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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成父也出班道:“水至清则无鱼,即使混进个把奸细,奈何我大齐十万雄兵!仲父所奏乃振兴齐国大计,君上应恩准,立即施行!”
宁越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怒视了隰朋、王子成父一眼,掉过身来,蹒蹒跚跚地,竟然不辞而去。
管仲看看宁越渐渐远去的背景,又回头看着齐桓公。
桓公一击案几,奋然而起:“寡人同意仲父所献官山海之计,开设轻重九府,掌管盐、铁、金、玉、珠宝、货币,由仲父代寡人掌管。边关立即开放!毋庸再议,退朝!”
5.宁越怒斥竖貂
宁越回到家中,心绪烦乱。他没有想到桓公会把管仲抬到如此高的地位。看来,桓公是效法西周文王封姜尚为“太公望”的故事。对于管仲,他认为是个有本事的人,是桓公的好助手。这几年在管仲的治理下,齐国的面貌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齐国的地位在各诸侯国中越来越突出,齐桓公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可是,对管仲提出的以“相地衰征”为中心的农业改革他不赞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管仲要破这个规矩,他看出了管仲的野心,是打着尊周天子的旗号,实际上要取代周天子。作为分管农业的三朝老臣,他决不能对此听之任之。可他不想直接与管仲、齐桓公对抗,便采取阳奉阴违的策略。对管仲提出的“官山海”之计,他更不赞成,认为管仲尽在出风头。现在,官山海具体方案出来了,如果朝议通过,他再反对也没有用了。
如此舍本取末,齐国的前途十分危险,国将不国。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朝堂上放了一炮。本来他以为大部分大臣会支持他的观点,可竟然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他倒上酒,闷闷地喝起来。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宁越仍旧手端酒爵,长吁短叹。
侍仆进来,点上蜡烛道:“老爷,竖貂将军来了。”
宁越眼睛一亮,以为桓公态度转变了,忙道:“快快有请。”
一见竖貂进来,坐下,宁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君上召见?”
竖貂摇摇头,诡秘地一笑道:“好久没与大司农聊聊了,今晚特来拜望。”边说边从怀里掏出白璧一双,放在案几上。
宁越不解地问道:“竖貂将军,这是何意?”
竖貂道:“大司农乃我大齐栋梁之臣,从僖公到襄公,已是三朝元老。在下十分敬重大司农,区区一双玉璧,不成敬意,聊表寸心而已。”
宁越摇摇手:“竖貂将军请收回玉璧,无功不受禄呀。”
竖貂陪着笑脸道:“大司农对齐国,功盖过天,妇孺皆知。眼下齐国有难,君上被管仲迷惑,乱政当道,大齐的前途,全靠大司农了。”
宁越警惕地看着竖貂。
竖貂继续说:“当年,周武王死后,由年仅十三岁的周成王即位,管叔、蔡叔造反,要是没有周公旦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杀了管叔,周王天下必将毁于一旦。现时的齐国,与当年周成王即位时,何其相似!”
宁越明白了竖貂的来意。他知道竖貂与管仲一直不和,但他对竖貂一直看法不好,认为这是一个小人。竖貂见宁越听得认真,便更直接了当地说开了:“管仲本应死在荣辱柱上,可君上被鲍叔牙蒙蔽,不但没有杀他,反让他当了相国。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目中对上无视列祖列宗之法规,对下无视群臣的意见,连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也不放在眼里。一意孤行,什么相地衰征,什么设轻重九府,什么关山海,又什么边关开放,长此以往,大齐国将不国啊。”
宁越冷笑着问道:“竖貂将军的意思是……”
竖貂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咱们联起手来,把管仲从君上身边赶走,我们愿意团结在大司农周围……”
宁越感到头上给扣了屎盆子一般,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厉声质问:“你们是谁?易牙吗?开方吗?一群蝇营狗苟的小人!我正告你们,宁越是堂堂正正的汉子,决不与小人为伍!”
竖貂心里一惊,两眼迷惑地盯着宁越,似乎不认识他似的。
宁越越说越激愤:“管仲是好汉,是硬汉,有胆有识,他的政策是错了,我坚决反对,只要他翻然醒悟,仍不失为一国之相。竖貂将军,我劝你少打相国的主意,别拿鸡蛋去碰石头!”
