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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该在乎的,谭力不是唯一一个对他口出恶言的谭家人。
他不该在乎的,那口口声声杂种的凌辱之言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说。
他不该在乎的——
谭昱紧紧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不停颤抖的身躯。
他早该不在乎的,可为什么心情仍然激荡至此?为什么他仍觉得一颗心被深深刺伤了?
他二十四岁了!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男孩,他不怕这些人言语上的凌虐与折辱。
他不怕,不在乎……
“Shit!”他蓦地转身,狠狠槌了墙面一记,一记,又一记。直到他感觉胸口的窒闷稍稍舒解了,才停住动作。
疼痛迅速在他手骨蔓延,可他浑然不觉,紧紧咬着牙关。
永远不可能不在乎的,他瞪着破皮发紫、甚至隐隐泛出血丝的手背,表情木然。
只要他在谭家一天,就不可能逃得过这样的侮辱,不可能不在乎这样的侮辱。
他是人,不是条狗……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断谭昱恍惚的沉思。他旋身走向房门,缓缓打开,“什么事?”
“先生,你的围巾洗好了。”穿着制眼的饭店服务员恭恭敬敬地递上包裹在棉袋里的围巾,
望着印刷着饭店Logo的米色棉袋,他先是一怔,然后才从裤袋掏出一张纸钞权充小费,“谢谢。”
服务员离去后,他打开棉袋,取出白色开斯米羊毛围巾。
他看了它好一会儿,忽地缓缓抖落,绕上自己的颈项。
白色围巾柔软的围着他,彷佛她柔软细长的藕臂,轻轻环住他——
他拉起围巾一角,贴上自己颊畔。轻软的触感,恍若最甜美的梦,他闭上眸,闇黑的眼前,一点一点现出她多彩缤纷的笑容。
她笑得多幸福啊,那甜美的女孩,她为什么总显得那么幸福?甚至只是围着她借给他的围巾,他彷佛也能感受到那直透心底的温暖。
如果他能真正地拥抱她;如果此刻抚擦着他的颊的不是围巾,而是她柔软的樱唇;如果……
谭昱蓦地展眸,心神一凛。他瞪着围巾,凌锐的眸光仿佛穿透了它,直达远在某处的她身上。
如果……如果他能得到她——
握着围巾的右手忽地用力,紧紧抓住。沉郁的黑眸,匆地点亮某种激情辉芒。
他一定要爬上去,就像祖父曾经冷冷告诉过他的,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在谭家争得一席之地,他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他要爬上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取得成功,取得财富,取得让所有谭家人无可置喙的地位。
然后,他要得到她。
成功的事业,受人尊重的地位,以及温柔甜美的她——
如果这些就是聿福,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不择手段!
“晓晨,你今天要直接回家吗?”下课后,一个女同学问着荆晓晨。
“嗯。”她收拾着笔记,“下礼拜要考试了,我得好好温习一下功课。”
“不跟我们一起去喝茶?”另一个男同学问。
“不行。我下礼拜有两科考试,我怕来不及准备。”
“那好吧,再见罗。”
“再见。”跟热情的同学们道别后,荆晓晨匆匆离开教室。
刚刚转上椰林大道,迎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忽地直奔而来,眼看就要与她相撞。
“啊。”荆晓晨惊叫一声,直觉往旁边一避,男孩亦反应迅速地掉转车头,自行车一歪,颓然倒落。
男孩连忙弃车。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四束带着担忧的眸光在空中交会后,不禁同时嘴角一扬,莞尔一笑。
“我没事。”外型俊朗的男孩首先开口,一面拿手随意拍去牛仔裤沾上的灰尘。
“我也没事。”
“我是朱廷生。”男孩笑望着她,“法律系四年级,你呢?”
“荆晓晨,会计系二年级。”她顿了顿,“你是……学生会长?”
“没错。你知道我?”
“嗯,其实我也投了学长一票。”
“是吗?”朱廷生眼眸一亮,“那我真该多谢你了。”
“不客气。”她微笑,“我喜欢学长的政见,希望你多加油。”
“谢谢。”他望着她,眸光深邃。
她呼吸一紧,“那我……我先走了。”
“要不要上来?”他扶正自行车,“我骑车载你?”
“啊,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没关系,上来吧。”他拉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安置在自行车后座,“走罗。”
“嗯。”
可他却不动。
“怎么啦?”
“抱着我的腰,学妹。”他回头朝她微笑,“难道你想摔下来吗?”
“哦。”她俏脸一红,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扶着他的腰。
“走罗。”他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才真正踩动了自行车。
风静静吹来,拂起了她乌亮的长发。两人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在霞光映照下,微微蒙胧。
她轻轻扶着他,盯着他看来宽厚温暖的后背,不知怎地,心跳有些加速。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又仿佛只有几分钟时间,他载着她来到校门口,停下自行车。
她跳下车,敛眸道谢。
“不必客气,算我差点撞上你的道歉。”他笑容爽朗,“回家路上小心。”
“嗯。”
他笑望着她,幽深的眸跃动着某种令人心惊的火苗,然后,他忽地伸出手拂向她的额,她呼吸紧屏,全身紧绷。
他为她收拢了鬓边乱发,“瞧你,头发都乱了。”轻轻戏谑。
她没说话,说不出话来,只是双颊发烧。
他深深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朝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再见。”
她看着他逐渐淡去的背影,不知不觉轻轻叹息,好半晌,方缓缓旋身——
映入瞳眸的挺拔身形令她蓦地一惊。
“是你?”她蹙眉,望着她没想到会再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淡淡迷惑。
他不语,线条刚硬的下颔凛着,湛眸定定望着她。
他目光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奇异地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看得她好不容易稍稍冷却的睑颊又滚烫起来。
“你……有事吗?”
