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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3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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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行走
而不知道
北极在哪个方向
说不清在什么地方
这个天才女子
曾经预言
爱情将被谎言
在旅途中杀死!
因为一个奇迹
我们才干百次的想念
这个遥远的城市
诚然她的尸骨
被埋在了陌生的异乡
但我敢肯定,她的灵魂
从未离开过
这寒冷和风雪的国度
中国的北方
北方的中国
是一个女人创造了
生命和死亡的神话
当她微笑的时候
却在衣衫的下面
隐藏着看不见的伤痕!
这个城市
街道上的石头
从来只用一个姿势
来面对这个世界
它看见匆匆的过客
从虚无中走来
在路的尽头
又变成了虚无
谁知道
有多少人类的记忆
被埋藏在其间
萧红离开这里
再没有回来
这是一种宿命
其实就是这个人
把拥有的全部苦难和激情
都祭献给了
活着的时间
以及永恒的沉默!
自 由
我曾问过真正的智者
什么是自由?
智者的回答总是来自典籍
我以为那就是自由的全部
有一天在那拉提草原
傍晚时分
我看见一匹马
悠闲地走着,没有目的
一个喝醉了酒的
哈萨克骑手
在马背上酣睡
是的,智者解释的是自由的含义
但谁能告诉我,在那拉提草原
这匹马和它的骑手
谁更自由呢?
马 鞍
——写在哈萨克诗人唐加勒克*纪念馆
这是谁的马鞍
它的沉默
为什么让一个
热爱草原的民族
黯然神伤!
它是如此地宁静
无声地等待
变成了永恒
仿佛马蹄的声音
也凝固成了石头
这是爱情的见证
它忠实的主人
策马跑过了世界上
男人和女人,最快乐的时光
它还在呼唤,因为它相信
骑手总有一天
还会载誉归来
它是沉重的,如同牧人的叹息
一个崇尚自由的灵魂
为了得到人的尊严和平等
有时候可供选择的
只能是死亡!
小踵(外—首)
路 也
穿堂风布置了这一切
你在大屋睡着了,我躺在隔壁小屋里
静静地想你
我拥着薄被,上面有笨拙的温柔
亲爱的棉花在里面轻轻喘息
相隔一尺,我的南墙就是你的北墙
我的呼吸与你的鼾声押韵
韵脚轻轻拍打着
一面薄薄的墙
我知道这个初夏的中午爱我
它用床单上的方格子爱我
它用蓬松的树冠
和飘摇的裙裾爱我
还有爬山虎正在窗外的墙上蔓延
那是它爱我的最好方式
我感到安稳
身体有点迷糊和无知,正满足地下坠
我知道会梦见你,以及整个北方
两公里
两公里等于两千米。
不是两千米的跑道
也不是两千米的旅途
是两千米的春光和向往
两千米的汉乐府。
你来的时候,毋须乘舟或骑马
只需安步当车,穿过茂密起来的国槐绿荫
夕阳给两公里镶上一道金边。
两公里不过是一页铺开来的稿纸
(或者两公里的竹简,两公里的帛)
你就当是从那头写到了这头吧。
空气中有五月沙沙沙的响声
你这个人是最好的叹字,风的手写体
你用穿棕色皮鞋的脚步做语法
让句子辗转在方块砖的地上
每次拐弯都可看作一个自然段落
我的小屋是最忠诚的句号,端坐篇尾
而我,是那小小的落款
正在棉布裙下等你。
近作五首
李 瑛
盐和糖
我们用汗水歌唱生活
用泪表现激情
用时间埋葬自己
我们用血创造生命
血是生命的第一个字
鲜红的,滚烫的,流动的
你认识它吗
在肌肤与灵魂之间
这是惟一属于自己的
它呼吸、成长
给我们力量和情感
容易破碎
你认识它吗
舀一勺放进坩埚里,提炼
静默中,你会看见
闪闪发光的结晶
用镊子夹起来放在显微镜下
仔细分辨,会看到
大部分是盐而小部分是糖
在哲学家眼里
它们同样纯净
同样严肃而平凡
而在我眼里
盐是痛苦、悲伤和孤寂
糖是幸福
镜 子
它纯净如水
只有当你看它时
它才有真实的内容
它深情地望着你
用不着把瞳仁扎进水底
就会证实
它对你的虚实光影
没有丝亳扭曲和欺骗
你看它一次
它衰老一次
你信任它
它便尊重你
甚至牵着你的血肉和骨头
甚至了解你的欢乐和痛苦
从灵魂到肉体
在我们的生活中
应该学会和它对话
因为学会坦诚比伪饰
要困难许多
冰箱里的鱼
水草还留在原来的地方
卵石还留在原来的地方
岸上的黄菜花也留在原来的地方
河水已经东去
流进了大海
也许河水并不知道
半路,它的一尾鱼
游进了我家
它激起的一道涟漪
它吐出的一串水泡和
它嘴里的最后一滴水
都冻结在我家冰箱里
大河的一条小小的支流
冻结在我家冰箱里
但生活并没有凝固
还能听见这鱼的呼吸
还能感到它经历的风雨
它仍然大睁着眼
怀着许多没有说出的心事
遥望着远海的波涛和
天尽头最后一朵浪花的飞溅
有限的是语言
无限的是沉默
悼
一直不敢说出的那个字
一直不愿说出的那个字
终于像炸雷
跳在面前,使你
看见了它的形状和颜色
一张讣告
像一片落叶,遮着
他平静的遗体和
我们巨大的痛苦
