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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唱皱眉:“我怎么没闻到味道?”
“因为这种药要一起吃嘛!一颗药丸分开两半,马吃一半我吃一半,这样子无论它到哪里,我都可以循着这味道找到它。”
珰珰插进来:“唐且芳是谁?”
“唐家的老祖宗。”
“这样的药他还有吗?”
“不知道……干嘛?”
“我也想要一颗。”
有这样一颗药,两个人无论怎样都可以找到彼此吧。
这个唐且芳,是个妙人呢。
只可惜这么好的药,被莫行南糟蹋——一人一马分吃这样的药,真是暴殄天物啊!
“好啦,我已经说了,师嫂我们到院子里去掷吧!”
珰珰敲敲碗:“吃饭吃饭。”
她那付“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让莫行南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师嫂……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我是说吃完饭再扔。”
“哦。”
然而吃完饭,珰珰拿着筷子仍旧没有扔到他面前就掉下来。
莫行南额上青筋暴跳,他一百个肯定面前的女人在耍她。
“我只会这么一种手法呀!”珰珰无辜地说。
莫行南告诉自己克制,再克制:“我不打女人。不打女人。”
珰珰施施然进屋去。
哥舒唱慢慢从屋子里出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莫行南见他脸色颇为沉重,以为他也为自己女人的行为感抱歉,谁知他忽然伸出手,点住莫行南的穴道。
莫行南僵立在院子里。
然则哥舒唱还是道歉了:“对不住,莫行南。她不该骗你,也不该煮毒蘑菇汤给你。”
莫行南眼睛瞪得滚圆:“你是说……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吃了毒蘑菇?”
“是的。”
“你们……你们……”
“如果你不跟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哥舒唱的声音的沉沉的,虽然低却坚定。
莫行南听过他这种声音,在对月氏的征伐中,他就是用这种声音跟他的部将们制定战术的。这声音仿佛具有天改地灭而此案已定的灭绝感,莫行南额头滑下冷汗,只听他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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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误》第二章 飞月银梭
什么也没有。
苍茫沙漠,空无一物。
只有落日凄凉地挂在天边,俯视这片了无生机的大地。
哥舒唱望着这无垠的沙漠,偶尔有红荆斜刺出沙层,它们挣扎着生存。
“难怪月氏总是扰我大晏边疆,被击败过多少次都不思悔改,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家园。”军师上官策感慨,“这样的土地,什么都种不出来,不去掠夺别人,他们怎么生存?”
“那要看他们掠夺谁。”哥舒唱淡淡地说,“想掠夺大晏的东西,那便是自取灭亡——传令下去,今夜在阳背山下扎营。”
将令在军中传开,个个安下营寨,伙头军已经开灶煮饭,夜幕也已降临,白天还热得像三伏天的沙漠,到了夜间居然一下子从盛夏进入寒冬。
“多亏齐叔提醒,不然光是应付月氏的天气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哥舒唱说着,替坐在躺椅中的一位老者盛了一碗热汤,“齐叔暖暖身子。”
齐叔全名上官齐,是哥舒唱的父亲哥舒翎的随行军师。哥舒上官,一武一文,曾经是大晏边疆筑界的金字招牌。数十年过去,哥舒翎告老返乡,哥舒唱世袭护国将军位,老将军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嘱托上官齐随军前行。
这不是哥舒唱的第一仗,自十六岁起,他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统帅三军——这一次,他不再是先锋或者副将,而是元帅。
世袭了爵位以后的第一场大仗,每个人都对这位少年英雄抱以许胜不许败的期望。也正是为此,年近六旬的上官齐亲自随军提点少帅,同时历练自己的儿子上官策。
“月氏的气候变化无常,不在这里住上十年,恐怕难以预知沙漠的变化。十二年前,我随同老将军来过这里一次,第一仗就中了明月阿隆的诡计,大堆人马,差点全埋进了沙漠。”说罢有点感叹,“明月阿隆,真是个可怕的敌手。”
上官策道:“明月阿隆已经死在老将军刀下,月氏为此元气大伤,十二年来不敢有所动静。想来,国中再无良将吧?”
