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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说法大有藐视之意,他暗道:这些中原人,给你点苦头尝尝!挥起铁刺棒喝道:“好!”便是一棒砸了过来。他为人鲁莽,火头上哪还顾得上别的,这一棒已是用尽全力。赫连突利吃了一惊,生怕洛克什当真一棒打死了那卫子恒,共和军恼羞成怒之下,顿时撕破了脸便不好办,正要出言喝止,耳边突地如起了个霹雳。
那是卫子恒一声大喝,只见他双手忽地往上一架,“当”一声,火星四溅,洛克什却是浑身一震,铁刺棒登时落地。这一下更是人人震惊,方才那声音明明是铁器撞击,可人人都看得清楚,卫子恒是用双手架住了铁刺棒,难道他这人是铁打的不成?
卫子恒接住了洛克什一棒,把洛克什都震得铁刺棒脱手,赫连突利的脸色已极快地白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王如柏带来的是身怀绝技之人,就算真个撕破了脸,自己准也讨不到好处。只是卫子恒是怎么架住的,他却也不明白,定睛看去,却见卫子恒的手中原来握着两根短棒。这两根短棒黑黝黝的暗淡无光,长与小臂等,而中间三分之一处则有一根横档,与铁刺棒撞击之处有亮点闪烁,他这才知道卫子恒是极快地抽出短棒架住了洛克什的铁刺棒。洛克什单臂出棒,而卫子恒则是双手架住,不无取巧,但这等力量却已在洛克什之上。至于两人的速度,则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卫子恒接了一棒,脸上却极快地一变。洛克什的力量非同小可,他虽然接住了,但周身仍是一阵发烫。看看脚下,却见双足的靴子已被砸得陷入土中半寸,他心道:“这胡人的力量当真不小,我也托大了点。”他本想以单臂去挡,这样更显得行若无事,幸好在出手一刻发觉单臂是挡不住这一棒的。他拔出脚来,走过去提起铁刺棒掂了掂,笑道:“这棒子倒是不轻。”
洛克什见卫子恒单手也能提起铁刺棒,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虽能单手提棒,但想舞动却只能双手握棒,方才单手出棒实是勉为其难,此时被卫子恒震得虎口崩裂,单手更已举不起来了,但卫子恒却仍能举起,他伸出拇指道:“好汉子,洛克什服你了。”西原人最服英雄好汉,而仆固部中能比洛克什力量更大的已几乎没有,见洛克什竟然一棒心服,所有人都大为动容,静了半晌,才震天也似的叫了声好,有人却在暗地里想着:这个中原人的力量不知和陈忠比如何。当初陈忠在定义可汗帐前一刀劈开了石鼓,在西原几乎传说成了神话。当时也有人想着此人能不能比得过阿昌部哈拉虎,待后来哈拉虎以铁刺棒会斗陈忠铁杆刀,被陈忠劈下马来,这些西原人终于承认现在的西原第一勇士非陈忠莫属。加上楚都城现在与仆固部关系不错,而西原人心直,不知不觉间,已把陈忠看成了自己人。眼见卫子恒折服了洛克什,便有人拿陈忠来与他比。
卫子恒将铁刺棒举了两下,忽地向地上扎去。“通”一声,泥土四溅,铁刺棒没入土中足有尺许。卫子恒高声道:“还有哪位好汉前来请教?”
