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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同样谁也挡不住,因此这一次毕炜兢兢业业,刻意防范,不但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后军,连仆固部众来到后军附近他都极其关注,生怕这些胡人中混入了五德营的细作。他还生怕五德营先行在地下埋入磁石,扎营时还专门让人四处检查,甚至掘开了不少地方,确认地底并无异样才算放心。掘地检查让他这一军士兵叫苦不迭,都说还没有打仗时要兼当矿工的,但毕炜却明白这不是多余的举措,因为他还记得昔年自己尚是帝国军的火将时,对抗蛇人围攻帝都时的那一战来。
那个时候,蛇人正值极盛,几乎如野火般占领了帝国全境。帝都作为帝国最后一个岌岌可危的城池,眼看要被攻下,人类将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然而当时主持帝都防卫战的文侯派人在帝都城外预先埋下了大量炸雷,派死士潜伏在地底,等蛇人在城外大举集结后点燃炸雷,一举扭转战局。那一战也是人类得以延续的关键一役,而当时地雷炸响时冲天的烟火他也至今不忘。五德营作为帝国最后的残余,很可能再次用这种计谋,所以当他发现地底没有异样,才算松了口气。
好用计而不擅用计。毕炜很清楚自己在旁人眼里的风评,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短处。不过,就算不擅用计,但用得多了,至少也有一点好,就是能比旁人多了几分防备。薛尚书这个儿子在朗月省时还只是个一勇之夫,谁曾想短短几年,居然会成长成一个如此狡诈多智的敌手。此人足智多谋,而且势弱用奇兵,现在也更是他出奇计之时,自己看不出,不能证明他不会用。现在五德营派出这样一支奇兵突袭共和军阵营,难道真的只是破罐子破摔吗?
不可能。如果这些人是以自身为炸雷呢?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冲到后军存放辎重火药之处,万一每个人都身带火药,不惜一死地冲过来,发射大炮便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已到后军,炸起来对中军影响不大,但后军的辎重火药粮秣只怕要被炸个精光了。
毕炜想到此处,已觉骇然。五德营这种自杀式突击,的确很像在用这等舍身之计。逼急了,这些亡命之徒便真个会破罐子破摔。后军带了两门神威炮。神威炮不小,从中原拉到西原,实在不是件易事。现在这两门神威炮都已褪了炮衣,填好子药,正对着五德营。五德营距后军只不过一两百步之遥,神威炮的威力远不止这点,真放出来,威力定然连追在后面的中军都要波及,而五德营恐怕连点渣都不剩了。此时战场上倒有了一阵短暂的静谧,这时郭凯小声道:“毕将军,有人出来了……是薛庭轩!”
因为知道毕炜会动用神威炮,所以共和军的中军现在正在两下分开,只消接到从中军发出的号令,神威炮便将横扫五德营。只是现在的五德营周围却是异样的平静,薛庭轩出来时也没有人迎过去。冲杀时也没人认得出薛庭轩,但现在薛庭轩一出来,他那只已残废了的手就十分显眼。当看到五德营这支敢死队竟是由主帅薛庭轩率领的,毕炜也不禁有点震惊。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个夺取了自己一只眼、让自己蒙受败北羞辱的敌将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怨恨,仅仅有些意外而已。
也许是因为老了?毕炜有点自嘲地想着。郭凯小声道:“毕将军,恐怕……恐怕这薛庭轩真的有什么奇计!要让冲锋弓队出击吗?”
自从上一次大败,郭凯对薛庭轩几乎有点本能的畏惧了。毕炜道:“你也不必把对手想得太厉害了,他们无非是想孤注一掷,烧毁我军粮秣辎重。只是,现在已办不到了。”
断绝共和军的粮草、破坏战具,那是五德营唯一的胜机,即使薛庭轩再想什么匪夷所思的奇计,正面对抗也完全没有一点机会。这正是薛庭轩加入敢死队的原因吧?不过现在自己已将大炮都准备好了,他这条计也已落空。
不必让冲锋弓队枉做牺牲了。
毕炜淡淡一笑。神威炮已准备守毕,虽然毕炜并不想真的动用大炮。在自己营帐放炮,危险实在太大,但五德营这支奇兵拥有奇异的火枪,冲锋弓队纵然一样可以远程攻击,缠战之下也会吃亏。上一次冲锋弓队遭受重创,经过这一年的休整,现在的冲锋弓队已尽复旧观,隐在旗门后跃跃欲试,毕炜实在不想让自己这支亲兵再次遭受损失。他正要下令开炮,却听对面的薛庭轩突然高声道:“毕炜将军,时隔年余,尊胆已随贵目化作乌有了?”