“他们敢挑衅大晏边城,便是有备而来。”哥舒唱道,“眼下是我们深入地敌腹,他们占尽天时地利,尽管我们在兵力上有优势,仍不可轻敌。”
上官齐目中有赞叹之意:“我当初就说,将军的几个儿子里,唯有少帅最像将军。”
哥舒唱有片刻默然,道:“哥哥们都是英雄。”
“生为将士,死得其所,岂有憾哉!”上官齐道:“若是我这把老骨头死在这里,老将军也会替我高兴咧。”
“父亲!”上官策有些恻然,“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策儿,你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上官齐道,“这样的妇人之仁,怎么能辅佐少帅成为一代名将?”
说得上官策低下头去。他面色白晰,斯文瘦弱,的确不适合军旅生涯。但上官齐就这么一个儿子,“玉笔军师”的御赐名号,还想让他继承下去。因此明知儿子偏过懦弱,还是把他带了出来,希望战争可以令他变是刚强一些。
三人再商议了一会儿军务,便各自回到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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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风声很响,带着奇异的尖啸,来自大晏的年轻将士们都没有听过这种风声,长途跋涉的劳累很快涌上来,再怪的异声也不能将他们从梦中惊醒。
风沙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许多人半夜醒来,发现帐篷在动。
兵士跳了起来,奔到门口,外面的情景叫他瞪大了眼睛,口里只道:“啊,啊啊,看,看,那——”
是的,风沙来了。它狂怒地发着脾气,卷走一切可以卷走的东西,所有的,被子、衣服、一些小帐篷……火堆被吹得漫天飞舞,落在地上,沾上什么烧什么。
风沙遮住了天空,遮住了星光,一切都在灰蒙浑沌的世界里浮荡,风、沙、火、血、惨叫、尖叫,大晏军营被地狱般的惨相淹没。
足有小半个时辰,这风沙才由南往北席卷而去,远远仍有啸声传来,初到月氏的大晏将士人挨了结结实实的迎头一棒,能站起来的人已经不多。
每个人都颤抖起来。
副将报告所剩的人数,那数目让上官策的脸色白极了,颤声向哥舒唱道:“元、元帅,我们,我们折损了七成人马……眼下……只剩三成,还、还有伤残,万一月氏人来袭营,可、可怎么是好?”
哥舒唱遍身戎装,手握长剑,眉毛压得极低,淡淡道:“没有万一,他们已经来了。”
上官策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军兵荒马乱,对他们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何况月氏人久居大漠,对这里的风沙一定熟悉得很。风沙一过,他们立刻便会来袭营。”哥舒唱的声音低沉却坚毅,仿佛每字落下都有千斤,“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纠集残部,背水一战。”
长年在刀口上磨砺的人,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勇气与杀气,身上的伤痛和处境的绝望反而更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军中登时有人振臂高呼:“背水一战!”“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哥舒唱一挥手,沸腾的军士们安静下来。
冷月森森,高高挂在天边。
西边隐隐传来滚雷般的声响,大地似乎在轻轻颤抖。
那是,月氏的铁骑。
哥舒唱握紧了剑。
他的剑,不同于平常的三尺青锋,剑身长达五尺,剑身也比寻常的剑厚重许多。
单纯是剑太轻薄,不适合这样的铁血杀伐,枪的攻击能力又只有枪头——而这把剑,在拥有剑的双刃及锋利的同时,又具备了枪的重量和力道,这是哥舒唱在几年的征战生涯里悟出的、适合自己的最佳兵器。
专门求娑定城铸剑大师百里无双铸成,名唤“重罗”。
这是重罗剑第一次出鞘,剑身黑沉沉,仿佛遮蔽了月光。
哥舒唱握着它,手掌坚定稳固,充满了力量。
冷月下,月氏铁骑已然出现,遥遥看见大晏的残兵剩将,他们兴奋地呼喝起来,来势更加凶猛。
哥舒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去吧!重罗!用名扬天下的月氏铁骑之血为你开锋,为你千秋万世的名将之刃留下第一笔战绩!