“八犬”中以洛克什的力量为大,其余七人心知自己的力量定然比不过他,但临阵退缩却也不肯,排第二的乞陆德古正待走上前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也似的号角,紧接着,却是一阵鼓乐之声。赫连突利呆了呆,王如柏已含笑道:“赫连台吉,我家胡元帅的大军已经到了。”
大势已去。
赫连突利心知再纠缠于“八犬”能不能守护思然可汗也已无用了,共和军有备而来,而仆固部全部的兵力一时半刻也动员不起来,这一次全然落在了后手。他心中沮丧,脸上仍是声色不动,也淡淡笑道:“原来胡元帅也来了,请大汗也前去迎接吧。”
王如柏道:“大帅交待过,大汗万金之体,不必远迎,以防叛军刺客趁乱下手。赫连台吉,请你前去接待,恕如柏军务在身,不能陪同了。”他轻轻巧巧一句话,便又破解了赫连突利这条计,赫连突利却也不坚持,微笑道:“如此甚好。那此间便有劳王大人。”
若有所思地看着赫连突利的身影远去,王如柏转身进了金帐。金帐中,思然可汗巍然高坐,模样却有点不安。他在仆固部至高无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多中原武人围着他。王如柏到思然可汗跟前行了一礼,道:“大汗,请暂且安歇,我家胡元帅即刻就到。”
此时有一些仆固部的王公大臣也被放进金帐来了。虽然不得靠近思然可汗,但他们见大汗安然无恙,倒也放下了心,而思然可汗见部中长老进来了不少,便自在了许多。王如柏寒暄了几句,不再多说。他这番有备而来,身边还带了一队厨子,已在金帐后开伙,端了一些小炒出来,还有一些美酒。西原饮食粗砺,吃的无非是白煮牛羊肉,喝的是马奶酒,哪里见过这等美食美酒?而王如柏麾下还有好几人会说西原话,不时凑趣答话,一干人等颇得小酌之趣,有些人便想,先前台吉杀的那人只怕不会是中原皇帝派来的,而是楚都城的反间计。有些人仍是不信,心想,中原皇帝只怕另有打算,也不可大意了。但不论是谁,都觉得眼下远征军有求于仆固部,并不会撕破脸。
王如柏转到了金帐后面,走到一个人跟前,小声道:“北斗大人。”
王如柏手下尽是些彪形大汉,但这叫北斗之人却显得很是瘦小,旁人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伙夫。他转过头,低声道:“王大人,已经应付过去了?”
赫连突利担心仆固部会陷入大乱,而他们这一小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仆固部,最担心的也是仆固部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大乱。他们要劫持思然可汗,而不是刺杀他,如果仆固部大乱,远征军击其不备,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仆固部固然会彻底崩溃,只是那条计策便前功尽弃,而他们这队施计之人也多半不能生还。说不怕终是假的,现在终于已见眉目,胡元帅的大队人马也即将来到,大局已定,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王如柏点点头,小声道:“仆固部的五明王,六长老,全都等如废人,唯有台吉赫连突利要值得注意。好在此人已然服软,不必迫得太紧。”
第一次,北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好。王大人,你这回可是立下了奇功。”
这条计策至此已尽数实现,五德营的末日也迫在眉睫了。亲身前来执行后,此计对制定这条的大统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外,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想来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刀也将饱饮五德营众的鲜血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舔了舔嘴唇,仿佛已提前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第17章蓄势待发
“共和军裹胁仆固部为前锋,合兵十万前来!”
这个消息传到正在紧急备战的楚都城时,不啻于当头打下了一个霹雳。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五德营连同妇孺在内,一共也不到一万五千人,能用之兵更是不满四千。以这样一个数字去抗击十万大军,只能是一个以卵击石的效果。
陈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初的雾云城外一战,五德营五统领中折损了杨易、钱文义和廉百策三人,朗月省天炉关前,女儿陈星楚和曹闻道又战死沙场。这些生死与共的人一个个离去,对陈忠而言等如自己的生命也已死去了大半。在他心目中,自己这条命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楚都城了。
现在这等情况下,只有让城别走一条路。虽然没人说出来,但每个人都这样想,陈忠也不例外。如果坚守,结果只有一个。可是逃的话,还能逃到哪里去?向西,到更遥远的异域去苟延残喘吗?
以一般速度行军,仆固部到楚都城大约是二十余日,而阿史那部到楚都城则要一个多月。现在仆固部已倒向共和军,即使阿史那部能够全力支援楚都城,也是远水难救近火。何况阿史那钵古虽然招薛庭轩为婿,但这等联姻实在亦是靠不住的,如果楚都城彻底崩溃,阿史那部铁定会袖手旁观。
他赶到帅府,却说薛帅出去了。陈忠也不知这时候薛庭轩还有什么事,正待去城中再打听一下,有个士兵突然急急过来禀道:“陈老将军,城外粮田起火了!”
