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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一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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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ei轻轻拍了我一个头皮,我摸了摸头,看到信士正对我笑着。
  偏南的太阳正在播洒它的温暖之种,暖洋洋地烘着我们三个的脸,很暖很暖。
  一个信士,一个Kei,一个我和一个偏南的太阳,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记忆。
  Mallarpa中能体会到的暖,只有这难得的一刻。
  信士是哥哥,Kei是父亲,我是个幸福的小孩子,一点都没有想到悲伤。
  信士出院的那天,Kei决定搬到别的城市去。我仰头望着Kei,光影把他的脸映得很模糊,对着光怎么都看不清。
  老板最近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急着要把我们送离Mallarpa,说第二天晚上就走。我们没能好好地为信士的康复祈福,因为一切都来的太匆忙。
  我们决定搬到M市,一座位于Mallarpa西部的小城市。Kei说要让我在那里好好念书,让信士养伤。那里是原Mallarpa的卫星城市之一,联系着Mallarpa与中东、印度世界的一些路径。而内战开始后,由保守党建立的Mallarpa临时政府也未来得及重新颁发法令将其收回——他们自顾不暇。作为小型中转站的M市在Mallarpa闹独立时被东亚联盟原属国占领。占领这个小城市,原属国几乎没有耗费多少军力,只是在一轮突袭和轰炸之下,原执政府旧址与军火库化为一片平地,在弹尽粮绝的原驻军丢盔弃甲后,具有信教传统的民众在小规模屠杀的镇压下,默默选择接受了新的统治者。现在,位于高原脚下的M市由东亚联盟原属国占据,成为那时监视Mallarpa的哨岗,一派隔岸观火台的架势。
  从老板家的窗户望去,M市的方向在传说中隐隐透来硝烟的气味。铁路只有午夜两小时的发车时间,其余时间全部封锁。我们得在午夜后才能出现在城北的车站——那时的Mallarpa会比较安静。那片混浊的天空,总会提醒我那场毁灭一切的噩梦。
  “我不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隔夜,我一边收拾老板为我准备的,少得可怜的行李一边说:“我一定会回来向Lukary报仇!稻喜和信士的仇。”
  Kei摸了摸我的头:“小孩子别说什么报仇。”
  我突然生气起来:为什么总拿我当小孩子? 
  “Kei没有怨恨,也没有失去重要的人,当然不懂!”我躲开他的手,“我已经决定了,早晚都要回到这里,打倒Lukary!!”
  我看着Kei,要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心——我绝不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稻喜临死的眼神,信士永远立不起来的腿,那包虚假的财富。
  在经过洗刷的记忆里,我不信Kei还会残留这样的感情。若连感情都留不住,那还谈什么仇恨?仇恨是长在骨头上的诅咒,一辈子都刻在上面,怎么都洗不掉,忘不去的东西。
  Kei愣愣地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睛中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神情,从一开始起,他就爱直视我的眼睛,以一种让人觉得尴尬、战栗的可怕欲求目光看着我。微张的唇间隐隐透出一声低吟,风清云淡下仿若流年,我从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但知道每次他露出这样表情时都会变得很低落。
  他受伤了,被我伤到了。没有回忆的的人最怕别人说他一无所有。
  “Kei……你不是说我会成为英雄么……你说英雄不能哭,你也说人成长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我只是被安排了‘仇恨’这条路。”
  我挎起包。
  “我不可能永远都是个小孩子,Kei,我总有天会长得和你一样。”
  Kei只是站着,脸上流露的是令我怔愕的表情。
  我不懂Kei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迷惘,悲伤,仿佛努力追忆着什么,然后想到曾经犯的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想拉着他的手想安慰,可他躲开了。
  “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很累,我忽然觉得。指间冰凉的触感一溜而过,心像撞到什么一阵闷痛。人总是在无意的言语间无情地伤害到对方。
  那天夜里Mallarpa的风吹得像首挽歌,我躲在门口,看到Kei一个人站在窗前抽烟。
  烟雾缭绕,他对着一张照片发着呆。烟灰在风中残叶般被吹落,火光微弱地时隐时现。沉寂的空气隔绝了他四周的空间。Mallarpa那年的风带着悲惋的硝烟味,他孑然一身存在于那个被夜风吹撩的世界里。一个寂寥的世界,一抹孤独的剪影,烟影缭绕。照片像块凝固了千年的化石,风化不了的回忆。烟灰截断,掉落地上的片刻,他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那瞬间,我觉得他是那么弱小,那么孤独。
