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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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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将军是在一所四面密封、四面都是镜子的屋里。

唯一能出去的门和窗口,都布了剧毒!

蔷镣将军除了发出一声狂吼,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那一声狂吼,三缸公子喜形于色。

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冷月无声。

花香无语。

温约红以气运功,以声御剑,迸发了那一记“碎剑”后,他再也压制不住毒力了。他人发着火一般的高烧。

但五脏却象浸到冰窖里。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击倒敌人。

——现在乳房静静的,敌人,究竟伤了没有?死了没有?

温约红还想吩咐小刀快逃,但唇嗡动,却无声。

——这才发觉:他已少了气、失了声。

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座屋子静静的。

屋子里的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究竟自己要进去屋里瞧瞧,还是就在这儿等个水落石出?温约红想:死,或者生,都总好过这一回不死不生!

——生便生,死就死,与其生如死,不如死中求生!

六十二、二十一回起死回生

花香里,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屋子静静的。

突然,轰的一声,门碎裂,温约红强鼓余力,想要迎击来人,却发现那是冷血。——冷血是被扔出来的。

他撞碎了门,门上所布的“苏武鞭”、“红梨娇”、“圆木二十三”三种剧毒,也一齐沾在他身上。

——蔷薇将军把他从乳池里揪出来,直抛了出去,让他撞破大门,自己才紧随其后攻了出来。温约红原先的杀手锏,立时攻不出去。

温约红一出招,就看见刀光。

刀光劈来,如来自亘古的一道惊雷。

他躲不掉。

“叮”的一声,星花四溅,冷月失色,原来小刀抄起地上的“影子刀”,硬格他一刀“失空劈”。

蔷薇将军又尖嘶了一声。

小刀本来就极怕他,而今在冷月下一个照面,更是心头发毛、毛骨悚然。——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至少有三百块碎剑碎镜,嵌在他的身上,鲜血,并没有马上溅喷出来,可是,镜片与剑片的切口边缘,已渗了艳丽的血色。

小刀一怔之间,蔷薇将军扫刀一引。

“大引之刀”。

小刀本就使不惯“影子刀”。

她的功力也远不及于春童。

是以刀给砸飞,于春童刀势一回,飞割了过去。

——“割”之势,远逊于劈。

可是蔷薇将军的“大割之刀”,要比他的“失空劈”还要难防十倍:一刀劈下来,尚有脉络可寻,还有应付余地,于春童这刀法一引一割,则连痕迹也不留。

——有气势、有声威,还有对付的目标,于春童的“大割引”,则完全无迹可寻。这一刀他割的是小刀。

但刀却割在三缸公子的身上。

血溅。

溅血。

血四溅如花。

三缸公子喟息半声,倒了下去。

蔷薇将军大笑,挥刀再割。

小刀自救不及,于春童的一把大刀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每一次她和于春童交手,都失败,都中计;每一次蔷薇将军都利用她对人的关心和爱念挟制住她。

每一次都如是。

——这使小刀真羞愤、饮恨得要马上去死、立刻去死!

但落在于春童手里总是求死不能。

此际,蔷薇将军显然又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他虽然负了一身的伤,但所有的敌人,都让他杀光了、制伏了,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小刀在这一刻里,真想问苍天、问冷月:上天既不让她逃离虎口,为何又让她一再重燃希望?然后却又似猫捉耗子似的,终于还是要残忍的受死!

小刀问冷月,当然不是问冷血。

——因为这几日来,都是她救冷血,不是冷血救她;她已经习惯了冷血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救不了自己这想法了。

——一个最了不起的人,只要失去了健康,就只有成为可怜虫的份儿,当然初入江湖的冷血,更不例外。

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如果说,第十七回是生,第十八回是死,到了第十九回成了不生不死,及至这一回,却似突然跳了一大篇一大章一大回,从死里求生、死中求活,终于起死回生!蔷薇将军全身都嵌着镜片和碎片。

