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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成,暗中潜入林宅来与自己接头。裘一鸣现在又不知道自己是以严青杨的身份躲在林宅,自己若不露面,北军见此情形,定然猜到自己就在宅中。林宅里仆佣虽多,如果他们一个个排查,自己也要插翅难逃。
看来,只能铤而走险了。
躺在床上,郑司楚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自己不露面,最多只是躲过燃眉之急,却是后患无穷。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赌一下运气。好在父亲说过,接应早已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
他拿定了主意,却也只能听到大雪落下之声,怎么都听不到有异样。天越来越暗,他等得亦是越来越心焦,正在焦躁不安之时,忽然听得边上屋顶传来“喀”一声响。郑司楚皱了皱眉,心道:“裘一鸣这般不当心?”
裘一鸣的小巧腾挪本事非常好,据说不下于他的师兄,只怕太不小心才弄出声响来。他一听得这声音,便再也坐不住了,翻身起来,打开了后窗。郑司楚心思细密,外面白雪皑皑,他生怕留下脚印被人看破,因此从后窗出去。边上的偏院里,那些乐班正吃得欢,声浪一阵阵传出来,他沿着屋檐下走到偏院后门,这才翻身上了屋。后门外是茅房,在偏院里吃酒席的人偶尔总会离席登东,因此后门外脚印甚多,郑司楚担心的只是在这个当口有人会出来。好在这时偏院里正吃得热闹,郑司楚就算稍有声响也没人发觉,他翻身上了屋顶,谁都没觉察。
上了屋顶,郑司楚这才松了口气。与宣鸣雷到了五羊城后,刚进水军那一阵因为见宣鸣雷的斩铁拳和斩影刀十分厉害,他虚心求教,宣鸣雷倒不藏私,阖盘托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时为了能在战船上对敌,也常在跳板上练习,此时郑司楚的拳脚本领虽然还较宣鸣雷稍有不及,实已不遑多让。他翻身上了偏院屋顶,正见前面有几个人冲了过来,不自一怔。
自己只安排了裘一鸣,怎么会有好几个人?
当郑司楚一眼看到屋顶上有好几个人,其中并没有裘一鸣时,第一个念头是后悔。若早知道不是裘一鸣,自己实在不该现身出来。但当他看到其中两人抬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竟是邓小姐时,又是大吃一惊。
这些人是谁?他们竟然对付邓小姐,显然是要对邓帅不利,换而言之,这些人应该是支持南军一方的。难道是父亲定下的策略,要借劫持邓帅之女来要挟他?父亲也许会定这样的计策,但郑司楚马上也明白过来这些人肯定不会是父亲安排的,因为那几人见郑司楚突然出现,也一般大吃一惊,当先一人皱了皱眉,拔刀向郑司楚猛地冲了过来。
父亲知道自己在林宅,如果是他安排的,肯定不会如此。郑司楚再不犹豫,待那人冲到自己跟前,身子略略一侧,右手忽地一掌向他手腕削去。
这正是斩铁拳的一式。郑司楚原先只精于刀术和枪马,拳脚功夫不算太好,他对自己这短处心知肚明,因此跟宣鸣雷学习时,对斩铁拳练得远较斩影刀刻苦。拔刀向郑司楚攻击那人正是从蒸笼里冲出来的那刺客,郑司楚能在屋顶出现,他自然不敢小看郑司楚半分,但郑司楚这一出手却也让他大惊失色。这一招此人明明亦是烂熟于心,可就是太熟了,眼前这敌人突然使出来,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应付,只一怔忡,郑司楚一掌已击在他的手腕。
斩铁拳摧枯拉朽,若是强抗,这人腕骨都要被郑司楚击断。虽然惊愕之下失了先机,但这人慌而不乱,手腕一屈,短刀已脱出掌心,手掌就如断了般弯下来。郑司楚一掌虽然击中他手腕,却觉掌沿一滑,根本用不上劲。
这人竟能破了这一式斩铁拳!