粮食还得一个月多才能收割,陈忠不明白现在怎么会起火。他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见远处有几片粮田有浓烟升起。他只道是共和军的细作前来破坏,赶紧带上几个亲兵提刀飞马前去。到得近前,却见有一些人正在粮田放火。离得老远,他便大喝道:“哪里来的鼠辈!”正待一刀劈去,有个人却迎上来道:“陈老将军。”陈忠见是个金枪班,不由一怔,喝道:“你们在做什么?”那金枪班还未说话,边上却响起了薛庭轩的声音:“义父。”
陈忠见薛庭轩也在这里,更是惊诧,打马过去道:“庭轩,为什么要烧粮?”
薛庭轩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共和叛军来得太快,这儿的粮草来不及收割了。与其资敌,不如烧掉。”
陈忠虽然不是深通兵法之人,但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只是这些粮食还有一个多月便可收割,现在烧掉实是令他心疼。他也没想到薛庭轩竟然到机立断到这等程度,犹豫了一下道:“不能抢收吗?”
“现在抢收,只能当成马料,而料草已经足够。”薛庭轩又冷笑了一下,“义父,放心,这笔账一定会让叛军偿还的。”
薛庭轩虽是不动声色,其实他心中的疼痛实不下于陈忠。粮草是军中命脉,但胡继棠的行军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仆固部,同样让薛庭轩有些意外,他原本估计共和军总还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但现在看来,共和军将要提前半个月就到达楚都城下。嘴上没说,他心里已有了先输一筹的悔恨。好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自己的大计划并没有被破坏,只不过接下来这一战要更艰苦一些而已。他见陈忠还要说什么,在马上行了一礼道:“义父,这几日训练如何了?”
陈忠这些天的首要任务是在对抽调出的一支骑兵队进行紧急集训。这支骑兵队有五百余人,都是中各营中抽调出来的精锐骑兵。陈忠不明白这样一支骑兵到底有什么用处,想来也应该是奇袭所用,但薛庭轩直至今日仍未使用。他道:“一直都在集训。庭轩,这一仗你到底打算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薛庭轩说得仍是轻描淡写,却也不慌不忙。他看了一眼东边,冷笑道:“没想到那胡继棠在共和五上将中名次居于末位,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方若水是老对手,毕炜更曾经是帝国宿将,这两人陈忠都知根知底,唯独对胡继棠知之不深,而薛庭轩就更不知底细了。陈忠心中忽地有点莫名的慌乱,打马到了薛庭轩身边,小声道:“庭轩,到时若战事不利,你还是带人退入阿史那部吧,我来顶着。”
当初在朗月省败退,陈忠的女儿陈星楚不惜牺牲自己让五德营残部逃走,这情景似乎又将再现。每当陈忠想到那一次自己逃走,而女儿最终却死在毕炜手里,他就有说不出的痛苦,这回说什么也要让薛庭轩留得性命。薛庭轩却也一怔,轻声道:“义父,你难道还没看透阿史那拔突的面目呢?与其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如决死一战。”
陈忠没再说什么。这个义子兼女婿,骨子里也是骄傲得无以复加。他道:“好吧,生死存亡,只在此刻。”
薛庭轩突然笑了起来,“义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陈忠怔道:“难道……”
这等情形,难道还会有胜机?陈忠口中不愿承认,但心中实是明白这回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但薛庭轩仍是淡淡一笑道:“如果共和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我们当然连一线胜机都没有,只是现在却已经有了。”
陈忠又是一怔。现在共和军已经拿下了仆固部,更是不可一世,陈忠有时想想,就算楚帅复生,同样只有逃跑一条路,却想不到薛庭轩居然还会说有胜机。他道:“可是,在那回的总动员中,你不是说……”
薛庭轩打断了他的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见陈忠更是茫然,又笑道,“共和军如一块磐石,领军的又是名将,义父你说他们至今有过破绽吗?”
斥候不断前来报告共和军的行军动态,共和军所分南北两军行军都十分稳重,可以说毫无破绽,陈忠看了那些汇报,不得不承认连毕胡子都因为吃了一个亏,这次加倍小心,再也没有可乘之机了。他摇了摇头道:“我是看不出。”
薛庭轩道:“我也看不出破绽。共和军这回,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谓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这只是当时的情形。”
陈忠更是莫名其妙。现在共和军已经拿下仆固部,仆固部众被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