“我来——”他举高手中一方纸袋,“还你围巾的。”
“啊。”她都忘了。接过纸袋后,她仰头有些紧张地朝他微微一笑,“其实你不必特地拿来还我的。”
他没说话,静静盯着她。
她全身不自在,“还有……还有事吗?”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他突如其来问道。
“咖啡?”她一愣。
跟打算收购爷爷公司的人一起喝咖啡似乎下太好吧?
她想,容色不觉为难。
他注意到了,“就算我答谢你借我围巾吧,请你赏光。”
“其实没什么的,你不必……”
“请你答应我。”他固执地说。
她愕然,眨了眨眼,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他长得并不帅,不是属于英俊那一型的,可五官端正,尤其两道浓密的剑眉以及一对深湛的黑眸,更显得他英气勃勃。
“请你答应我。”他再度开口,星眸闪过某种决心。
“好吧。”她轻声叹息,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坚定的眼神。
两人来到公馆附近一家装潢典雅的咖啡馆,他点了杯蓝山咖啡,而她除了一杯爱尔兰咖啡外,还要了一份蛋糕。
“你不吃一点蛋糕吗?”她问,“这家店的乳酪蛋糕很棒哦。”
他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点。”
“吃一点嘛,真的不错。”她热心道,一面转头向服务生比了个手势,“来两个乳酪蛋糕。”
咖啡与蛋糕送来后,荆晓晨首先低头望向盛在瓷碟里的蛋糕,仿佛欣赏着某种艺术杰作。
他好奇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她看了好一会儿,粉嫩唇角荡开浅浅笑痕,跟着,她拾起银叉,轻轻叉了一小块蛋糕。
缓缓送入嘴里,细细咀嚼,然后,眼眸点亮璀璨星芒。
“好好吃。”她叹息着赞美,接着又叉了一小块送入嘴里。
他呆呆看着她吃蛋糕的神情。只是一块蛋糕啊,她为什么一副尝到人间美味的样子?
“你不吃吗?吃一点,很好吃的。”
在她劝说下,他终于叉了一块蛋糕,品尝浓浓的乳酪瞬间在口腔敞开的滋味。
“怎么样?不错吧?”她期待地望着他。
是还不错,甜而不腻,但也不至于好吃到那种地步吧?
“不好吃?”望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她有些失望,就好似他不欣赏的是她的手艺一样,“可是应该很好吃啊。”
“是还不错。”他说,“只是我一向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哦。”她收敛笑痕,啜了口咖啡。
他心一扯,跟着一股冲动让他一口气叉起一大块蛋糕送入嘴里。
她吓了一跳,“怎么啦?”
“其实真的满好吃的。”咽下一团浓得令他有些恶心的乳酪后,他勉强自己微笑。
她怔怔望着他,数秒,芳唇一启,逸落一串宛如风铃迎风撞击的好听笑声。
“好吃就好吃,你也不必吃得那么急啊。”她一面笑,一面拾起餐巾擦拭他的嘴,自然的动作令他一震。
而她在看见他震惊的神情后,忽然领悟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连忙放下餐巾,讷讷解释,“呃,因为你嘴角沾上乳酪了——”
他没说话,深深注视她片刻陵,忽地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
“请你……请你等我。”
“等你?”她呛了一下。
“请你给我几年时间,五年……不,三年。”他急切地说道,“等我得到一定的成就,等我有了能力后,我一定来台湾接你。”
“接……接我?”
“我现在还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可你相信我,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成功的。”
三年……其实他现在就想带她走,一想到他回美国后,在台湾的她会有多少男孩围绕在身边倾心追求,他就牵挂得发狂。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拥有她,可他知道还不能,他还没那种能力,还没资格带走心目中的公主。
“请你等我。请你答应我,在这三年内你绝不要交男朋友……不,有几个也无妨,但你答应我,绝不要属于任何男人。”
那天在操场上看到的男孩也好,今天骑自行车载她的男孩也好,他们一个个都俊朗帅气,一个个看来都出类拔萃。如果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这么好的男孩,他恐怕自己会来不及。
他好怕,怕自己还来不及追求她之前,她便属于别人了……
“谭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她屏住气息,“你的意思……不可能是向我求婚吧?”
“是的,我是向你求婚。”他坦率地说,“我请求你三年后嫁给我。”
“什么?”热烈的表白刹那间抽空了她脑中的空气,好半晌,她只是一片空白地瞪着他。
许久以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谭先生,你……”
“叫我谭昱。”他打断她的话,凝定她的眼眸蕴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执着,“请你叫我的名字。”
“我——”
“你叫叫看。”
“谭昱。”她试着唤了一声,而他在听见她的轻唤时乍然显现的激动神情令她不觉呼吸一紧。
他凝望她,热烈而深沉的眸光像看着某个他极度珍视的宝贝。
她深深吸一口气,很不容易镇静心绪,“谭昱,如果……如果这是求婚,我必须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是孤儿,从小父母双亡,高中毕业后才被祖父带回美国。哈佛企管学士,法律硕士,现在在谭氏投资工作。”他迅速报上一串家世背景,“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是的。这个——”她叹气,“我是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知道你是荆晓晨,一个爱吃蛋糕的女孩,个性温柔纯善,笑起来总是一副灿烂的模样,仿佛拥有全天下的幸福。我还需要知道些什么?”
“你……我——”她不知该怎么说,漂亮的她从小就有不少男孩追求,她也习惯被人仰慕的感觉,可却是第一回遇到如此霸道又让人不解的男人。
“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我一定会成功,所以你一定要等我。”他郑重许诺。
而她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只能无奈地捧起咖啡杯,藉着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