刹时仿佛天地无光,月氏骑兵一刻也没有停顿,甚至也没有像惯常的战争那样两将通名。他们踩着风沙的尾声而来,迅猛的速度仿佛是另一卷风沙。他们挥着刀冲进大晏的阵营,两股军队立刻交缠在一起。
死神与杀戮共同降临,厮杀是伴着鲜血一起的。新入伍的战士第一次看到身边有人倒下,恐惧几乎令他握不住手中的刀。然而如果不握紧自己的刀,如果不砍倒面前的敌人,下一个倒下的,将会是他自己。
这是每个战士在鲜血与死亡中得来的真理:一上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重罗剑上已染上了斑斑血迹,哥舒唱挥舞着它,夺取无数月氏骑兵的性命。混乱的杀戮中,有一双眼睛锁定了他和他的剑,一匹快马穿过人群向他冲出来。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沙漠,这人穿过厮杀的人群,就像穿过院子里的小径。他手中有一抹银光,攸忽脱手而出,每一次收回,都带起一串血珠,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道路。
哥舒唱注意到他身后有两名将士紧紧跟随,助他排众前来。
——这样的仗势,必定是月氏的首要将领!
重罗剑发出雾沉沉的光芒。
来人刹那已到面前,月光冷淡瞧不清面目,只眼一双眼睛乌碧沉沉,正是月氏贵族才有的碧眸,他问:“你可是哥舒翎的儿子哥舒唱?”声音有几分慵懒,仿佛漫不经心。
“正是。”
来人低低一笑:“很好。”
一个“好”字尚未落地,他手中的银光忽地飞来。原来是一杆银枪,枪尖五寸处有抹新月状的飞刃,比寻常长枪稍细稍短,枪尾连着细链。
哥舒唱硬接他这一枪,重罗剑光芒大盛,银枪与之轻轻一碰即被弹开,在空中不可思议地转了个弯,链子仿佛可以伸长,银枪已绕到哥舒唱的肩后。
哥舒唱用剑去削却已来不及,侧身避开了要害,那银枪自上而下划了一道斜弧,枪口上的月弧形飞刃在哥舒唱身上拉了一道口子——若不是避得快,一整条胳膊就要被这出奇不意的一招卸下来。
这兵器当真诡异至极!
来人手肘一收,银月枪回到他手中,碧绿眼眸中有丝冷笑。
就在这时,蓦地有一道尖利的哨声划破长空,阳背山后出现大队人马,将混战中的月氏团团包围。
这大批人马,旌旗猎猎,胄甲闪着寒光,分明是早该葬身在风沙中的大晏另七成人马。
碧眼将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大喝一声:“撤!”
他见机极快,有些月氏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道正杀得起兴,胜利就在眼前——这片刻的犹豫,大晏军队的包围圈已经涌了上来,彻底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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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帐,哥舒唱眉头微皱:“齐叔为什么这么早吹哨?我还没有把他们带到山背。”
——这是一早就制定的计划。从向导口中得知晚上可能会有风沙的时候,哥舒唱便和上官齐想出这引蛇出洞之计,先装着被风沙所袭,再佯败逃入山背。而山背,已经布好伏兵,就等月氏人追来,好一网打尽。
可上官齐却过早地吹响了长哨,令伏兵赶出山背围攻月氏。
在包围圈没有集成之前,碧眼将领已经见机逃走。
明明已经到手一半的猎物居然失手,哥舒唱的恼怒即使门外的小卒也感觉得到。
上官齐不说话,只是揭开哥舒唱的胄甲,察看那道伤口,只见鲜血将内袍染红一片,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毒。”随即吩咐人包扎少帅的伤口,一面道:“少帅息怒。我在后方看到少帅受伤,以为那人也同明月阿隆一样,在兵器上抹毒药。从前老将军着过这样的道儿,右腿的伤口至今仍时常发作,痛苦难当。”
哥舒唱没有答话,静了静,平息内心的恼怒,方开口道:“就算是中了毒,我也不至于立刻毙命,仍有时间把他引入埋伏。”
“要是少帅真中了毒,能从飞月银梭下逃开吗?”
哥舒唱一怔,不错,那可怕的、诡异的兵器,即使他没有受伤也应付得艰难:“他的枪,叫飞月银梭?”
“那是明月阿隆的兵器……”说到这位死去的敌人上官齐的神情仍然十分郑重,“这兵器精妙,近可当枪,远可当箭,收发自如,最可怕的是它的锁链可长可短,银梭飞刃能以不同斜弧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