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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姐其实不太喜欢这等热闹场所,本来是想来见见程迪文,听听林先生乐班奏曲,现在乐班听过了,程迪文也见过了,兴致也已差不多了,便向林先生道:“林公,恕小女子暂退片刻,我想去更衣。”
林先生正在兴头上,忙道:“邓小姐请便。”现在画师正画到极处,也没人再去听曲,便让乐班也暂且退下歇息,待会儿再上来。
郑司楚见邓小姐避席告退,程迪文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心里却是一宽。他夹在乐师中退到后堂。严四保倒在后面等候多时,见他们过来,严四保马上挤到郑司楚跟前,小声道:“青杨,你吹得还不坏吧?”
郑司楚点了点头,严四保长吁一口气,笑道:“我说你没事的。哈哈,有林先生这座靠山,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郑司楚实在有点奇怪这严四保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把自己当成严青杨了?这时施国强走了过来道:“诸位,今晚也没事了,林先生说偏院给大家也设了几席,你们从偏门出去,吃过后便各自歇息吧。”他见严四保和郑司楚在一处,笑道:“严老哥,你沾你儿子的光,也一块儿去吃吧。”
严四保听得自己也有得吃,更是得意,忙道:“多谢施管家关照,多谢。”
施国强又笑了笑道:“严老哥,你别谢我,该谢你生了个好儿子。你小儿子没学笛吗?”
严四保道:“青柳吗?他什么也不会。”
施国强啧啧了两声道:“可惜,当初该让你小儿子也学的。真是可惜,长一模一样,本事却天差地别。”
他们正待从偏门出去,耳畔忽听得有个女子道:“程主簿不好吗?”
一听到“程主簿”三字,郑司楚便是一凛。扭头看去,却见邓小姐正和两个侍女走过来,说话的是一个侍女。邓小姐微微一笑道:“他挺好啊。”
“那小姐为什么对他这般冷淡?”
邓小姐叹了口气道:“程主簿的笛技确是天下无双,可惜总少了点什么。一味柔弱,其中无骨。”
“一味柔弱,其中无骨”八字,正是郑司楚的想法。郑司楚已在暗自叹息,心道:这邓小姐真是了得,迪文要听到了,只怕非哭出来不可。只是邓小姐批评程迪文,他反倒更是欣慰,方才的不快已全然乌有。严四保在一边见他神情,低声道:“青杨,别多想了,人家是大户人家小姐。”
听严四保这般一说,郑司楚不敢再去听邓小姐还说什么。虽然耳边仅仅刮到两句话,他心中却在忖道:邓小姐,若我与你合奏一曲,你便知道了。自己与宣鸣雷合奏过多次,邓小姐是宣鸣雷的师妹,家数一般无二,自己若与她合奏,必定不会有程迪文与她合奏的那种不和谐之感。不过这种事想来也不可能,也许,永远都不可能。
他们出去,是走的偏门。一出偏门,只见正门口有几个军人正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身后背着两杆短枪的正打了个立正,低声道:“是,谨遵将令。”他不认得这是陆明夷,心道:怎么回事?
此时偏院里已设下了一桌。虽然这酒席远不及正厅里的丰盛,倒也不寒酸。郑司楚因为脸上蒙着面具,不敢喝酒,随意吃了两口,便站了起来。严四保倒是吃得欢,见郑司楚有点难以下咽的样子,小声道:“青杨,你吃不下吗?”
