “哥舒唱,你要不要我?”
   哥舒唱看到金羽卫军一步一步逼近她,他看到她手里的飞月银梭抵住自己的胸膛,如果他不回答她……如果金羽卫军冲上来……父亲……明月阿隆……鲜血书写的牌位……自儿时起严厉的教导和殷切的希望……琵琶声……歌声……她身上的酒气……你要不要明月珰……
   不过短短一瞬,无数个念头闪电一样一起涌进他的脑海,每一个念头都叫他魂魄震荡,最后统统化为一句——
   ——“哥舒唱,你要不要我……”
   魂魄受不了这样的挣扎,张牙舞爪,撕扯五脏六腑,破开泥丸,窜至高空。
   神魂虚无。
   ***************************************************************************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凄然一笑。
   这一笑,就如同那一晚,笑容宛如泣。


第九章 命运 
月氏递上降表,晏军得胜还朝。 
战场已经清理完毕,除了留下一名将军在月氏暂作监国外,大军人马凯旋而归。 
沙漠在夕阳下看来,如同一床巨大的毯子铺到天边。 
阳背山下哥舒唱挖好了一个大坑。 
明月珰穿上汉人女装,把战甲放下去,再把飞月银梭放下去。 
十二年,飞月银梭就像她的另一只手臂,指尖从枪尾松开,隐约有些不舍。 
哥舒唱道:“珰珰,可以不用这样,你可以留着它们。” 
“不。” 
明月珰把手收了回来,胸中有种惨烈的悲壮,对月氏,对飞月银梭,对这战甲……它们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眷恋着这一切,然而,她更想过另外一种生活,要重新开始,所以毅然地割舍。 
她捧起一把沙土,掩埋战甲和兵器,掩埋这场曾经。 
石碑竖起,哥舒唱用重罗剑在上面刻道:“明月苍之墓”。 
“从今天开始,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明月苍。”明月珰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在这一口气里,把前尘往事一起吐尽,面向哥舒唱,道,“我只有你了……如果你抛下我,我怎么办?” 
“不会有那么一天。”哥舒唱的声音轻却极坚定,握住她的手。 
夕阳如梦,大漠无边,尘世间唯有面前这个人可以真实地把握。 
两人相视一笑。 
“回去晏朝,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你打了胜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也许。”哥舒唱说着,对她轻轻一笑,“你不要想太多,这些事,我会解决。”说罢把缰绳交到她手里,“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夕阳将人和马的样子拉的长长的。大漠的黄昏,风中已经有些冷意,但沙土还散发着余温,马慢慢地向前走,明月珰忽然向哥舒唱伸出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两匹马慢慢地走向大晏。 
在大晏。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   *   *    
等候他们的是六位一品大员。一看见哥舒唱,众人满面喜气地迎上来,“恭喜将军大战告捷,我等奉圣上之命,在此登了好些天啦,总算等到了将军。” 
一个老太监走上来,笑眯眯道:“这场仗打得漂亮,皇上高兴得很。”说罢,一个小太监用朱红漆盘托着两杯酒送过来。 
哥舒唱认得这老太监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朱公公,又见漆盘上叠着鹅黄绸子,显然是赐的酒,连忙屈膝跪下,将酒一饮而尽。 
朱公公向明月珰道:“明月姑娘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请。” 
明月珰将另一只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朱公公道:“皇上口谕,哥舒唱先行回府,明日昌武殿设宴,宴请群臣,以贺胜利。” 
哥舒唱领旨。 
回到哥舒唱将军府,仆人老路远远看见他,迎上来:“少将军回来了!老将军让你回来先到书房等他。” 
“老将军来了?”哥舒唱吃了一惊,父亲不是在姑苏养老吗? 
“前几天才来的,看来是特意赶来迎接少将军凯旋呢,可惜您竟然没有跟大将军一起回来。”说着,老仆人对明月珰施了一礼,“奴才见过明月姑娘。” 
哥舒唱和明月珰怔在原地。 
一切都超出想象之外,迎接他们的不是责问和冷淡,而是这样热忱的欢迎。 
为什么每个人都知道明月珰?事实上,她的事,哥舒唱除了对上官齐说过之外,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明月珰忍不住问:“唱……到底,怎么回事?” 
哥舒唱心中同样是不解,两人先到书房,他道:“别担心,月氏已经归降大晏,两国已不再是敌人,你当然也不再是敌将身分。皇上最多将我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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