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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有人轻轻扯了扯我的广袖,疑惑地转头相望,竟是内阁大学士钱鸿。
退后几步,来到钱鸿身畔,若有所指地问了句,“是不是要变了?”
那白须老者无奈苦笑,“是啊,天要变了。”
“那永琰怎么办?”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皇上顾念手足情谊。
钱鸿垂了头,不敢正视,“王爷被困,朔州卫指挥使已然战死,怕是凶多吉少,皇上欲息事宁人,预备割让朔州、应州。”
一割地,朔州便处于西蒙瓦剌的掌控之下,永琰就彻底没救了。
眼眶一红,泪水倏地滚落,哽咽道,“万万不能割地啊,您可是永琰的舅父,怎能见死不救!”
银白的发丝微微颤抖,钱鸿躬身说得恳切,“您是明白事理之人,不是老臣不救,而是不敢救,救不得啊!您看那玉阶上的血,皇上刚下令斩杀了程刚、张梧两位大人,只因他们提及‘忠王’二字!”
茫然垂眸,这才发现雕龙玉阶上血污蜿蜒,染红了我的丝履。
疯了,都疯了,我索性也疯狂一次。
永琰不在,我也活不下去。
敛了衣袂,直上玉阶,决然喝道,“要杀要剐,只管冲我来,今日必见皇上!”
见我如此大胆,将生死置之度外,禁卫统领迟疑片刻,不敢妄然下令。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殿内传出黄门内宦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宣忠王妃沈梦遥觐见。”
他终于肯见我了,这是否意味着永琰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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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变得太快,不是成王就是败寇~~~~(&;gt;_
正文 53 大风起兮云飞扬(中)
跪伏在冰冷的地上,我哀哀禀道,“听闻王爷被困朔州,梦遥心急如焚,若冒犯圣颜,请勿怪罪。du8wx”
“沈梦遥也会如此卑躬屈膝啊!”垂幔之后,响起寒意瑟瑟的笑语。
那声音……
是王直!
青衣宫娥恭谦有礼,撩起明黄垂幔,引我入内。
帘后并无他人,也不见皇上的踪影,我这才恍然大悟――王直越发胆大了,连圣旨都敢假传。
“我要见皇上!”
“皇上闭宫养病,不愿见任何人,更不愿见你!”王直语气冰冷,掷地有声,“王妃有话就对我说,一定会帮你转告!”
见他一副傲慢的模样,我怒斥道,“你不过是个掌印太监,竟如此胆大妄为,别忘了这天下、这江山始终姓明,不姓王!”
牵起一抹冷笑,淡漠的语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响,“此言差矣,太祖皇帝起兵前,这江山也不姓明啊,风水轮流转,谁知今后这天下会不会姓王呢!”
微微抬首,鄙视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好深的心思,我真是看错了你!”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他冷笑一声,缓步靠近,“你家王爷也想这么做,可惜没本事,被我捷足先登……若是他还活着,真想瞧瞧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你说什么?永琰……”
定定看我,王直叹息道,“忠王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哪里知晓我早就见过瓦剌使节并明确告知――圣女塞丽娜塔被忠王明永琰所害,巴图蒙克才会在朔州设下圈套,等着他去钻,现在所有瓦剌人都已知真相,你想想他还会有命回来么!”
天呐,他欺骗了所有人,就连谋略过人的永琰也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目中酸涩,我强行忍住泪水,“不会相信你的话,永琰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
王直勾唇笑了,语声仍是不带一丝温度,“既然你愿意自欺欺人,我也无话可说,规劝一句――千万不要寻死觅活,你若死了,小郡王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喉间似乎噎着什么,勉强自己微笑,心中默念了千万次――沈梦遥,一定要坚强,不能示弱,不能落泪!
扭头就走,不愿再看他一眼,“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更不会寻死觅活,我会等着永琰,一直等着……”
出了乾清宫,直奔仁寿宫,想来想去只有皇太后能够帮我。
仁寿宫前,宫人们正忙着抬搬箱笼,寻来一熟面孔,惊问,“这是干什么?”
