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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自省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忽然道:“就算一点不剩,我也有法子给他们补回来。”
洛自醉按了按眉头,叹道:“你如今是昊光的皇后,凡事应当以昊光为先。……竟然想着掏国库……”
“四哥,就许殿下有私财,我不能有么?”
“是么?有多少人献给你宝物了?”
“你绝对无法想象,不过,我全变卖了。这是我的信物,给无极罢。”
洛自醉接过雪白的玉佩,想了想,沉声道:“自省,你万万不能做出有损昊光的事。”
洛五公子恍若未闻,又道:“这玉佩可交给昊光的粮商们看,粮饷要多少有多少。”
“陛下真厉害。”
“不敢不敢。”
两人笑得欢快,洛自醉斜睨着他们的神情,一时间无语。
“不过,这么多粮食,打哪里来的?”
“当然不是国库。国库重地,不小心便会露出马脚,功亏一篑。”
“所以你向睿王调用了粮食?”洛自醉加上一句,轻轻叹息。睿王是淳熙帝天巽的弟弟,拥有国中之国。确实,向他调用便属于私人行为了。
洛自省笑而不答,侧身懒懒散散地翻着书页。
皇戬也在书堆中寻了一本,坐着便开始读。
看他们精神似乎不错,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主人也不好赶人,于是只能接着看书。殿内恢复了平静安谧。
看着看着,洛自醉以眼角余光瞄了瞄皇戬,忽然想起以前的日子。
原本很少占据他情绪的相思忽然疯涌而出,让他有些措不及防,顿时也没了看书的心思。挤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他合上眼休憩。醒来时,自己已躺在床上,客人们也走了。
洛自醉坐起来,侧耳倾听。殿中很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寂寞。
如果是以前,醒来便能听见无极的呼吸声,有时,醒来便能见他立在床前。如果……
他已经不再习惯孤单了。人,果然是群居的动物。
“烦劳四公子了。”
洛自醉抽搐着嘴角,望着史骞史尚书悠然走远,转过身。既然明白烦劳了他,又何必将事情丢给他?这么多官员,礼部还愁调不来人么?
此时,他正站在溪豫皇宫侧门附近。举目望去,礼车并排列着,看不到尽头。清点礼品单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怨不得礼部无人愿意做。顶着初夏的烈日,将这些礼车中的礼品一样样看个清楚明白,又单调又难受。也只有他实在推辞不了,才前来做这种劳累事。
而且,后亟琰后来也说,让他来收点东西,他才放心。看来他无法信任礼部和户部的人,可能是时候更新换代了罢。
也罢,登基大典前的事情多得很,确实没有半个人闲着。能减轻后亟琰的顾虑,累些无趣些也无妨。
“四公子,能开始了么?”
洛自醉瞥了身边的小侍们一眼。他们都在战战兢兢地观察他的脸色,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洛自醉不仅失笑。他的脸色似乎真的很不好。“开始罢。”
且不说两位君王送来了数不清的珍宝,单众臣送上的贺礼就足够清点的了。
“丞相府,珊瑚枝屏风。”
“丞相府,南海珍珠十斛。”
洛自醉伸手拿起一颗珍珠,仔细查看。
硕大的珠子,莹亮光润,一颗都算得上珍物,何况十斛。老丞相家果然是溪豫最负盛名的世家之一。
“四公子,这边是献辰景王、汝王两位殿下送的贺礼。”
百辆礼车,东西不少么。洛自醉冷冷笑了笑:“除了这些,还有么?”
“小人方才看见四个女子跟着使者去见陛下了。”
“女子?”果然很了解后亟琰么。洛自醉接过礼单,扫了一眼:“镏金千鹤香炉。”
“是。”
“暖玉香簟。”
“是。”
“四公子,又有贺礼到了。”
洛自醉闻言侧身,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侍从。
“十车,献辰云王殿下送来的。”
看着手中的礼单,顿了一会,洛自醉才问道:“使节呢?”
