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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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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够了没有?”他一把将她拉起来。 
“没有。你怎么这么逗呢?”她还在咯咯地笑。 
“有这么好笑么?”他道。 
“哈哈哈,笑死我啦……”她前仰后合。 
他只好在一旁等着她笑完。 
两人行至马车旁,慕容无风正准备拿出拐杖,腰忽然一紧,眼前一错,荷衣早已将他抱入车内。 



翁樱堂追了出来。他已叫人将他们点的菜重做了一份,用漆盒装好,连着一张小几一起送了过来。 
“我们就在马车上吃好了。”荷衣道。 
他们的马车原本也很宽敞。 
说罢便将矮几支在慕容无风的身前,拿出菜,摆好碗筷。 
慕容无风将一块红烧肉夹到荷衣的碗里,道:“请。” 
她看着碗里的肉,眼泪不知为什么滴了下来。 
“又怎么啦?”他放下筷子,轻轻抚着她的柔发,道。 
“无风……答应我,你要陪着我……活很久。”她泪水不断。 
“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了这个?我这样子看上去象很快就死的人么?”他掰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 
“可是,你总是不顾惜自己……明明受不了累,却偏偏还要累坏自己。”她忽然紧紧的抱着他,混身发起抖来。 
“我会时时注意休息的。”他轻轻地道。 
荷衣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象这样子闹一下,要他发誓照顾好自己。 
他只好不停地发誓。他知道,自己吓她的次数太多。再坚强的女人也受不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 
“吃饭罢……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他拧了拧她的鼻子。 
他倾了倾身子,给她添了一碗汤。 
荷衣不爱吃烫的东西。喝汤的时候,他总是先盛好一碗,放到一边,等她吃完了饭,汤正好到入口的温度。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道:“无风,我们……有好几天没去看过子悦了。” 
“嗯。”他也想起了这件事。 



谷里早已盛传这对夫妇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子悦一直住在奶妈凤嫂的身边。 
夫妇两经常有好几天都不光顾凤嫂住的听涛水榭。 
凤嫂也姓慕容,是慕容无风的远房亲戚。对此颇有微辞。 
“谷里有好几家的小孩子是我带大的。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象谷主和夫人这样不管自己孩子的家长。”有一回她抱着子悦在赵谦和面前抱怨。 
“谷主身子不好,又忙,倒还罢了。夫人怎么也不管呢?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啊?” 
赵谦和连忙道:“你别瞎说。” 
子悦刚刚过了一岁不久,慕容无风就将凤嫂连同子悦迁到了竹梧院隔壁的“倚碧轩”。 
“倚碧轩”不大,却是以前老谷主的起居之处。与竹梧院只有一道小门相连。 
那小门紧锁。是以虽然凤嫂带着子悦,要进竹梧院,也要象其它的人一样要事先入禀。 
凤嫂一直以为自己是多年以来,除了夫人之外的第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竹梧院的人。对此颇为自得。 
子悦一岁的时候,她以为谷里一定会有一个盛大的周岁宴。 
想不到她向慕容无风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慕容无风有些吃惊地道:“子悦已经一岁了?” 
“大后天就是一岁了。” 
“哦。” 
没有下文了。 
“我想……一周岁是个大事儿,要不要请请客?热闹热闹?”凤嫂心里早已在想阿悦那一天该穿什么衣服了。她事先也早已准备好了布料。 
“不必。” 
又没有下文了。凤嫂心里一阵发酸。 
慕容无风道:“你还有别的事?” 
她只好道:“没有了。” 



她抱着子悦,气呼呼地去找荷衣。把要办周岁的事儿又讲了一遍。 
“你跟谷主说了么?” 
“说了。” 
“谷主怎么说?” 
“他说不必。” 
“他是不喜欢热闹的。”荷衣笑道。 
“有夫人出席就行了。” 
“哪里……我看不必了。你去给她买点好玩的东西就好了。子悦……妈妈的乖宝宝,是不是?”她摸着女孩子的小鼻子,道。 
凤嫂赶紧要把子悦送到荷衣的怀里。 
荷衣却摆了摆手,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她第二天根本就没来倚碧轩。 
凤嫂抱着子悦,好象怨妇一般地痛哭了一夜。 
“凤……凤凤”这是子悦会说的第一个字。 