——也就是说,他只要动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一齐痛。

可是他凶狠如故。

恶毒如故。

——他受伤那么重,还那么狞恶,简直要比冷月下、井口倒插着一株枯树的景象还来得诡异。

他在小刀要把自己的脖子向刀锋抹去时制住她,这次他没有封她的穴道,却象掐住一只猫似的自后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伤更让他兽性大发:“我要你尝尝男人的滋味。”说罢,他尖笑了起来,象一只眯着眼的鳄鱼,痛楚把他的俊脸扭曲了:“我的滋味。”他用炙热的身子死死顶住她的背后。小刀突然尖呼了起来。

——一种完全失去控制,比谅慌更惊更慌的尖呼。

到这个地步,她眼里的月亮已开始崩裂成三十七块,脑里有十六只灰蝴蝶,振翅跌落,蒙住心房,嗅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成了羞辱的感觉——这感觉象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她的喉头,使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锐利得象月亮把夜空割了一个钩形的洞似的。蔷薇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随后他是笑的:“别以为你叫我就放过你。你尽管装疯吧,我于春童要强奸你,天崩地裂都拦阻不了!你越痛苦,我越喜欢。”

话才说完,尖叫中又陡然展起了狂怒。

——狂吼就象十万天雷齐祭起,几乎掩盖掉小刀的锐嘶。

连蔷薇将军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怒吼从何而来。

直至他看到那个人。

那个井边的人。

——那个被他一手扔到了井边的人。

冷血。

他神奇地站了起来,象一个奇迹。

他怒啸着,愤怒得象全身着了火。

他的声音是野兽的。

他的眼神是火烧的。

他的行动是冷血的。

云飞急急。

寒月漠漠。

冷血返身抱住了那棵倒栽的大树。

拔起。

挥舞。

——那棵大树,此时既成了他的剑,让他使来,如一泓秋水,出自阳关、沽浩荡荡、长洲巨滩,上至九洞庭,下至九太华,从括苍到点苍,长江急、黄河壮、势不可当,直攻蔷薇将军!

天!这小于怎么还能动!

他不是中了黑血吗?

他不是已着了红鳞素吗?

他怎么又成了没事的人一般!

他的功力看来还比原来精进——他怎么会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不明白。

所以他怕。

——人们对他们不懂的事都会感到恐惧。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随手拿起枯树作剑使、屡次击败他的高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最擅长的反应:把小刀推出去。

可是,这一次他未能得逞。

因为中了他“大割引”的温约红,忽然弹跳了起来,接住了小刀,滚身到一边去。蔷薇将军连忙追袭,但那棵“树剑”,已缠住了他。

这时,温约红在正尖呼着的小刀耳边温声说了下面的话:“小刀,你不能疯,你这时候如果失常了,这年轻人便会分心,杀不了这恶徒了。其实他已先后给怒鱼、救鱼、忙鱼和伤鱼救治过,毒力正在消退中,但一时仍不能适应,他浸于乳池,正好可把黑血和红鳞素之毒,逐渐转化为他的功力;我把几种特殊的毒药布在门窗,算定那恶徒会扔他出来,来个‘以毒攻毒,以毒破毒’,把这青年的毒全化为内力,而且马上便可以吸收、运用——可惜,究竟毒还是毒,虽然克制相生,成了内力,但性情也难免比原来暴戾些了……”

然后他说:“小刀,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发疯。你看,这年轻人也熬过来了。你也得熬过去。我有一个红粉知音叫唐方,当日,她也被人所害,困在一处,一样挺了过来,她现在不知怎样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没疯,没死。一个人最不可以他的就是毁灭自己,让自己疯、任由自己死,都是放弃自己。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要以死的勇气,为生而战。就象我,我也不想死的……”

小刀止住了尖叫,哭了起来,抱着温约红,呜呜的伤心的哭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温约红伸手抚了抚她的柔发,安详的笑了起来。

“我怎会死呢?我还没等到唐方呢!我才不会死呢……”

