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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琵琶误_歌舒唱_明月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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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有轻轻的沙哑,仿佛这嗓音就是琵琶上的一根弦,被谁轻轻拨弄。乐声衬着歌声,歌声化在乐声里,分不出彼此。
   唱的是月氏方言,哥舒唱听不懂歌词,可音乐没有民族与地域之分,听来里面仿佛有历经岁月风霜跋涉而来的涩意,像茶,入口浓涩,回味甘甜。
   便在此时,楼上却又响起乐声,琵琶还是方才的琵琶,声音还是方才的声音,这一次,唱的却是汉话。
   只听她唱道:“太阳下呀,风尘沙呀,谁曾看见风中的玫瑰花?
   那野刺荆棘,是他为我摘下,
   他把它轻轻插在我的发,
   他说要带我回他远方的老家,
   他说世上只有我这一朵开在风里的花,
   我记得他,我记得他,
   眉呀眼呀永不忘他,
   可他怎么还不来,还不来迎我回家?
   难道他忘了吗我在这里等着他?”
   原来是段男女相悦的情歌,一个女子痴心的等待,被这婉转低哑的声音唱得荡气回肠。
   曲调都是一样的,仿佛是前面一段的翻译。
   一曲终了,楼下的百姓仿佛舒过了一口气来,纷纷交口称赞。
   向导见他凝神倾听,便把百姓们的话翻译过来告诉他:“他们说,楼上的人是明月小姐。”
   明月?
   这个姓氏让他悚然一惊,沉浸在曲调中的神思迅速收回来,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是哪个明月小姐。”
   向导听命而去,然而不用等他回来,哥舒唱已经知道她是哪个明月小姐。
   楼上的毡帘掀开,她笑着靠着窗栏,仰起头,酒杯高高地扬起,酒成一线,流进她的嘴里。
   她的唇鲜红,就像她唱的玫瑰花。
   她的肌肤雪白,更衬得那抹红夺目惊心。
   她睁开眼,一双碧绿的眸子在阳光底下璨然生光。
   这眉眼五官,无一处不像极了那黑衣黑甲的明月苍。
   向导回禀:“她是鬼将军明月阿隆的女儿,明月苍的双生妹妹,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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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唱踏着窄小的楼梯上楼去。
   他的帽沿压得极低,没有人看出上来的是个汉人。
   向导用月氏话叫了酒菜,两人坐在一旁。
   明月珰所坐的地方在一个半敞开的雅间里,陪伴她的是两个英俊的少年,他们殷勤地帮她倒酒。她已经喝得半醉,碧绿眼眸波光潋滟,身子靠在栏干上,面若桃花。
   两个少年露出得逞的笑容,意欲扶她起来。
   她笑开推开他们:“小东西,你们以为我醉了吗?想占我便宜?”
   她开口居然是汉话,那两个少年显然听不懂,被推开又想扶她。
   哥舒唱想起明月苍,这两兄妹,汉话居然都说得字正腔圆。
   她又喝了一杯,醉意更深了,对着两名少年说了几句话。这下却是月氏话。向导告诉哥舒唱,“她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她就嫁给谁。”
   漠上男子本来好斗,听到美人这样说,两人立刻跃下楼。叽哩咕噜大声说了几句话,大约是要大家作证。
   明月珰趴在栏杆上,一手拎着酒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这是个好机会,哥舒唱大步走到她面前,出手快如闪电,封了她的穴道。
   她妩媚的姿态僵住,眼珠转过来,竟然异常灵活,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他在高,她在低,她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帽沿底下的脸,脱口而出:“哥舒唱!”
   哥舒唱一惊,飞快封住她的哑穴。不想引人注意,装作扶她的样子,半扶半抱地将她搀下楼,在楼梯上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再从门口离开。
   在楼下打斗的两名少年吸引了许多人围观,没有人注意这边,天随人愿,哥舒唱顺利地窜进一条小巷。
   向导在小巷的尽头找到一间废弃的民宅,三人才要进去,忽有巡逻的士兵远远喝了一声。
   向导慌了神:“怎么办?”