这是在出言挑战。战阵之上,单挑一般都是在大战之前,一边有人自觉武勇过人,另一边也不肯相让,便出马单挑。这个时候五德营已在神威炮的炮火范围之内,只消一炮就能把薛庭轩打个渣都不剩,但共和军见这个一手已废的敌将到了这时候还出来单挑,毕炜既觉可笑,又不由得有几分佩服他的勇气。
听得薛庭轩提起自己在上一战中丢掉的眼睛,毕炜只觉心头又有怒火燃起,只是心底却在告诫自己:不要受他挑拨,他定是希望我们混战。现在五德营已如俎上鱼肉,在这个时候受他挑拨而卷进入混战,实属不智。只是他心里只在咽不下这口气,长吸了一口气,高声喝道:“薛庭轩,毕炜以一目换尔之命,也算值得。”
听得毕炜回话,却不见他出来,薛庭轩暗自叹了口气。毕炜性如烈火,但吃了个亏便学了个乖,看来此人仍是命不该绝。他将手中两块燧石一敲,笑道:“只怕在下一条贱命,一只贵目尚不足换取。”
当他手中打出火星时,毕炜身边的亲兵登时将毕炜围在了一处。五德营的火枪太过奇异,他们都已听得从前面诸军来的传令兵说过,生怕薛庭轩突然发难,向毕炜下手。只是薛庭轩手中的火枪并没有响起,却有一条细细的火柱冲天直上,升到半天,啪一声炸开,在空中炸开了一朵火花,映得四面都亮了许多。
是个号炮?毕炜不由一怔。他在帝国时就统率火军团,对大炮颇有心得,听得五德营居然有能在马上使用的火枪,实在很想见识一下。薛庭轩出来时,毕炜料定他必是自知走投无路,想在最后关后以火枪突袭自己,跟自己同归于尽,待见他手中打火,更觉自己想得没错。却没想到薛庭轩没有放火枪,居然放了个号炮,这人到底要干什么?正在思量,忽听身后的冲锋弓队队长洪修光失声道:“毕将军,你看!”
洪修光率领着冲锋弓队隐身在旗门后,随时准备冲锋,毕炜没想到他这时候竟然说话,正待恼怒,郭凯也失声道:“毕将军,那是什么!”毕炜抬头望去,却见极远处的楚都城头,一刹那升起十几道细细的光柱,直直地破空而起,远处望去,倒如一条正在升空的火绳。
也是号炮?毕炜怔了怔。楚都城头放这么多号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楚都城头那些光点一升入空中,却没有炸开,而是直直向这里冲来,速度之快,较飞鸟犹速百倍。这时,却听薛庭轩朗声笑道:“毕炜,你拿命来吧!”
五德营要冲锋了!这是郭凯第一个念头。但还没等他回过头来,从楚都城头飞来的光点已到了他们头顶。一刹那他心头雪亮,吓得魂飞魄散,叫道:“飞行机!”
不是飞行机。毕炜心里明白。飞行机绝对没有这么快,而且受风力影响,不可能如此之快。但不等他想明白,那些光点已直直落了下来,正落向他身边。此时已能看得清楚,那的确不是飞行机,而是一些细细长长,更像是巨型花炮的东西。
这是五德营的第二种秘密武器!直到此时毕炜才明白以五德营这么一点兵力,为什么敢于打守城战了。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五德营的这种武器竟然能够如此准确,简直长了眼睛一般,难道上面有人在控制不成?
这个问题他已想不明白了。第一个飞来之物已经落地,正落在两门神威炮之间。几乎同时,轰然一声,震得大地都似颤动,火光冲天而起。神威炮用的是白火药,威力比以前帝国军那种七硝一硫二炭的黑火药要大得多,但危险也要大得多,这飞行物落地刁钻之极,竟然就在两门大炮当中炸开,两门大炮同时炸膛,登时将周围的共和军炸得血肉横飞。毕炜虽然离神威炮还有个二十来步,也被震得浑身一颤,险些摔下马来,耳边一瞬间便都是共和军士兵的惨叫与惊叫之声。
完了!毕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几乎和上一次遇袭时一模一样,可笑的是自己明明已时时小心,万分戒备,最后还是又中了五德营之计。他已丢了一只眼睛,骑马不如从前一般稳当,而坐骑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一个趔趄,也乱跳起来,他只能拼命拉住缰绳。
苑参谋真是名不虚传!