  我后悔对他说的那些话,Kei并非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的都失去了,只空拥抱了回忆而已。拿着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回忆曾经拥有一切时的年少轻狂,那时的幸福绝对不会放人联想到悲哀。只是年代会苍老,历史会成细沙。风吹沙动,细声中发现身边溜走的东西,不经意间在自己的心上留下了磨痕,变成了伤口。
  随风而逝后,“幸福”变成了“悲哀”。

  第十章

  临上去M市的火车前,老板对我说随时欢迎回来,并塞给我一个纸包。
  “记得以后可是要还的哦。”
  那是钱,是给我们到了M市安居用的钱。在火车上我看着这个纸包,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悸动。老板说我和他儿子很像,嘴巴死硬的,又是一付小大人样,却很喜欢红茶咖啡,巧克力蛋糕和橙子。
  Kei拉住我的手:“上车了。”他回头看了看老板,然后与我登上火车,穿梭于硝烟与废墟中,离开了人间地狱般的城市。烟雾,遮掩了这块土地所遭受的所有伤痕。我总在想,Kei看到的又是什么样子的世界?
  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定义都不一样,因为人总会因为种种经历而思考,然后有所改变。在听完Kei的解释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就会感到脆弱。因为我遇到了Kei,Kei让我对这个世界有所改观,让我透过他的身体看这个世界,发现了它冰冷中蕴藏的那一点点温暖。
  “你觉得这个世界冷酷,是因为你‘这样’认为。”
  因为我觉得Kei温柔,所以有他在的世界便是温暖的,连同太阳,微风和笑容。
  人的直观作用原来是这样强烈,我缩在Kei身边看向外面流火般的景色。灯光在眼中像流星一样划过,转瞬即逝的记忆。
  “Kei,别难过。”我握住他的手,看它们相互交叠。一只孩子的手,一只大人的手。
  “总有一天我也会能保护你,并让你永远都记住我,永远都不会遗忘。”
  永远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看着照片发呆,一个人抽烟,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这是我对你许诺的。 
  火车到站。这是一个多山的城市,也是距离Mallarpa最远的卫星城市,几乎就是建立在高原之下。
  我惊异地发现,那里是个和Mallarpa完全不同的城市,这里远离Mallarpa的气息,没有工业的污染,没有奢靡的霓虹。我踏出车站,吸到了第一口清香的空气,便看到了头顶那片蓝得不真实的天空,仿若一块巨大的天蓝色的冰悬浮头顶。我从未见过这样清爽的天空,这样透明的冬天——这是我对M市的第一印象。
  我们通过了东亚联盟原属国的安全验证,被证明是从Mallarpa逃出来的避难者后,由几个士兵打扮的人送上一辆大车。M市很冷,呵出的热气都成了白雾,车上挤着很多和我们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避难者,衣着打扮都不一样。听说不光是Mallarpa,连同与M市一样原属于Mallarpa的卫星城市也开始了暴动。东南亚一片混乱,他们只有逃到被东南亚原属国占领的M市暂时避难。Kei搂着我的肩膀,扶信士柱着拐杖上车,不时地拉正肩膀上的包带以防它滑下去。没人给信士让座,Kei只好把行李放在地上让他休息。我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略微有些紧张。车内的热气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凝结了大颗的水珠,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无法看清。就在这样的一种不安情绪中,大车驶动。
  由于大量的流民,M市的住房很是紧张,很多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暂居地。我们在到达目的地后下车,车子载着剩下的人继续向前开。我担心地看着Kei,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那是老板的介绍信,因此我们得到了一所居民居住的公寓房,一个较为稳定的暂居地。虽然有点小,但总比住在游民营里好。房东还很好心地借给我们一把轮椅,Kei按着我们的头以鞠躬的形式表示感谢。
  Kei在房间里拉出了白色的纱帘,我喜欢从那里仰望天空。那片令人看了就想飞翔的宝石蓝下白纱帘随风翻滚,我看着宝石蓝随着纱帘而变化,心中浮想联翩。想到Kei,想到信士,种种图象在脑海中都留下了这抹梦幻般的蓝调。
  从那里看下去,经常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们将信仰捧在心口,从北面的山中行队而出,向寺庙走去。Kei告诉我:“这里的人大多信奉印度教,他们习惯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神明。”他不屑这样的人,我从他的眼中能读到。“但是,他们都活的很自在,不是么?Kei?他们的眼睛比什么都干净。”我说。Kei似乎为我的答案感到有点吃惊。
  没多久,信士装了假肢,冰冷的金属代替了原本的血肉直躯。看着它,总会觉得生命的一部分已被冷冻。看他蹒跚地学习用假肢走路,我别过头不忍心看。我知道信士很难受,很痛,可我从来都不敢问。信士对我说没有必要对他表示难过,因为这只是他当初把我扔在马路旁的报应。
  报应?谁信呢?
