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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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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久积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溃堤而出,他再也按捺不住。

“……杀了、我…你乾脆杀了我……”

乾哑的嗓音,不连贯的哽咽,男人颤抖的嘴唇,满溢的泪水,带著一股发自心底的深沉痛楚。

伊藤似乎没料到地一怔,那淡漠眼中燃起一抹异样情愫,他默默地凝视著泪水从男人眼角滑落、流下然后消逝不见。

那狂乱的风中,伊藤紧紧拥住哭泣的男人,彷彿怕失去他一样地紧拥著。

安抚似地,舌尖轻轻吻著眼旁,那滑落的透明液体带著淡淡味,隐约又有些苦涩,彷彿是男人体内的碎片流溢而出。

沾著泪水的嘴唇轻轻吻上男人,彼此碰触的一瞬间,男人颤抖著闭上眼,更多泪水不断溢出,彷彿是在拒绝对方,又彷彿是痛楚不堪。

“…魁……”

伊藤呼唤似地叫著男人的名字,那低沉的嗓音,悲痛的声调,加重力道拥抱的双手彷彿也隐含无尽凄楚。

魁七张开眼,缓缓对上身前的眼眸。那幽深的黑瞳里,闪烁著一抹深刻的情绪,那种沉重又苦涩的哀伤,彷彿似曾相识…?

在男人炽热的怀中,不自觉剧烈颤抖著身躯的自己,是畏惧,是怨恨,还是死去的心在燃烧…?带著让人心碎的眼神,对方的唇再度吻了上来。重叠的嘴唇吮吻著,啃咬著,既温柔又粗暴。魁七不知道男人还想索求些什么,自己早已经一无所有…。

彷彿回到曾经一度的温柔与爱抚,那紧紧环抱自己的手,男人到底想要如何?魁七感到心酸地垂下眼,不愿去想那背后的含意。

树下交缠的两人,彷彿只剩下彼此。隐藏起内心丑陋不堪的伤痕,在这彷若梦中的时刻里,他只有他,他也只有他。

林子一阵风声大作,在枝枒的中,在落叶的沙哑里,挟著低沉又苦涩的嗓音。

“…不要离开我……”……那是谁的声音…?


和门旁的女人也正看著这一幕。

一身新嫁娘的打扮,那乌黑长发高高梳起,女人默默立在门边,却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透过檐下的红枫,她怔怔地望著远方的两人,靠近,拥抱,然后亲吻,那彼此交叠的身影纠缠著,之间毫无任何人可以介入的余地。

樱树下彷彿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眼中只看得见彼此,那两人深刻地缠吻著,灼热而痛楚地,彷彿想将自己的心深深烙印在对方身上,那样深沉的爱,那样酸楚的心情……。

女人知道,其中一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向来冷淡的夫君…。泪水从女人脸颊缓慢滑下,在天光中显得晶莹欲绝。

从婚夜开始,那股疏离感一直摆脱不去。她的夫君淡然到几近冷漠,偶尔看著自己,那视线也是穿过她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没有新婚燕尔的亲密,没有夫妇相随的甜蜜,多少次的夜里,她只能默默地望著夫君离去的背影,独自一人等待到天亮……。

直到此刻女人才明白,夫君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那样炽热的爱早已给了别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一个男人……。

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明明曾在神前发过誓,两人要一生相随、挚爱不渝的…。看著眼前伤心欲绝的事实,女人不禁掩泣。

一阵大风乍起的瞬间,和门被轻轻拉上,和津不知何时来到身旁。

女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一片泪水模糊的眼中,最后只见那檐下红枫悲壮而热烈地燃烧著,鲜艳得宛如心口淌出的血……。







追寻 第十四章 

战争的定义有很多种。

它可以是残酷的杀戮,也可以是浴火的重生,因为一个人的生存,同时就代表著另一个人的死去。

它可以是反抗的真理,也可以是神圣的藉口,因为生命既看不起破坏的卑劣,同时又向往著破坏的崇高。

它可以是失去所有,也可以是得到所有,因为获得就是丧失的反面,孑然一身是一种完全的解脱,同时也是一种完全的痛苦。

那么,迷失在其中的人们,到底是追求战争的哪一面相呢?