严四保的样子有点古怪,郑司楚心头一凛,忖道:他要说什么话?难道,这人也不是那么简单?他点了点头,却见严四保有点诡秘地道:“那去解个手吧。”
严四保到底想做什么?郑司楚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父亲说可以相信严四保,父亲自不会骗自己,可万一父亲看错了呢?他跟着严四保走到后面,严四保看四周没人,小声道:“青杨,你吃不下,这一桌酒浪费了可惜,那你去和青柳换身衣服,让他也打打牙祭吧。”
郑司楚险些要笑出来。严四保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自己实在多心了。不过严四保眼里,两个儿子都是心头肉,一个因为会吹笛子被林先生看重,另一个却只能做做打杂的,这种酒席也吃不上,实在有点不忍,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反正青柳青杨长相相像,又是刚来没几天的,都是哑巴,没人会注意到不同。
见郑司楚又点了点头,严四保这才笑逐颜开,说道:“我知道你和青柳都是孝顺孩子。走吧,别耽搁了。”
多耽搁一阵,严青柳就吃不上好菜了吧。郑司楚想着,跟着严四保回屋。严四保却是跟做贼一样,看四周无人,推开门道:“青柳。”
屋里,严青柳应声出来,严四保道:“青柳,快和你哥换身衣服,你哥要睡了,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严青柳看了看郑司楚,郑司楚已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他。严四保家境贫寒,难得吃酒席,这种小便宜无关紧要,严四保要占就占吧。他和严青柳换好了衣服,严四保见两人几乎一般无二,自己能看出来,旁人却定看不出,反正严青柳也不会说话。他急着回席上继续开吃,便小声道:“青杨,你就歇着吧,让弟弟代你去吃。”
待严四保带着严青柳一走,郑司楚躺到铺上,抱着头默默地盘算。来到林宅,已是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一直没能和裘一鸣接上头。这裘一鸣是他在军中挑选出来的精细之人,而且小时在东平住过,会说东平方言,照理他潜入东平城不会漏出破绽。只是他是不是真的得到了什么紧要军情吗?
在暗中,他静静地想着。用间之道,兵法中说了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用间。
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裘一鸣本来属于生间,但也有成为死间的决心。可是老师给自己的那本《兵法心得》中却对用间有不同的说法,说防间甚于用间。因为用间变化太多,难以预料,而且很可能被敌方反间。一想到反间,他就想起了年景顺。父亲说过,留下年景顺,将来可能会让他充当反间。不过,邓帅后来一直不和他联系,显然邓帅对年景顺亦不完全相信,这反间也很难用。裘一鸣有没有可能失了风,被反间了?
他睁大了眼。虽然有这种可能,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裘一鸣虽然在东平城长大,但他在五羊城的时候更多。而且他对五羊城忠贞不二,当初他和年景顺受余成功之命,为选拔一个靠得住、又有本事的人担任细作,自己和年景顺曾亲身设计测试。最初选出的五人中,另四人都没能过关,只有这裘一鸣绝无二心,而且他又是当初申士图的侍卫长飞铁的师弟。这个人应该相信,《兵法心得》中用间一道也说,疑间不用,一旦用了,就要绝对信任他。郑司楚也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裘一鸣不可能被收买,那么只有可能他很难与自己接上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细细的脚步声。郑司楚心头一凛,人却没有动。
大概是林宅的哪个下人吧。林宅是大户人家,佣人不下几十个,这儿又是下人所住的偏院,哪个人偷懒回来歇息,也不足为怪。他静躺着不动,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这里没人。明夷,到底是什么事?”
虽然来了没几天,但郑司楚已把林宅上下人等全都记熟了,他不记得有哪个叫“明夷”的佣人。却听另一个道:“不用多说,邓帅有密令,严查此处。”
邓帅发下的密令!虽然那人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但仅仅“密令”两个字已让郑司楚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先生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他不属军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只是一个寻常富户罢了。邓帅为什么要严查林宅?难道,邓帅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他皱起了眉头。此番渡江,郑司楚自信神不知鬼不觉。有严四保做掩护,又有姨父的面具,他怎么都不信自己会漏出破绽。难道北军已经发现裘一鸣了?想来也只剩这一种可能。邓帅没有对裘一鸣下手,是为了从他身上顺藤摸瓜,找出与他接头之人,这正是用间五道中的因间之法!在黑暗中,郑司楚已在暗叫侥幸。真是天可怜见,自己因为吃不下东西,居然听到了这等事。只是裘一鸣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只怕还盼着早点和自己接上头。
该怎么通知裘一鸣?这是郑司楚第一个念头,但马上明白这样做是下下策。裘一鸣如果已暴露身份,那自己亦是万分危险。现在上上策就是立刻放弃这计划,马上渡江回东平城去。可是这么一来,裘一鸣势必要任人宰割,郑司楚实在不忍心。
裘一鸣非常相信自己,自己也跟他说过,一定能让他平安回来。可事实上,上一回与他接头的人已然失了风,其实自己早就料到,邓帅绝非那么轻易能对付的。究竟要怎么顺利把裘一鸣带回去?