“前去晋见陛下了。那位大人说他想看看景王、汝王殿下送的礼,问一会儿能不能过来。”
“无妨。”
景王、汝王送的东西不少,费了一个时辰才看完。洛自醉正待要瞧瞧云王殿下送来的贺礼,便见一位面生的年轻男子走近。
男子身着有些陌生的官服,带着满面微笑朝他走来。
“阁下是?”洛自醉迎上去,淡淡地问。
“下官是献辰云王殿下的使臣,您是……”
无极的使臣?洛自醉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我是洛自醉,暂任礼部监正。”
男子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望了他许久,才行礼道:“在下宫琛,仰慕四公子已久。本想明日正式拜访,不料在此巧遇,实在有幸。”
“宫大人,云王殿下近来如何?”
“殿下一直都是那样,不是么?”
洛自醉轻笑出声,望向身旁的百辆礼车:“宫大人是来看景王、汝王殿下送的贺礼?”
宫琛点头道:“有些好奇,担心主公的礼轻了,失了礼数。”
“十车,足够了。”他倒是奇怪怎么还能搜得出这么些宝贝呢。
洛自醉微微笑着将礼单点完,转身见宫琛仍然在一件一件地看贺礼,走近他身旁,道:“贺礼而已,礼轻无所谓,心意到了便可。何况十车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我才觉着百车太夸张了一些,他们不过是王而已,不必送重礼。”
“那么,两位陛下送的是——”
“各五百车,应有尽有。”回望着长长的礼车队,洛自醉叹道,“今天一天就耗在这里了。”神色间颇有几分惋惜。
宫琛忍俊不禁:“四公子有些不情不愿呢。”
“的确。我已经许久没有安闲地独处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自然得用心些。”
“曾问过殿下,四公子是怎样的人。殿下说‘见过他,你便明白了’……原来如此,终于理解殿下的意思了。”
“所有人都觉得洛四公子特别,其实也不过一个寻常人罢了。”
“不,四公子寻常得特别。”
洛自醉失笑,道:“宫大人真会说话。寻常便是寻常,何来特别?”他周围的人物个个非凡,所以才显得他与众不同罢了……
宫琛笑而不答。
两人慢慢踱步,走到皇城前门边便都停下了。
洛自醉拱手作揖,笑道:“这几日宫大人忙么?若得空,我可否去行馆拜访?”
宫琛忙回礼,道:“不敢劳动四公子,我会到宫中请教您。”
洛自醉笑了笑,颔首:“既然如此,我将扫室以待。”
“……四公子,五年来殿下没有给您任何讯息,您……不觉得奇怪么?”
“他有他的考量,我无所谓。”
提起帝无极,忽然想到昨日满溢的思念,洛自醉轻轻一笑,又道:“大人这回只是前来庆贺陛下登基罢。”
“是,原本还想着有不少事情要做,但是,这是殿下的吩咐。”
“放心,三位陛下都已有干预的意思了……应该就在登基大典之后罢。”
“那么,改日再来拜访四公子。”
洛自醉目送他走远,转身却见后亟琰倚在城墙边,笑望着他。
不知不觉间,愉快的心情便将连日的郁结驱散了,洛自醉慢慢走近他:“陛下,累么?”
“你呢?我刚从库房过来,那么多礼车,也亏你能在一天之内清点妥当。”
“四名美人如何?合你心意么?”
“不错,很是机灵。送给你好么?也算今日的报酬。”
“给我?那不是暴殄天物么?既然都是舞姬,自然要给那些会欣赏舞蹈的雅士。”
“啧啧,多少人想要我还不想给,你却想都不想便推拒。……不如送给小书童……他送来的画我很是喜欢,就当做回礼罢。”
“当真想送?”
“唔,听说五公子很喜欢美人,不然送给他?”