   哥舒唱道:“他问起,就说我们是明月家的仆人,送小姐回家。”他一面说,一面把盖在明月珰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露出她一身大红的衣衫,明月珰双眼紧闭,面若桃花。
   哪知巡逻士兵一看见明月珰的脸,连问也不问,嘀咕一句便走开。
   待他们走远,向导翻译道:“他们说‘你家小姐又醉了吗?’”
   看来这位明月小姐白日大醉在临都城是件极平常不过的事,没想到明月苍有这样的妹妹。
   哥舒唱这么想着,忽见明月珰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来,还对他眨眨眼。
   哥舒唱一怔,沉声问:“为什么装晕?”
   明月珰眨眨眼。
   哥舒唱解了她的哑穴。
   “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嫣然笑道,“反正就算跟他们打眼色也没有用,那几个小兵在哥舒将军眼里算什么呢?再说,我要敢乱给他们打眼色,最终惹恼了你,吃亏的还是我自己吧?反正已经落进了你手里,当然要听话一点……要是你能让我动,我会更加听话的。”
   哥舒唱望着她,目光沉沉:“你知道我?”
   “嗯,哥哥跟我说过你。”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的事。”
   “嗯,你父亲杀了我父亲。”
   她说话的口气轻松极了,杀父之仇,甚至不比一杯酒更能提起她的兴趣。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关心。哥舒唱明白了这一点,微微惊讶,伸手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她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伸了伸腰腿,挥了挥胳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旋身在一张毡垫上坐下,托着下巴,道:“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这所民宅大概废弃已久,屋内布满灰尘,那张毡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姿态却十分娴雅,就在自己房里绣床上一样自在,腿极纤长,身姿曼妙。
   哥舒唱在她对面坐下,“你可知道你的哥哥带回来一个汉人?”
   “唔,莫行南。”
   哥舒唱挑了挑眉:“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明月珰很听话地点点头,“明白。”说着,解下腰上的璎珞,交给哥舒唱,“你把这个拿去给我哥哥看,他自然明白你的意思。——呵,我想他一定很吃惊,绝对想不到晏军主帅居然一个人跑来临都来了呢!”
   向导找了个路人,许了点银子让他让璎珞带去明月将军府。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明月苍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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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宅里明月珰悠闲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为自己被挟持的事实着急,她问:“你施的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突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那是中原的武术。”
   “这也是武术?”明月珰讶然,“武术不是刀剑拳脚吗?”
   “这是点穴术,属于武术的一种。人身有三百六十处穴位,点中相应的位置,可以令人不能弹,不能开口,也可以让人晕倒,让人大笑。点中死穴,则令人死亡。”
   说着哥舒唱自己怔了怔,他为何要跟敌人的妹妹讲这些?也许是明月珰漫无目的悠闲感染了他,在这语言不通的异域,他孤身而来,整个人紧绷成一把剑,绷得太紧了,自己也隐约感到疲惫。
   “中原可真是奇妙的地方。”明月珰笑着说,“我听说中原有个地方叫做姑苏,那是最美丽的一座城,你去过姑苏吗?”
   “那是我的故乡。”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明月珰从里面感觉到一丝惆怅,追问,“怎么?那儿不好?”
   “那里很好……我只有在祭祖的时候去过几次。”
   “哦,你的父亲是大官,你们一家应该都在帝都。”
   “嗯。”
   “所以,你有时会想念姑苏,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俯过身来,碧绿眼眸直视他的瞳孔,那绿就像初春时候的水草,一望无际,哥舒唱忽然一怔,说不出话来。
   “我很想去姑苏。”明月珰说,“有人告诉我,姑苏的风是香的,有花的香、树叶的香、布料的香、流水的香、细尘的香;也是甜的,桂花酿的甜、酸梅汤的甜、汤圆的甜;还是软的,风中有软软的曲调,软软的歌喉,姑娘软软的手会伸进水里,采撷鲜菱。小伙子水性好,钻到水里,半天冒出头,拎一尾鲜活乱蹦的鲤鱼,中午,便有清蒸鲤鱼上桌……”
   她的声音有低低的沙哑,像她的歌声一样有浓茶的涩感,然而听上去却又特别舒服,就好像那一口茶之后的回甘。
   哥舒唱在她的声音里默然半晌,道:“告诉你这些的人,一定是个姑苏人。”
   “嗯。”她莞尔一笑,雪肤红唇,美艳异常,“是家母。”
   哥舒唱一怔,难怪这两兄妹会说汉话,原来母亲就是汉人。
   “想不到吧?”明月珰笑嘻嘻,“我也算半个姑苏人呢!”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嗯,你一定在想什么样的因由,让一个姑苏女子嫁到这万里关山之外?对不对?”