“你说……为什么我们两都不喜欢和孩子呆在一起?”荷衣道:“凤嫂的心里,一定对咱们一大堆意见呢。” 
“坦白了罢,荷衣。你并不喜欢小孩。”慕容无风喝了一口汤,慢慢地道。 
“我……我怎么不喜欢了?”荷衣来气啦:“你,是你。你才不喜欢小孩呢。当时你就老不想要她。” 
“那么,就是我们都不喜欢小孩。”慕容无风道。 
“为什么?”荷衣道。 
“你要知道?” 
“你说。” 
“你从小没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一定要生个小孩。” 
“我没听明白……” 
“你一直不知道你是谁。只有有了一个小孩,你成了母亲,你才知道你是谁。” 
“我……我是谁?”荷衣愕然。 
“你的名字也不是你父母起的,你与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有了孩子,你才感到自己是真实的。至少,当别人问起你是谁时,你可回答:‘我是慕容子悦’的母亲。” 
荷衣叉起腰,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是,倘若你是说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却不同意。” 
慕容无风笑而不语。 
“你呢?以前你担心这孩子生下来会不健康,现在她明明很健康,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她?” 
慕容无风道:“谁说我不喜欢她了?我只是忙而已。” 
“白天她活蹦乱跳的时候,你从不肯见她。晚上睡着了,你倒老是叫我去抱她来。你说,你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慕容无风不吭声。 
“因为你怕她,是不是?你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是不是?” 
“荷衣!”他的脸变了。 
他的耳中又浮现出哈熊客栈里那男孩子的哭声…… 
他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嘴唇开始发紫。 
“无风……你怎么啦?”她吓得赶忙抱住他,喃喃地道:“没事没事……我只是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别生气……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推开她,冷冷地道:“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接下来,随她说什么他都不理她了。 
她一个人默默地吃完饭,喝完了汤。收拾好碗筷。 
他还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她盘起腿,坐到他面前,扬起头,鼻子几乎要顶到他的下腭。 
然后她瞪大眼睛,盯着他的双眼。 
“盯着我干什么?又发什么神经?”慕容无风终于道。 
“喜欢死你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每天盯着你看,看一万眼也看不够。”荷衣笑呵呵地道。 
他给她盯得不好意思了,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扭了个方向,道:“荷衣,你几时变得这样肉麻了?” 
“我一向很肉麻啊……” 
他实在是板不起脸来。 
“我给你添碗饭吧……” 
“谢了,半碗就可以了。” 



他刚举起碗,突然“嗖嗖”数声,几只利箭破车而入! 
仓促间,他将荷衣往怀里一拉,自己扭转身子,挡了过去。 
荷衣一脚将那只矮几踢了起来,只听得“叮叮”几声,挡住迎面而来的三支细羽长箭。 
那箭好象是强弩弹出来了,力道极大,穿破了垂着皮帘的车窗之后,竟还有余力,几乎将那漆木矮几射了个对穿。 
她感到慕容无风身子一震,然后一股浓浓的鲜血渗了出来,滴到荷衣的腿上。 
“你被……被射中了?”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不要紧……在骨头上……”他连忙道:“没有伤到内脏。” 
箭钉在他的腰骨上,剑簇没入骨内。 
他替她挡了这一箭。 
他身上骨伤已经够多的了。 
车外一片打斗之声,谢停云跳进来,道:“是唐门的人。谷主……受伤啦?” 
荷衣点点头,道:“我们得立即回谷。” 
马车飞驰了起来。 
慕容无风却很镇定,道:“荷衣,将我的药奁拿过来。” 
她将药奁递过去,打开,掏出各种药丸。 
慕容无风从中捡了一颗,吞了下去。 
“箭里有毒?” 
他点点头,连忙安慰道:“我已服了解药……不要紧。” 
荷衣道:“你忍着痛,我替你拔出来。” 
有毒的箭簇不能留在骨内很久。不然毒素溢出,随血行而上,慕容无风便会有性命之忧。 
他道:“好。” 
她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将他抱在怀里,手微一用力,便将箭拔了出来。 
那箭插得并不深,随着箭簇溢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 
她俯下身去,一口一口地将毒血吮出来,吐到痰盒里。 
“……血里有毒……你不要……”他着急地道。 
她不理他,继续吮着,一直吮到黑血消失,这才将茶漱了漱口。 
“这是解药,快服下。”他递给她一粒药丸。 
她吞下药,道:“你一个人回谷要不要紧?” 
慕容无风道:“不要紧,你想干什么?” 
她将剑抓到手里,一脚踹开车门,道:“我对唐门彻底地烦了!”说罢,她的人影已然不见了。 