当看到第一个火天雷正落在两座大炮中间,薛庭轩不由欣喜若狂。这种火天雷是苑可珍费尽心机才研制成功的,虽然飞行机总是复制不出来,但换一个想法,干脆不去枉费心机地试验载人,而是直接做成能飞的炸雷。苑可珍极精算学,可是这种武器亘古未有,直到不久前才算试验成功,三里左右,精度可达六尺。薛庭轩仍然有些担心,生怕未能如愿。毕竟是直接从楚都城直接攻击共和军本阵,太远了,一旦精度没有预计的高,仍然无济于事,充其量只能把毕炜再吓一跳而已。不过,侥天之幸,第一个火天雷就一举把共和军运来的两门大炮尽数摧毁。此番火枪骑冒险突击,公开的目的是两个,但不论是救出思然可汗,还是烧毁共和军辎重,薛庭轩清楚得很,根本不可能由火枪骑完成。火枪骑真正的任务,也就是突入共和军后阵,为在楚都城头指挥发射的苑可珍提供一个精确地点而已。
现在,火枪骑真正的两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一个,而火天雷比预计更高的攻击精度也使得第二个任务完成的可能性提高了更多。待第一波的七个火天雷尽数落地,薛庭轩将长枪一挥,喝道:“冲!”
火天雷的真正威力其实并不及大炮,如果不是恰好击中共和军的大炮,给共和军造成的伤损也不会有太多。即使现在毕炜一部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手足无措,但他们真正的实力却仍然还在。事前薛庭轩与苑可珍商量过,第一次发射信号后,留数五十下的空隙再发射第二波,而这短短的一刻,就是火枪骑突破共和军后军的最佳时机。随着他一声号令,天字队与地字队立时冲了过来。
薛庭轩冲向的,是毕炜方才声音传来的地方。如果能将毕炜引出来,当火天雷袭来,毕炜一怔之下,定然要被薛庭轩一枪挑于马下。但毕炜没出来,薛庭轩仍不愿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马当先,这匹玉花骢更是神骏非常,毕炜的亲兵被这一连串火天雷震得蒙了,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反击,随着一排火枪,已有最外的七八个亲兵被击落马下,登时显出后面的毕炜来。
机会来了!
薛庭轩心里已有说不出的兴奋。刚才的火枪是随他冲上来的火枪骑发射的,他的火枪却一直留在手中。见毕炜已经现身,他提起火枪,两指用力一擦。
这火枪是用燧石打燃的,这两块燧石薛庭轩也一直绑在手指上,在这样的距离,不必取准也能射中,这一次毕炜已难逃一死了。可是两指一擦,却觉指间一空,一块燧石已碎裂飞了出去。他不由一怔,正待低头去看,却觉一道厉风扑面而来。
是暗箭!薛庭轩的反应极速,只觉这一箭来势极快,他挺枪一拨,火枪头已将箭尖拨开。可是刚拨开这一箭,后面却又有一箭。再用枪拨已不可能了,他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人倒在了马背上,这一箭擦着他额头飞过。
好厉害的连珠箭!
薛庭轩眼角已瞟见毕炜边上是一个极为年轻的骑手,手上还拿着一把冲锋弓,方才两箭定是他射出来的。如果有第三箭的话,薛庭轩定然躲不过。但这第三箭并没有来,那年轻人看来也只能一下射出两箭。可是薛庭轩却根本没有为自己庆幸,眼见毕炜被亲兵们簇拥着退后,再也杀不了他,他想的只是功亏一篑,这个千载难逢的取下毕炜性命的机会已经失去了,心中怒不可遏。
这一波箭雨正是冲锋弓队射出的。五德营的火天雷直如霹雳下击,洪修光一时也被震得立足不稳,但马上就省得主将遇险。他定了定神,眼见有十来个五德营火枪骑正面冲来,只一瞬间便将毕炜身前的亲兵扫落了七八个,立时摘下冲锋弓射了出去。冲锋弓队精锐远在旁人之上,边上还乱作一团时,已有十几个冲锋弓队员也已回过神来,只是他们射箭终究比火枪骑要慢一些,火枪骑这排快枪放出,他们才射出了箭,也有三四个火枪骑士兵中箭落马。只是火枪骑来得太快了,他刚把箭射出,火枪骑便已冲到了跟前。
薛庭轩心中怒极,将火枪一转,枪鞘已脱,枪尖向前,一吐劲,便向那人刺去。他一手残废后,苦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