   哥舒唱微微讶异,这个女孩子眼睛利得很。
   “因为这也是我很好奇的事情呀!”明月珰托着腮,看着他,嘴角有丝不怀好意的笑,“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哥舒唱淡淡道:“做子女的不该这样议论父母的事吧?”
   “噫,原来是个道学先生,我还以为你挺有趣的呢!”
   没过片刻,她又问:“喂,你想不想知道?点个头,我就告诉你。”见哥舒唱不搭理,她撅了撅嘴,“哼,明明心里很想知道,嘴上却这样硬。你们这些男人啊,承认对这种事情有点兴趣会怎么样?”
   哥舒唱道:“我想你更应该考虑的是你哥哥会不会来接你。”
   “说不准,我哥做事一向不靠谱。他也许高兴,就来,也许不高兴,就不来了。反正我的死活都已经捏在你手里,我是已经认命咯。”
   她说得随随便便,轻松无比,那感觉怎么说也不像一个已经认命的人吧?
   然而大半天过去,明月苍真的没来。
   这名人质却十分悠哉,问:“有吃的吗?肚子有点饿。”
   于是向导出门买了食物回来,她看了看,皱皱眉:“哎,没有我爱吃的羊肉卷饼。”
   哥舒唱再镇定冷静,听到这句话,额头还是暴了暴青筋。
   聪明的人质立刻察觉了,马上灿烂地笑,“不过这些也不错,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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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幕已经降临,明月苍依然没有动静,人质已经在询问休息问题:“有被子吗?晚上会很冷。”
   若不是两人长着如此相像的容貌,哥舒唱一定要怀疑眼前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明月苍的妹妹。
   明月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亲妹妹落入别人手里居然还能耐得住?
   就算明月苍不把亲情放在心上,也应该猜到挟持妹妹的人除了哥舒唱不会再有别人,他不是心心念念要为父亲报仇吗?现在哥舒唱把自己送入了临都城,他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天黑了,失去太阳的照射,沙漠的冰冷面目慢慢露出来,风往残破的窗棱里灌,寒气重起来。
   明月珰不断地对着自己的指尖呵气,靠跳动着来取暖,一面悄悄看到这个年轻的大晏主帅,他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真是英武的男子,连皱眉的样子都十分迷人。
   蓦地,他睁开眼。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他捉住她的手臂,“带我去找明月苍。”
   “他不来找你,你就去找他?勇气倒是可嘉,可是很冒险呃……呃……”
   他的手一带,将她背在了背上,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怔怔问:“你真要去?”
   “嗯。”
   “那边可能已经是龙潭虎穴……纵使这样你也要去?
   哥舒唱“嗯”了一声,用腰带将两人绑在一起,顺便点了她的穴道,避免背后受敌。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莫行南,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为他这样拼命?你知不知道你是三军主帅,怎么能这样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因为战争不能让老百姓丧命。”
   “那家伙不是普通百姓。”
   “但也不是军人——往哪边走?”
   “我不信!”她仿佛赌气似地,“你骗我,这不是理由。”
   “是什么理由重要吗?”哥舒唱停下脚步,“告诉我将军府怎么走。”
   这一句已是命令,明月珰却像是没有听见,道:“一个为了把敌方将领陷入埋伏,不惜让自己的兵士驻在风沙里的人,绝不可能只为单纯一个百姓不顾生死——哥舒唱,你来临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说这些话,脸上已经没有了平常那种漫无目的什么都不关心的神情。她的眉头紧皱,语气里也有一股急迫,哥舒唱讶然地回头,正对着她那对碧绿的眸子。那一个刹那哥舒唱有种极怪异的感觉——背上的人,好像不是明月珰,而是那个黑衣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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