第三章 深夜来客 



(1) 



他默默地斜倚在窗前的青藤软榻上。 
透着微卷的纱帘,望着窗外那一抹即将消逝的残阳。 
已是深秋,天暗得很早。从远处湖面吹来的晚风里,带着一缕绿藻的气息。 
“还没有消息?”看着匆匆走进来的谢停云,他目中隐现失望之色。 
谢停云摇了摇头:“属下以为谷主不必过于担心……以夫人的武功,就算是打不过,跑起来也不会有谁追得上。” 
象所有的一流高手,荷衣到危险关头很能沉得住气。 
同样象所有的一流高手,荷衣的胆子特别大,特别敢冒险。 
“唐门的人会用毒……”他道。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夫人是个很细心的人……她不会有事的。”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谢停云一脱口,说出了这句连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的安慰。 
“倘若她今晚还没有回来,明天一早我就去蜀中。”他淡淡地道:“你最好现在就去准备。” 
“……是。”谢停云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他刚刚受了伤,虽然不重,以他的身体,恢复起来会很慢。何况冬季将至,这一路的辛苦…… 
“我已要顾十三和小傅去找她。表弟和山水也去了。估计夫人还在这一带……并没有离开神农镇。” 
“你也去。”慕容无风道:“这一带你比较熟。” 
“这个……属下只怕得暂留谷中。谷里的高手已去了一半……。万一唐门的人来夜袭,谷里将难以应付。何况,若是夫人知道谷主身边无人保护,也一定会生气的。”谢停云道。 
他说的也有道理。 
慕容无风黯然地点点头,道:“你去罢。” 



等,只有等。 
他抬起头,看见眼前吊着一个木环。 
自从回谷之后,所有他经常起卧之处都已装上了一个这样的木环,供他起身之用。 
那木环在烛光的投影下变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仿佛一只巨手,向他掐过来。 
顿时,一股无名地烦躁之气向他涌来。 
他突然特别想逃离这个院子,这间屋子,这张床,这张轮椅。 
他看了看自己,明白自己一旦离开了这些东西便无处可去。 
咬了咬牙,忍着一阵钻心地腰痛,他拉过轮椅,吃力地将身子挪过去。 
现在越来越困难了。他折腾了半天,这才坐稳。便胡乱地披了一件衣裳,将素日常盖的毛毯往腿上一搭,转动轮椅,驶到他常去的那个湖心小亭。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似乎只有呆在那里才能感到一丝心灵平静。 



“谷主……” 
他坐了一会儿,赵谦和赶过来将一个火盆放到他的身边。又给他送来一个茶炉。 
“夜里冷,坐一会儿就回去罢。”他泡了一壶茶,放到他手边。 
他沉默,默默地看着暗蓝色的湖水。 
心情不好,他谁也不理。 
“这是刚刚煎好的药……” 
赵谦和小心地将热腾腾的药碗放到他面前的木桌上。 
“我去了。” 
“……” 



他走不了几步,就听见水里“叮咚”一声。 
不用想,慕容无风已将那一碗药扔进了湖中。 
赵谦和心里一阵长叹,只有荷衣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肯老老实实地吃药。 



湖上的风有些冷。 
湖水在他的脚下无声地流动着。 
时间和记忆也缓缓地从他的眼前流过。 



一个人独坐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事情。 
一生中的美好时光,或者,一些有趣的小事。 
几句透露着智慧的话,或者,一瞬间闪逝而过的笑。 
小事,只是一些小事。 



在慕容无风的记忆里,有关荷衣的片断总是充满了风景。 
朝雾初升的神女峰……冷月下的天山……塞北草原上的马车……“小江南”冰凉的水井和宁静的垂花门……淡紫色星光下的湖面上和随波微漾的小船…… 
后来,他们一起又去了一次那个墓地。 
那里有一个他们合葬的墓。 
赵谦和坚持要把墓去掉……那只一个衣冠冢。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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