郑司楚不由一怔,这人的反击却也来得极快。他被郑司楚击中一掌,虽然及时化去,手腕仍是和断了一般疼痛,右手一时间也抬不起来,左手却从右手下忽地穿出,一拳向郑司楚击了过来。郑司楚见他这一拳,更觉奇怪,因为这人使的这一式宣鸣雷亦曾教过他,分明亦是斩铁拳。他不等这人一拳打来,左手便五指分开探出,只待接住这人的拳头,右掌又要一掌削去。谁知那人的左拳刚要击去,见郑司楚拳法已变,左拳亦是一展,食中两指伸成了剑指,若郑司楚还要抓来,这剑指便戳中他的掌心。
两人交手,只不过一瞬间的事,但这一瞬间里两人的拳势都已变了三四变,一招一势,丝丝入扣,郑司楚只觉就和宣鸣雷教自己这套斩铁拳时两人喂招一般,心下再无怀疑,这人也会斩铁拳。
宣鸣雷说斩铁拳是他家传,但五羊城也有传承。不过这人既然不可能是父亲安排的,那么是狄人的可能性居多。现在狄人中的狄复组已经加入南方再造共和势力,十一长老会中有一个正是狄复组。郑司楚已是心头雪亮,这几人有八成便是狄复组的人了。
狄复组一心想要复国,但大统制对国中各族一视同仁,狄人中也大多不认同狄复组的所作所为。在狄复组看来,想要在大统制治下复国已是不可能,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推翻他。郑司楚因为宣鸣雷的身份,对狄复组并无恶感,何况他们也已加入再造共和,应该是同盟,只是这些人竟然去劫持邓小姐,这种做法他也绝对无法赞成。和这人在转瞬间换了几招,只觉这人的拳脚极佳,不下于宣鸣雷,他们三人若是齐上,自己定然不是对手,便低声道:“你们是狄复组?”
和郑司楚交手之人忽然身体一震,眼中却现出了一道寒光,那抬着邓小姐的两人中有一个将邓小姐一放,一个箭步冲上,手中却已拔出了一把短剑。
郑司楚想的完全没错,这些人确是狄复组之人。狄复组虽然被大统制连番打击,但现在大统制的首要目标是五羊城,狄复组也不想让大统制对狄复组过于看重,因此此番行事,务必要机密,只要让邓沧澜觉得那是南军所为。但这个林宅仆役突然半道里杀出,本领异乎寻常的高明,甚至还会斩铁拳,一眼看破了他们的真正身份。这消息传到大统制耳中,狄复组的处境将要更加艰难,他们惊心之下,只觉不杀了这少年仆役,就算能把邓小姐顺利劫走,此行亦是彻底失败,因此再不顾一切,便准备合力将郑司楚杀了再说。郑司楚对付这一人已觉吃力,见另一人也冲上来,心头更是一慌,正待说明,却听后面有人喝道:“站住!”
那是陆明夷追到了。
陆明夷的小巧功夫远不及他们,可他毕竟精熟武艺,就算在屋顶,走得也不慢。那三人见陆明夷也已追到,知道这手使双枪的小军官本领非凡,再想带着邓小姐逃走己无可能,如果不能在转瞬间收拾了郑司楚,他们三个人都逃不掉,那第三个人叹了口气,将邓小姐放在屋顶,也从怀中摸出了一柄短剑。
郑司楚见这三人齐齐冲来,虽然不怕,却也暗自苦笑。这些人本来应该是自己一方,可阴差阳错之下,自己与他三人反而火并起来。若落到那军官手里,谁都没有好处,他不想再战,向后一闪,低声道:“快走!”
那三人都是一怔,却仍是不约而同地冲了过来。郑司楚生怕还要不明不白地与他们交手,索性扭头便走。他们四个人身法比陆明夷高明得太多,待陆明夷追到,四人都己逃出了偏院,跳下屋顶。陆明夷见邓小姐安然无恙,暗暗松了口气,忙解开邓小姐身上的黑索道:“邓小姐,您没事吧?”
陆明夷本以为邓小姐定会吓得魂不附体,只怕已昏过去了,谁知邓小姐双眼明亮,脸上毫无惧色,看见陆明夷,只是低声道:“陆将军,多谢你相救,把我送下去吧。”
这些刺客来得突然,而这个突然杀出,助了自己一臂之力之人更让陆明夷生疑,他本来还有追击之意,但邓小姐毕竟更加重要。他道:“邓小姐,请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明夷带来的冲锋弓队士兵已有几个也爬上了屋,偏院里的人听得屋顶突然有异声传来,一个个全都莫名其妙,有两个跑出偏院后门查看,一时间偏院后院里挤出了好几个人来。陆明夷喝道:“快闪开了!”说着,扶着邓小姐走到屋顶边缘,揽住她的腰肢向下一跃。幸好偏院没有正厅那么高,他跳下去还没什么难。他一跳下地,齐亮已挤了过来道:“明夷!你把邓小姐救回来了!”
邓小姐如果出事,陆明夷就算不被治罪,下半辈子在军中亦无前途可言,齐亮到这时才松了口气。陆明夷扫视了周围人一眼,喝道:“阿亮,那个活口呢?”