竖貂站起来,不解地看着宁越。
宁越气得手直哆嗦,一指门外,吼道:“竖貂将军,请吧!”
竖貂哼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宁越抓起案上的玉璧扔出门去。
室内,空空荡荡,风吹残烛。宁越越想越气,他似乎受了奇耻大辱,一脚将蜡烛踢翻。
室内一片漆黑。
“哈哈哈……”黑暗中,突然爆发出宁越发狂的凄惨的笑声。
6.智服鲁国
昨天夜里,管仲睡了一个好觉。早晨起来,他走出门去,只见一轮红日从东边喷薄而出。天是那样蓝,空气是那样清爽。
婧在院子里踢毽子。几名侍女陪踢。
婧身轻如燕,技巧娴熟。正踢、反踢、跳起来踢……彩色的毽子时而飞上空中,飘飘荡荡;时而落在她脚面上,稳稳当当。
侍女们手拿健子看婧踢,彼此交头接耳赞美婧的美姿,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情。
管仲被婧优美的姿态吸引,驻足而立,饶有兴趣地观赏。
婧看见了管仲,将毽子踢向一名侍女,来到管仲面前,笑靥如花:“相爷起来了。”
管仲笑道:“踢得好,再来。”
婧摇头道:“不踢了,妾累了,请相爷用早饭。”
管仲开玩笑:“夫人踢得真好看,妙极了!”
婧娇美地一笑。
二人走进室内。
管仲指指案上摆着一扎扎的简册、帛书道:“这些书,夫人读了多少了?”
婧笑道:“没读多少,真难读,累得头都疼了。”
管仲认真地说道:“要耐着性子,多读一些。”
婧娇媚地一笑:“要不就配不上相爷了,是么?”
管仲微笑着,深情款款地望着婧。
侍女在一边笑了,道:“夫人读书可用功了,又是背又是唱。”
管仲问:“夫人喜欢读哪些书?”
婧想了想道:“妾最喜欢史官们采集的那些诗,又好懂,又好记。相爷写的书,妾看不大懂。”
管仲笑一笑,说道:“慢慢就懂了。那都是安邦治国之策,要多读些。”
管仲情绪高昂,看着婧那信服的表情,心里觉得十分高兴。他忽然想起侍女曾说过夫人的诗唱得真美,于是兴致勃勃地说:“夫人,唱一首诗歌听听,我来弹琴。”走到琴架前,扭头看着婧:“唱哪一首?”
婧娇声道:“妾最喜欢《静女》。”
管仲问:“是不是《邶风·静女》?”
婧点点头。管仲弹起琴,琴声悠然。婧伴着旋律起舞,唱道:
“文静的少女多么美丽,
她等候我在僻静的城隅。
藏啊,躲啊找不见,
我挠头徘徊真焦急。
文静的少女啊多情又动人,
她送我一支红笛。
红笛闪闪发光呀,
叫人爱呀叫人喜。
她从野外采来一束鲜花,
真是漂亮得出奇。
并非鲜花有多美丽,
只因为它是美人的赠礼。”
管仲与婧一个弹琴,一个歌舞,配合默契。正玩得高兴,侍女进来,低声禀报:“相爷,隰朋大夫求见,在前堂等候。”
琴声戛然而止。管仲起身走出内室。
婧忽然想到:“啊呀,相爷还没吃饭呢!”刚要开口喊住管仲,看到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又咽了下去。
管仲与隰朋在上房席地而坐。隰朋笑道:“仲父,好消息!