说到这一句,他合上了双目,象在冥想什么似的,死了。

六十三、死的勇气

人应该要以死的勇气来为生而战。

小刀在伤恸中,记住了这句话。

起死回生、神威凛凛的是冷血。

少年冷血。

——冷月下的冷血。

没有人能阻止冷血做这件事:杀人。

——杀掉一个不是人的“人”。

为什么做为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凌辱一至于斯?禽兽只会为了饥饿而伤害其他的兽类,不象人,竟常常只为了一己之快来残害同类。武林中的斗争决战,生死难免,但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虐杀、暗算、狎侮一些善良、正义、可爱的人,这样做,就象御辔者恣意把道旁自由自在玩耍的幼儿辗成肉桨一般,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冷血因目睹这情况而激发了另一种兽性:——必杀于春童!

日后,他对认为该杀的敌人,下手决不容情。

所以他向以杀戮过盛,称著江湖。

他是因这一晚而性情大变。

——尤其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心爱仰慕的女子受尽欺凌而爱莫能助之时。他却不知晓,除了他所见的一切,引起他心灵上巨大的撞击之外,“一元虫”虽然终能解除体内毒素,并因其他毒力强把毒质转易为一种奇特猛烈的内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个性——以不能察觉的方式。

现刻,他的体力回来了。

象一头龙钻入了他体内。

——一条毁灭的龙,正发挥摧毁的力量,粉碎他的敌人——“蔷薇格军”于春童!枯树成了冷血的剑。

——敢情这是世上最巨大的剑。

“剑”刺蔷薇将军。

于春童疾退。

冷血急追。

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砰地于春童背部撞上了“乳房”的墙。

墙是不倒的墙。

退已无路可退。

追已不必再追。

“树剑”已至。

于春童扫刀一回,“大割引”,砍向“树剑”。

“树剑”自当中断落。

冷血手中仍有“半截树”。

——半截树一如他的半截剑。

他的“断剑”一向尤胜于完整的剑。

剑断、剑势未竭、反而更剧。

剑已“撞”中蔷薇将军的胸膛。

——毕竟,这是树干,并不尖利。

但这已经够了。

够于春童受了。

于春童受够了。

他已让那棵树刺、劈、打、击、砸、擂、扫、扑中至少十六下。

无论他逃到哪里,树都追着他。

树在,剑在,冷血在。

开始他还想逃。

还想挣扎。

接下来,他已完全绝望。

那根树象一个狞狰的死神,一下下的猛击着他,定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形消神灭方才甘心尽意似的!

他狂嚎。

他求饶。

他一身是血。

浴血。

他身上本来嵌着许多镜片和剑片,那棵树每击中他一下,就等于把尖利的碎片再打入他肉体里去,痛得彻心彻肺骨彻髓,他掠到半空逃窜,他在地上翻滚,可是,那棵树象一只嗜虐为快的妖孽,不住的拍打着他,半刻也不肯稍止。

血血。

血血!

血四溅,犹烈于他那一刀割在三缸公子身上之时。

他惨列、挣扎、呼号,未几,已通身染血。由于他全身嵌满了利片,在地上辗转哀号之际,加上他那原来十分俊美的面貌,在寒月下,恰似一条美艳动人的蜈蚣。可是冷血毫不容情,依然拍打下去。

——就当他是一条蜈蚣吧,他要当“他”是一条害虫般除掉。

冷血甚至不肯稍停一停手,转身去取剑。

——他生怕取剑之际,会少打了片刻,使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可以缓过一口气来!他甚至故意不尽全力。

——如果是全力拍打,再一两下,就可以将之格杀。

冷血不想让这家伙死得太容易。

冷血这种心态,已成了真正的冷血。

虽然他还年少。

——少年该是热血的。一个热血的人会冷血,是因为他那颗心已经冷却了。——到底是谁让他的心冷却了的?

这时候,挣扎求生、惨呼告饶的于春童,本来还有能力杀死他自己(虽然他这时已失去杀害别人的能力)的。

不过,他却想活下去。

他要挣扎苟存。

他不想死。

他不要死。

——他没有死的勇气。

六十四、为生而战

没有死的勇气,是因为对生之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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