齐亮黯然道:“明夷,那家伙自杀了。”
“自杀了?”
陆明夷惊得叫了起来,齐亮点点头道:“是,此人领角暗藏剧毒,方才我们缚住他的手脚,但不曾防备这一点。”
陆明夷心急如焚,沉声道:“快过去看看!”
他们护送邓小姐回到正厅,正厅里仍是乱作一团。吃乳猪吃出这等祸事来,林先生亦是吓得不住发抖,见陆明夷护送邓小姐回来,他直如平地里捡到了一个无价之宝,急急冲过来道:“邓小姐,您不要紧吧?”心里只是道:“邓小姐来了两回,两回都出了事,幸好都有惊无险,不然我这份家当只怕要守不住了。”
他急急过来问候,程迪文却也更急,抢到邓小姐边上道:“邓小姐,您受了伤没有?”
程迪文方才曾舍命相救,邓小姐亦看在眼里。虽然她对程迪文观感不好,心中还是有些感激,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了。”
程迪文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陆明夷道:“林公,你即刻下令,让府中所有仆役下人传来此处,一个都不能少!”
林先生不知他突然要这么做有什么用意,怔道:“怎么?”
陆明夷喝道:“此事定有内奸!快去,迟了便要毁灭证据了!”
拦住那几个刺客的,是个身穿仆役衣服的人。虽然天色已晚,陆明夷根本没看出他的相貌,但那人身上的衣著却看得清楚。陆明夷能够过目不忘,心知此人可能还不曾回到林宅,现在查点人数,马上就能看出这人到底是谁。这人刚才固然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可这个人的身份实在也可疑之极,一定要查个清楚。林先生见他说得急切,不敢再说,马上唤过施国强,要他立即召集府中仆役过来。
林宅的仆役有二十七人,因为召集得太急了,所以过了好一阵才到齐。最先过来的是偏院那些,陆明夷只是扫了一眼,便让他们站到了一边。林先生见他没说什么,还有点忐忑,小声道:“陆将军,这里没有可疑之人么?”
陆明夷道:“方才我看到他们都在偏院,这些人不会有可疑的,最先出来的是这两位,边上那个跟着两个乐师出来,他们不会是内奸。”
方才在偏院里杂役有三个人,林先生见他扫过一眼便全都记得,有点不相信,问道:“刚才你们是最先出来的么?”
这几人刚才都在偏院吃酒席,听得异声,最先出来,本来还在后悔,觉得不该好奇趟这浑水,只怕要说不清楚,听得陆明夷记得清清楚,全都又惊又喜道:“陆将军说得正是!”
林先生暗自咋舌,心道:“邓帅怪不得派这陆将军前来,有他保护,邓小姐难怪不曾出事。”
杂役陆陆续续进来,站立在一边,每进来一个,陆明夷便扫一眼,看到方才在偏院里见过的,让他们站在一边。但偏院未见过的人,陆明夷却上前,与这人握握手,又细细打量了一下。他查得极快,有些人站在一边,但有些人却让他站到另一边,林先生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陆明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明夷在正厅里盘查,郑司楚却刚回到房中。
他在屋顶逃走时,很快就跳下屋顶,并没有出林宅。那三个狄复组之人急着落荒而逃,并没有为难他,他暗叫侥幸。一回房中,却见严四保和严青柳都在屋中,严青柳已将乐师外套脱了,两人眼中都有焦急之色。一见他回来,严四保急道:“青杨,你跑哪里去了,快换上!”
林先生下令全体仆役都要去正厅,严四保最为焦急。让严青柳换上郑司楚的衣服去吃酒席,在严四保是舐犊之情,但被林先生发觉却只怕要有后患,他急着要让严青柳把衣服换回来,可一回房,却见郑司楚没在。郑司楚怔了怔,脱下衣服,严四保连忙道:“青柳,快换上!”
只是一件外套,换上倒也容易。严青柳急急穿上了,跟着严四保两人赶去正厅,郑司楚穿上乐师衣服,心里却不禁有些犹豫。
看来,那小军官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仆役衣服了,只是林宅仆役这么多,谅他也查不出来。只是这人既然已经生疑,林宅自己是不能久呆了。郑司楚换上了乐师衣服,只觉脚上生寒,却是刚才在雪地里踏了一阵,鞋面已被雪水打湿,便换了双鞋,将湿鞋放到火炉边。
出了这么件意外,接下来该怎么办?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裘一鸣今天是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