1941年12月8日,美日两国终于开战。

奉请全国最高领袖?天皇的圣断之后,日本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中正式确立了“帝国国策要领”,决定将美国视为占领太平洋区的首要目标。

时机已趋成熟,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下达秘密指令,日本派出特使至美,刻意展现和谈诚意,作为拖延及掩饰的工具。

12月8日凌晨,数十架日本俯冲轰炸机,飞越美国太平洋最大基地?珍珠港上空,一场历时不到数小
时、却造成重大伤亡的空战,于是残酷地展开。

这一场被日本方面称为奇袭的空战,同时也引爆了太平洋区的战争。当天,日本公布天皇对美英法的宣战诏书,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揭开序幕。不久,中国境内的各国租界,也跟著沦为战火的灰烬。



就在这满怀的战乱悲苦中,未知的春天悄悄来临了。


黑夜里,飘著雨。

死去的月化作泪水,笼罩一切。

大敞的窗旁,男人伫立不动,任由泪雨狂乱地打在身上。

黑夜里,却不宁静。

烈焰在浓夜中发出慑人红光,被割裂的大地,丑恶的伤口正不断绽开,鲜血汩汩流满地平线。

冰冷的窗内,男人不言不语,远方撼动的爆炸不住频繁响起,一道道冲升的血光映出他侧面。

男人颤抖地闭上眼,扭曲的表情显出心中痛苦不堪,彷彿是抉择不了。…是什么让他割舍不下?是什么让他无法放弃?

这样的夜雨中,带著满身痛楚的伤痕,才彷若梦醒般地发觉,没有未来的终点就在眼前……。

他缓缓回首,映入眼中的是床上那个受伤的男人。


门突然地打开了,传来一片人声吵杂。

望著窗外的他回头,看见一群人扶著伊藤进来。

湿漉的发丝黏在额间,伊藤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晓得是因为寒冷的春雨,还是肩上那一大片不规则的深色痕迹。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伊藤置在床上,堀内帮他脱下军服,动作极为轻柔,伊藤没有吭声,却用力抿紧嘴唇。

那件脏污军服底下,沾满了鲜血,伊藤的血,灯光下看来鲜艳无比,令人怵目惊心。

热水端了上来,柔软的绸布擦拭著伤口周围,重重纱布压住伊藤的伤处止血,血液仍不断以惊人速度渗出,过不多时纱布已呈微红。

鲜血却还不停冒出,沿著纱布边缘,那红色液体一滴滴滑落在床单上,不久在伊藤身后形成一滩不小的痕迹。

他怔怔地看著白色床单上的血迹,好像从来没看过人流血一样。看著那深沉刺目的血,他不禁感到胸口一阵强烈冲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那是生命的痕迹,是伊藤流出来的生命……。

目光一转,他望见伊藤的眼也正看著自己,那仍旧是夜晚白天望著自己的眼。彼此目光碰触的同时,他随即转开,紧紧咬著下唇地转开,慌乱的心底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忍看到那样的伊藤。

真奇怪,他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这种场面早就见得多了,连自己受伤都不稀奇了,此时却为何感到不安……。

军医来了,研判流弹的碎片还在体内,因为伤及动脉,要立即开刀取出。其余众人都退出等待,除了医疗的人之外,还有他。他没有出去,因为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找不到弹壳,那沾著血肉的器具,在伊藤体内来回了许久一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著那张美丽的脸在剧烈痛楚下变得惨白。

一瞬间里,他心中闪过伊藤可能会死的想法,全身不由自主起了一阵强烈颤栗,是因为终于报复的快感,还是在害怕…害怕会失去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默默凝视著床上因为药力而沉睡的男人侧面。但是男人终究没有死,这到底是遂了自己的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破灭?


之后数天,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关系,男人脾气变得异常古怪,那不愿进食的倔强,竟连长年服侍的堀内都无可奈何。


这个重担后来却落到了他身上。端著稀粥坐在床旁,他有些忐忑不安。除了白娃小时候之外,他还没喂过任何人吃东西。

床上的男人,赤裸的上身包扎著绷带,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肌肤,因为高热而异样红润的嘴唇,呈现鲜明的对比。

他讶异地发现,没有了过去的强悍霸道,即使是这样的憔悴病弱,那张脸庞却依旧美丽绝伦,男人眸子
里的骄傲丝毫未变。

伊藤也正看著他,锐利的目光像要看穿人心一般,动也不动地盯著他。两人眼神一碰触,他不自觉地闪了开。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些迟疑地舀了一匙粥送到男人嘴边。伊藤没有理会,那漠然的神情只是望著他。
在那逼人的视线下,他困窘地垂下眼,不知为何地感到错乱不已,彷彿那个闹孩子任性、别扭著不吃的人才是自己。