  Mallarpa的人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我从来不问他装了假肢的腿疼不疼,冷不冷,因为怕听到那个令我心碎的答案——因为我是他最重要的弟弟。我能给的,只是我全部的感情,作为一个弟弟,应尽的全部感情。
  为此我发誓,会为稻喜和信士报仇。不管多久。
  这个城市虽然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游民进入,但相对还比较安静。每天都有人从游民营被带走,然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被送走,挽救M市的人口和就业问题。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进有人出,就像一个隧道,在人的善心里穿了一根线。
  我们是借宿在M市市民的家中,因为老板的介绍信,所以没有遭到原属国军队的骚扰,安定了下来。很快,Kei又找到了份工作,这次是在餐厅里当服务生。
  这里的冬天冷不一般,至少在Mallarpa长大的我从未见过。在寒重空气的侵袭下,Kei可悲的体质弱点全部展现在低温面前。他的身体并没我想象中那样强壮,气候变换时常因为体质原因而生病。Kei告诉我,因为他的身体原本就很差,要不是因为感染了奇怪的稀有病毒成为了吸血鬼,恐怕当他21岁的时候就去见上帝了。那病毒叫NRS,所有知情者都这样叫它。Kei提到这病毒的时候眼睛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神情,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恐惧。我没敢问下去,但这病毒至少让我见到了活着的他。我有点庆幸,并非只是为了自私的原因。我们给老板去了信,说我们一切都好,叫他别担心。没多久,我们收到了他的回信和汇款。
  “让那小子好好上学吧。”
  信上这样写着,于是半月后我跨进了教室——这里唯一的游民小学,由原属国军队把守。M市对游民的基础教育和出入范围进行了很大的限制。入学前一日,一名军官打扮的家伙来到我们的暂居地拜访。我被迫坐在他对面与之长时间对视,让他从头到尾地打量我。他的眼睛颇有几分军人的严厉。许久,军官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说:他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是么?说完,他把视线停驻在Kei无表情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你的孩子?
  他问。
  对,我的孩子。
  Kei回答。
  后来,我从Kei那里得知,这名军官名叫金德文,是M市驻军游民管理局的上校。他常爱眯着眼睛打量我,而我则努力使自己不去害怕那双眼睛。
  我的成绩没有使任何人失望,因为这是我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尽管不希望再回到儿时的噩梦里去,我却常常被噩梦在半夜惊醒。我努力让自己的一切都看起来平凡而且淡然,即使学校的驻守军官一直都很奇怪地照顾着我,即使我的身边会有很多异样的眼光——我是一个享受特权的人,但我仍然一刻不懈地打造着一个乖孩子的形象。上课时认真听讲,球场上尽情奔跑。我成绩优秀,是那所学校的明星学生,每个同学都羡慕我。可他们不会知道我背后的故事:我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在Mallarpa当小偷,害死了最好的朋友,哥哥为了我断了一条腿,并且在心中一直埋着个腥风血雨的仇恨。所以——即使掩饰的再好,也改不了我本性里的恶劣情绪。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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