哀乐,像河水载着他
缓缓归去,回到
最初钟声响起的地方
他出生的地方
我们只能理好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以此缓解心头的疼痛
我们不知道再做些什么
只能和世界一起
低着头转过身去
生活又将重新开始
从生活最初的形态
从人们的记忆
从痛苦
窗外,阳光哗哗地泻下来
是燃烧的泪水
冬的漩涡
——落叶和鸟
在向阳的墙角
一堆拥挤的枯落的叶子
被风吹得旋转
发出寒宰的声音
像一群追逐嬉闹的麻雀
在向阳的墙角
一群欢乐的觅食的麻雀
被风吹得旋转
跳跃着扑打着翅膀
像一堆簇拥的枯叶
在钢铁水泥的坚硬的城
再也很难看到这种小小的野趣了
只有在多篱笆矮墙的乡村角落里
才有这么亮的太阳,寂静地
照耀着这么温暖的生活
这么有趣的冬天
冬天的漩涡
(选自《人民文学》2004年1月号)
拼 盘(外—首)
李轻松
用云中的飞鸟,用地上的香菇
拼盘可以说是个杰作
靠我手里的姿态,我头发里的漩涡
我端出了这道拼盘,就端出了
里面的那些空虚
好在没有人在意我的叹息
我没有学过插花,却懂得里面的深意
我没有练过功夫茶却深得其中的奥秘
原来生命竟是可以拼贴的
可以被抟制被模仿
我偏爱水果和青菜
各种颜色的搭配
先用水把水清洗,透出里面的空心来
一张透明的脸无需化妆
与蓝色的台布、甚至蓝瓷的盘子
如此相配。好像不经意的一次相遇
却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做完这个拼盘,天色已暗
这个最大的虚构,使我原谅了谎言。
一道汤
先生,最后该上道汤了
对于酒,我们已经喝得太多
该换换口味补补钙了
百合、西芹、番茄加洋参片
让它们不分尊贱订下婚约
来一次小小的狂欢吧’
从此我重新认识了一种事物
一种味道,或者精华的含义
我买来了生命的调料。我需要那种文火
不紧不慢地炖。回想一些青春时代的爱情
因为缺少火候与耐心
便用火把火烧毁,用水把水浇灭
现在我爱上了咕咚咕咚的声音
那是我的音乐。我饱满地溢出
连荒凉都是有味道的了
我替一道汤来喝下世上百味
我替一种好味道来抚慰世上万物
一个从繁华中谢幕的人
露出时间的衰败——
渗透着各种不同的滋味
来,让我们慢慢地消化吧!
(选自《绿风》2003年第5期)
家居十八碟(选二)
荣 荣
调味品
再刁钻的口味也可以调和
一生的滋味追不上一家小小超市
酱油碟里渍着的 总是沧海桑田
但我还是爱它的颜色更胜于味道
(那是隐秘的欲望?)
味精是一张花言巧语的嘴
它让每道菜发出同一个音
居家的日子便会可怕地雷同
盐 搁多搁少总是学问
在多与少之间我学会节制
油也是 油而不腻属于
饮食理想 如同一次次登高望远
瞧 我还是正常的女人
把辣椒看成好东西 刺激
虚弱的肠胃 就像夫妻间
偶然的争吵或小别
而淀粉是宽容的 与胡椒不同
让人想起爱将悲喜混为一谈的老人
姜 蒜 小葱 花椒及茴香
总是晚餐桌上积极的点缀
它们强烈的排他性
是情感对话中的警句
还有糖和醋 吊起你的胃口
如同俏皮话 意会的眼神或手势
爱人啊 那隐藏的深意
你须要留心 细细捕捉
配 料
有时花边和修饰比本身更重要
就像外在的表达与其情实意
但配料们只想溶入 不要
喧宾夺主 不去张桃李代
新鲜的火腿丝有些妙不可言
香菜是点缀 口味非凡
冬笋丝 鸡蛋丝 土豆丁 香菇条
恰似旧日的姐妹 蒜泥
姜末的葱花 总能和平共处
胡萝卜是餐桌上的三好生
却常常被儿子一票否决
豆瓣酱 红腐乳汁 番茄酱
是一帧帧风格浓郁的布景
现在 夜幕降临
让我们围坐在一起
从这些表象 色彩入手
对这个家有多爱你就有多少胃口
(选自《延安文学》1003年第6期)
最初的地理
张高宏
那时候,父亲抽
春耕,南雁,金沙江
他抽春耕
抽南飞的大雁,抽
一条红色的河
那时候,我们
不会用“鸟儿”这个词
我们会直呼:麻雀,斑鸠,野鸭子
在某些个晚上
月亮下的泡桐树
发出些
腥凉的气味,一群孩子
在楼梯的拐角处
泡在黑暗里
副食品商店的柜台上
一把算盘,露出黄白的
骨头
地上总有些盐的潮湿
那些纸片上
总会有烧酒,白糖,煤油,杏仁饼
以及日子和
厚厚的一层烟味
(选自{墨墨h,凹4年4月号)
西坪街2002。腊月二十八
巫 嘎
一阵雨与一阵雨之间
依旧是县城 西坪街 坑洼积水 发亮
一辆卡车驶过 激起水花
像镜子的正面与反面 梦与梦
像一夜未眠 或十年一觉
钟表的此刻与下一刻
一阵雨与一阵雨之间
像夜雨与凌晨之雨 大雨与小雨
西坪街灰暗 汽车修理厂 洗头店 快餐店
崭新的彩票投注站 台球少年在异地打工过年
医院已换了大门 面朝大街 悲伤的乡下的看病的人
像潆潆春雨 四川来的建筑民工头顶油布奔跑
车站开出跨省春运加班车
一阵雨与一阵雨之间
像你的恍惚与出神
像含着你的时间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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