尴尬的气氛里,粥渐渐凉了,是该停止好呢,还是就这么僵持下去……?正犹豫的时刻,那艳丽的嘴唇靠近他手边,伊藤喝了一口。

接下来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手中的碗被蓦地打翻,整个用力摔到地上,碎裂的声响在室内回荡著。他不知所措地抬头,却正对上男人的眼眸,那双彷彿在燃烧的眼眸。缓缓地,一字一字地,他听见那冰冷而低醇的嗓音。

“…你希望我死。”

男人平淡的语气,似乎只在陈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背后却隐藏了多少激烈的情绪,以及指责他的、怨怼他的,那种叫做伤心的强烈感情……。

他说不出辩解的话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只觉得一股无尽的心酸在全身蔓延开来。他转过身去,地上的碎片在眼前模糊起来。

魁七望向窗外,却忍不住感到痛楚,全身都痛,痛得不得了,因为那样真实的心情,因为那样他无法承受的心情……。

夜雨纷飞,他向天空昂起头,彷彿想寻回什么,又彷彿想彻底洗去一切。雨水沿著脸庞一一流下,像是某种东西正从封闭的体内不断溢出。

迎著哭泣般的夜雨,他用力地闭紧眼,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将自己所有的痛苦一
起带走吧……。

床上的男人也正凝视著魁七,远远地看去,那眸底闪烁著一股不知名的情愫,热烈中却带有无尽的悲
哀。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阖上眼。



军医才刚刚走出,外边等候多时的几个日本军官,便神色匆匆地进入男人所在的房内,似乎有什么重要事项要禀告的样子。

魁七站在窗边,军医一面交代著堀内,一面向外走去。跟在医生身后的小侍,走著走著不小心绊了下,手中一堆东西散了满地。

魁七面无表情地看著一卷纱布向自己滚来。那散开的纱布,惨白的,长长的,就像是丧中飘荡的白幡。
脚步声逐渐远去,偌大起居室剩下他一人,另一侧是男人所在的室内。

不断吹入的风中,似乎可以听见低声商量的窃语,仔细一听,才发现那其实不过是幻觉。

窗外那一片浓黑的、深不见底的夜晚,彷彿要吞噬人心,彷彿要淹没一切。

…这样黑暗的背后,究竟埋葬过什么?

魁七只是望著,黑眸倒映出一片夜色。遥远又茫茫的目光在不可捉摸的黑暗中摸索著,他似乎在想著什么,又似乎没有。

发动的车灯发出一抹光芒,慑人刺目,随著离去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消逝在幽幽长夜里,就像是记忆一样,总有一天会遗忘的。

魁七神色极为平静,瞧不出一丝波澜,彷彿历经挣扎的平静,彷彿抉择过后的平静。…是的,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身旁的门打开了,军官们鱼贯而出,脚步一一经过他身后,仍旧没有人理会他。

魁七缓缓望向那扇门,男人…就在那之后。







晕黄的灯光轻轻地洒在室内各处,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黑夜在窗边窥视,彷彿巨大的深海,却无法雷池一步。

垂著流苏的床上,男人静静地靠坐著。那赤裸的上身披著一件衬衫,看得见其下交缠的绷带。

目光望向窗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男人似乎正沉思著,灯光在他侧面落下阴影,掩去了眼中的神情。

伫立门边,魁七望著男人的侧面不发一语,眸底隐约闪动某种东西。

一阵夜风吹来,男人收回远放的目光,一瞬间里看见了他,那微微敛动的双眼,似乎是有些讶异。

沉默的空气里,两人彼此凝视,目光专注又深刻地,像是要看破对方的一切伪装,看出那埋藏深处的真心。

怔怔地望著男人的眼,魁七没有避开。灯光底下,那俊美的容貌,依旧一贯冰冷又高傲的气质。

数日卧床,男人看来消瘦了些许。没有了以往的侵略气势,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是那掩不住的伤后虚弱。

或许是因为这样吧,眼前的男人显得熟悉又陌生,彷彿可以看见那强悍身影的背后,正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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