“回禀王妃,皇上下旨让太后迁往南苑避暑,鸾车已离了多时。”
不用多说,这一定又是王直的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难道就由着死太监一手遮天么?
一日一夜不曾休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慈庆宫,一头倒在榻上。
不愿想了,我已不愿再想……
永琰一定还活着,我相信他正在回京的路上。
陡然想起那日离别之时的风雨,风萧萧兮易水寒,难道壮士一去就真的不再复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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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生死未卜,遥遥该如何面对?
正文 53 大风起兮云飞扬(下)
永琰不在,屋子里空空荡荡冷冰冰的,就连柔暖的云丝锦被也透着刺骨寒意。du8wx
不知何时入睡,只知一夜噩梦不绝。
半梦半醒之间,隐隐可见蔽日火光,漫天腥血。
朔州,仿佛远在天边,无论如何都望不清,触不到……
惧怕有人通风报讯,王直遣走大批侍女内宦,调命禁卫将慈庆宫围得水泄不通,禁止一切人员出入。
我身边仅留下影竹及受伤的青芮,还有就是看护兆儿的芸娘。
欢声笑语不再,煌煌宫阙仿佛被隔绝在阴暗处,宛若一潭死水,了无生气。
王直安得什么心,我不得而知,只知他想方设法虐待――一日连最为基本的餐食都没有着落,只能在慈庆宫门口领到几个冰冷的馒头。
小的小,伤的伤,这日子过得万分艰难,可我依旧泰然面对。
任何艰难,任何困苦,都算不了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永琰,你快些回来吧!
缺医少药,青芮的身体越来越差,伤口溃烂发黑,整日高烧不退,即使用凉水冷敷也无丝毫效果。
坐在榻前,不住为她拭汗,她艰难抬头相望,“主子,您无需这般,奴婢受不起。”
“傻丫头!”持着纨扇轻轻扑着凉风,浅浅微笑,“记得那年,千里迢迢由江宁来到京城,在芳华苑受人欺辱,你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冬天也有温暖的人。”
眼眶一红,她潸然泪下,“真想不到,您还一直记挂在心上。”
仰首阖眼,强行抑住泪水,“有些人只能同富贵,有些人可以共患难,我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王爷一定会渡过难关,一定会平安归来。”
正说话间,影竹捧来一只土陶碗,里面盛着大半碗剩饭,恭敬道,“主子,您先吃,今日没有派下馒头,就给了一钵糙米饭。”
起身别过脸,不忍再看,颤声道,“我不饿,你与青芮分食了吧!”
小丫头捧着碗,再次举到面前,“您不吃,奴婢们也不吃。”
“好,我吃!”舀了半勺,含泪吞下,一股霉变的怪味直冲鼻尖,伴有沙粒的米饭咯咯硌牙。
还要多久,还要等待多久才能熬到头,忽而觉得浑身寒凉,越发觉得这慈庆宫是一座凄然恐怖的孤坟,终会将我吞噬,终会将我湮没……
“王妃,您瞧!”芸娘抱着兆儿,指了指小几上的饭钵,“那是什么?”
细细查看,饭钵内似乎藏着什么,伸手拨开粗糙的饭粒,露出一张淡黄色的字条,上书六个正楷小字――隐忍,福?安康。
福?安康!是纪淑妃么?
这字条意味着什么?
难道……
疑惑不解间,屋外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我推开殿门探望,只见王直领来数十名带刀侍卫。
他微微低首,寒言相问,“王妃近日可好?”
不屑地反问,“你说呢?”
“给您带来了好酒好菜。”说着示意侍卫奉上食盒。
瞟了一眼,我轻蔑笑道,“难得王公公竟会如此好心,这该不会是上路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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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章节会很好看,“谁的天下”初见端倪~~~
正文 54 谁的天下?(上)
一句轻言噎得王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踏前小步,侧首附向耳畔,若有所指道,“王妃多虑了,近来宫中不安稳,有人按捺不住,有人跃跃欲试,不过没关系,我早晚会收拾他们!”