那天下就不太平了。洛自醉轻笑着摇首:“你还是送给那位罢。”
后亟琰怔了怔,微微笑道:“好主意。”
翌日,为了答谢文宣陛下和淳熙陛下的重礼,清宁陛下自教馆挑选了数位美人,送给了他们。两位陛下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几天之后,便到了正式行登基大典的大吉日。
登基大典在京城东郊的帝庙举行,十日来庙前的巨大火堆整日整夜燃烧,映得半边天穹一片赤红。
吉日子时,众臣与侍从们便来到庙中静静跪候,每个时辰京内都回荡着沉郁的钟声。
洛自醉也一夜未眠,一大早便换上礼服,乘马车来到帝庙。
原本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参与,也无法参与,后亟琰却早唤人给他准备了礼服,并邀他以贵客之姿见证他登上帝位。他既已相邀,洛自醉也无法推拒。
下了马车,他便瞧见正门中央铺着绣着飞龙的锦缎,一直延伸到太庙内,足有上百丈。护持纛旗、龙旗、北斗旗,穿着青色铠甲的骑卫营甲士们面容肃穆,分立两侧。他们身后是举着护旗与二十八宿旗的兵士。而后便是伏了一地的黑压压的人群。
清风吹过,旌旗招展。庙右前方的巨大火焰随之跳动,炽红的炎舌朝它旁边的圣宫祭使扑去。
已经是夏日,还生着这么大的火辟邪。倘若不选在红日都清清冷冷的早晨,谁也无法身着数层华丽的礼服在这里待上两三个时辰罢。
洛自醉随在祭使身后,绕过跪伏的众臣,来到左侧的礼台。他已经算是来迟了,皇颢、天巽、洛自省、皇戬已经坐在主位上了。皇颢依旧淡漠,皇戬一反常态地满面肃然。天巽正啜着茶,洛自省侧首,轻声道:“四哥,来。”
洛自醉看他神采飞扬,笑着在他侧后方坐下:“怎么?有什么好事?”
“清宁陛下登基还算不得好事么?”
“你若是能将他人的好事当成自己的好事,就不是洛自省了。”
“四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闻言,洛自醉禁不住笑得更畅快了:“实话实说么。”
“……你应该也知道原因的。话说,清宁陛下最近几日一直在圣宫?”
“登基之前,必须焚香沐浴,绝世俗之欲三日夜。怎么?”
“那你在何处待了三日?我去找过你数回,你却不在。”
“去藏书楼了。无极不是遣了位使者前来么?这几日我都在听他说献辰的事。”
洛自省瞟了宫琛一眼,微笑道:“四哥不是隔三岔五便往献辰跑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洛自醉摇摇首,笑道:“民间传闻总有些夸大。而且,皇室勾心的机密事宜怎可能在坊间打听得到?”
洛自省没再说什么,拧起眉来。
洛自醉猜他大概想起了什么,也没有再说话。
卯时正,钟声响了,余音回荡在庙内。钟声尚未散去,礼乐便开始了。笔直延伸的道路尽头,帝驾渐渐行近。五辂并行在前,玉辂居中,金辂、革辂、象辂、木辂列其左右。五辂后一行行黄麾仗、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尾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幡、绛引幡、戟氅、仪锽氅遮天蔽日。
仪仗在太庙正门前停下来,身着衮冕、头戴九旒冠的后亟琰自玉辂中下来,神情无比肃穆。
无间立在丹陛上,一身银白长袍与满头银发相映,更衬得他不似凡人。他手执礼杖,轻轻一挥,身后的九座青铜鼎倏地冒出熊熊白色火焰。“天佑我溪豫!青鹄圣禽降临!”
话音才落,空中一道青色的光芒俯冲而下,投入九鼎之中。火焰猛地高高窜起,转瞬间变成了青蓝色。
后亟琰举步,缓缓朝太庙行去。他的每一步都极慢,却也极优雅,且带着不容动摇的威势,仿佛这一步步都已经深深扎在溪豫的泥土之中。
礼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洛自醉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后亟琰与平日的后亟琰太过不同,一瞬间他竟有了些许陌生和距离感。
注视着后亟琰,洛自醉忽地想到帝无极。五年不见,在权谋中坚持着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才这么想着,他便心笑自己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了,才有这么些无关的念头。帝无极就是帝无极,不会改变。而后亟琰也是后亟琰,就算登基为帝,成为天下至尊又如何?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后亟琰才走到无间身前,向着庙内,跪在蒲团上。
无间吟唱着祝颂神与天地万物的长诗,而后宣告:溪豫新帝,清宁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