刚才听到的这一句话在郑司楚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而陆明夷的心中也在忐忑不安。邓帅这道密令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也有点措手不及。
怪不得让我前来保护邓小姐,看来邓帅早有预料。他想着。战争无所不用其极,但陆明夷向来觉得,战争就是战争,不应该殃及无辜。在战场上,为了取胜,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假如要对平民百姓下手,那就已经失去了一个武人的尊严。可就算自己这么想,敌人也不会认同自己。
战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想着,眼里也透出一丝寒意。方才与齐亮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异样,但自己不曾发现却不见得敌人就没有行动,也许他们已经渗入林宅,随时都要准备下手,所以万万不能大意。
身后,门开了,林先生走了出来。他是听一个仆人传说,说护送邓小姐前来的陆将军有话要说,还不知道陆明夷想说什么。一出门,见陆明夷站在屋檐下,地上雪已积了半寸厚,他道:“啊呀,陆将军,怎么不进屋里歇息?外面可冷。”
陆明夷的衣着并不厚,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寒冷。见林先生出来,他上前行了一礼,小声道:“林先生,末将陆明夷。”
林先生只听仆人说是位陆将军,还不知他的名字,见陆明夷年纪甚轻,忖道:这陆将军小小年纪,已是辅尉,当真了不起。他道:“陆将军,有什么事吗?”
陆明夷从虚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小声道:“酒宴还有多久?”
林先生沉吟了一下道:“还有一阵吧。陆将军,怎么?”
宴席上酒兴正浓,人们都在谈论。陆明夷犹豫了一下道:“林先生,方才我得到邓帅密令,有人想要劫持邓小姐。”
林先生大吃一惊,叫道:“什么?是谁?”
“尚不清楚,但他们一定要以此来要挟邓帅。”
劫持邓小姐,自然是想以她为人质要挟邓帅。林先生皱了皱眉:“是南方叛军?”
陆明夷心中,实是并不希望南军会做出这种事来。南军能一举击败邓帅,陆明夷对他们不禁看高了一线。那个定下奇计的郑司楚听说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声名却已经直追薛庭轩,在陆明夷的心底,平生大敌已增加了一个郑司楚。如果是郑司楚设计劫持邓小姐,那这个人的形象就在自己心中一落千丈,陆明夷会更加羞愧自己竟把这种无耻小人当成至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这是郑司楚的主意。
郑司楚,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他想着,只是道:“现在尚未得知,林先生,请你千万要注意,不要让邓小姐落单,尽快结束酒宴。”
现在宴席上才吃了一半,还有不少菜未曾上来,这时候草草收场,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实是大不恭敬。林先生想了想道:“好的。要不,陆将军,您也入席吧,这样正好有个照应。”
陆明夷想了想道:“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在外面守着吧。”
林先生心道:邓小姐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担待不起,上回邓小姐来的时候就出过一次事,好在那次有惊无险,虽然损了艘船,邓小姐却安然无恙,事后邓帅也没有怪罪自己。可万一这一次再出事,那邓帅再大度,也不会对自己客气了。他最希望陆明夷能进去守在邓小姐身边,见他不肯,有点着急道:“陆将军……”陆明夷却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林先生,你不必多虑,就照原样,一切有我担当。”
对林先生交代过了,陆明夷转身又对几个属下交代了几句。表面上不能守得太过严密,以防那些人不敢有所动作,又不能玩忽职守,让邓小姐出乱子。若不是陆明夷平时甚得下属之心,那些士卒只怕要着恼。
分派停当,齐亮过来道:“明夷,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明夷道:“什么?”
“明夷,我们就守在邓小姐边上,不是更安全吗?”
如果守在邓小姐边上,固然可以安全许多,但陆明夷担心的其实是那些人看到自己不敢下手。只要能用,就算邓帅之女,也可以一用,对陆明夷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实在不愿进厅堂与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坐在一起。他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