从侍卫手中接过食盒,重重摔在地上,汤羹碎瓷散落一地,“狼子野心不是人人都有的,既然王公公胸怀天下,本宫在此遥祝――愿你得偿所愿,早日荣登大宝!”
“多谢美意!”他陡然伸手掐住我的后颈,一双嫣红的薄唇几乎贴在颊上,咬牙恨道,“劝慰王妃一句,还是安分守己的好,省得生出许多事端来,有连累身边人挨打受罚!”
“放肆!”随手甩他一掌,凤眸怒瞪,“你越发大胆了,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
“呵呵呵!”王直扬声大笑,饶有兴趣地逼视着我,“无需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烈女贞妇的模样,你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
“滚!”
“别忙!”他侧目瞥我,抬手一指,直直指向芸娘怀中的兆儿,“小郡王可是王爷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收服不了王妃,就只能拿孩子出气了,到时候您可不要怪我磋磨孩子!”
“你敢?”面色一寒,身子绷得僵直。du8wx
傲然与我对视,“为何不敢?”
“枉我一直将你视为友人,难道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么!”
“我不会负你,也不会害你,但有前提条件是你不犯我!”说完他转身就走,掷地有声一语,“时间还很充裕,你自己想想清楚!”
殿门砰地一声关闭了,双膝软弱无力,缓缓跪伏在地。
越来越憎恨自己,为何不想方设法留住永琰,为何会错信不该相信之人……
从晌午到傍晚,坐在窗前一动不动,满脑子胡思乱想。
余晖晚霞,失望地瞥向最后一缕夕阳,无奈摇了摇头,又得面对黑暗,又得面对无眠之夜了。
三更时分,沉闷的巨响将兆儿从梦中惊醒,孩子不住哭泣,无论如何哄劝,都再也不能安睡。
待轰隆闷响过后,我快步出殿,立在玉阶上抬首遥望,只见西北天际一片耀目的火红。
那是乾清宫的方向,难道……
夜风卷着淡淡的硫磺味飘散,那是燃过焰火的味道,我怔了怔,倚着廊柱怅然自语,“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是在庆功!”
可怜的永琰一世英明,却……
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么!
心中万分悲伤,不敢再想,害怕噩梦成真,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主子。”青芮拖着伤腿,颤颤立在身旁,佝偻着身子为我披上帔帛,“夜露重,要多穿些才是。”
抬手挽住她,涩然开口,“王爷生死未卜,他们却在庆功,真的好不公平!”
“您要多保重!”贴心的丫头握了握我的纤手,柔声安慰,“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心明眼亮,王爷一生光明磊落,是大善之人,定能逢凶化吉!”
是啊,她说得没错,我应该坚信不疑!
永琰从未骗过我,答应的事也一定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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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 谁的天下?(中)
说来也真的很奇怪,乾清宫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几乎夜夜都是火光漫天。du8wx
这日临近子夜,正在更衣预备就寝,忽闻震耳欲聋的杀声如澎湃波涛一浪高过一浪,直直向慈庆宫方向涌来。
兵器相交声,惨呼惊叫声,似乎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宫门之外。
喊杀声阵阵入耳,令人惶恐不已,我疾步闯入内室,抱起孩子用外袍裹住,塞入芸娘怀中,颤声吩咐,“抱好兆儿藏在密道里,千万别吱声,千万别出来……若我不在了,你想办法带他出宫去,一定要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说这话时,泪如泉涌,不知今夜是福是祸,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孩子。
胡乱抽去锦被床褥,掀开床下隔板,一方黑洞洞的暗道显现眼前。
永琰曾经提过,床下有密道。
记得当时我还笑他,笑他多疑,笑他狡兔三窟,如若他真的多疑,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护送兆儿下入密道,我亲了亲孩子的小脸,掩面就走……
不知这密道通向何方,只愿兆儿能远离这嗜血阴冷的宫廷。
“主子!”影竹将一件侍女宫装披在我身上,意图遮掩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