鲁侯又派人来借粮了。”
管仲也笑道:“鲁国老找咱们麻烦,这下老实了。”
隰朋佩服地说:“仲父神机妙算,那鲁侯哪是对手!”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自从柯地之盟后,鲁庄公安稳了一阵子。可齐鲁积怨太深,经常搞点磨擦,桓公就与管仲商讨对付鲁国的办法。管仲出了一个主意。鲁国百姓从来以织绨为业,绨是一种厚而滑的绸子。管仲让桓公带头穿绨做的衣服,令左右大臣也都要穿。齐国百姓也都纷纷效法。一时,绨服遍及齐国。管仲下令齐国百姓不准织绨。于是,绨的价格猛增。鲁国百姓一看织绨有利可图,都放弃农活织起绨来。家家纺机响,户户织绨忙。
管仲又贴出告示:鲁国商人给齐国贩来一千匹绨,得三百斤黄金;贩来一万匹,得三千斤黄金。
鲁侯高兴了,织绨发大财了。即使不向百姓征税,财政上单靠织绨就很充裕了,于是下令全国织绨。人人忙着织绨,田地荒芜了,鲁绨源源不断流进齐国。
转眼就是一年。管仲突然命令封闭关卡,不让鲁国的绨进齐国;同时又让桓公和大臣们改穿帛料衣服。于是,齐国上下帛料又大兴,无人再穿绨料衣服了。这一下,可苦了鲁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两季庄稼没有收成,鲁国的绨堆成了山,百姓们顿时陷入了饥饿之中,纷纷逃离鲁国,投奔齐国。鲁庄公发现中了管仲的计谋,急忙令百姓停止织绨,可是已经晚了。他只好到齐国购粮,但管仲把粮价一提再提,把个鲁庄公搞得焦头烂额,只好向齐国求救了,老老实实地听从齐桓公调遣。
隰朋讲完之后,管仲眼里闪动着狡黠的目光,哈哈大笑。
隰朋道:“还有一事,要向仲父禀报。大司农宁越下令封锁边关,不让各国商人入境。”
“什么?有这等事?”管仲惊异地问。
“商人们已提出抗议,说齐国不讲信用。”隰朋忧心忡忡地说。
管仲怒不可遏,又是这个宁越!他已成了改革的绊脚石,看来非搬掉不可了。
他立即草签了一道命令,交给隰朋道:“你马上赶赴关卡,向客商宣布:招天下客商,是国君制定颁发的国策,任何人无权变更。要向客商们赔礼道歉,同时向他们宣布:凡到齐国来的客商,一律实行优惠。凡单车经商者,客商食宿免费供给;两车者,加供马匹草料;三车以上者,还有美女伺候。”
隰朋一惊:“怎么,还有美女伺候?”
管仲笑道:“我已与君上商量好了,这次后宫清理出的五百名美女,不再分给大臣们了。建一座妓院,供客商们消遣。反正客商们有钱,整年长途跋涉,又不能带女眷,在临淄住不下。要让他们进得来,留得下,才能做大买卖。这件事君上已经同意。”
隰朋指着管仲笑道:“好你个仲父,真想到客商们的心里去了!我向客商们一宣布,准把他们乐死!”
管仲道:“乐死好哇!咱们要千方百计,把客商们腰里的钱留下,越多越好,还不快去!”
隰朋笑着一拱手:“得令!”
管子传第四章 慧眼识英雄
第四章 慧眼识英雄
1.竖貂自宫
竖貂在宁越家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后连骂了好几天“宁越老贼”,这老家伙真不知好歹。他知道宁越的后台是上卿国子,也明白只靠他和易牙、开方三人是形不成对管仲的威胁的。如果宁越肯挑头,那么上有国子,下有他们,就可以和管仲较量较量了。他身为中大夫,不好直接拉国子,宁越是最好的人选。原先他只知道宁越对管仲的相地衰征有看法,通过这次廷辩,他发现宁越对管仲的官山海也持反对意见,这相地衰征和官山海是管仲的两根支柱,宁越敢在朝廷上公开反对,说明他与管仲积怨已经很深了。因此,他才拿了玉璧去拜仿宁越,不料被他侮辱了一顿,还把玉璧摔坏了。看来,只有靠自己了。他对桓公也很不满,这几年,他几乎跑遍了中原各国,四处搜寻美女,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六名了,可他的后宫总管职务却至今没有到手。他也曾直接对桓公提过,可桓公总是笑而不答。他又通过长卫姬做工作,长卫姬告诉他,桓公之所以不让他进后宫,因为后宫全是女眷,男人一律不准进后宫。如果要进后宫,那只有宫刑之人才行。这宫刑就是割掉生殖器,竖貂当然不干。现在看,实现自己的相国梦,必须当上后宫总管,要当后宫总管,只有阉割自己的生殖器了,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他下了决心。
这天晚上,竖貂约集易牙、开方密商此事。
竖貂说:“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管仲的地位是不好动摇的。主公已拜他为仲父,谁再反对他就等于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