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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部可要亲近得多啊。”
这是不言而喻的事。这话赫连突利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这位大汗心中搁不住事,只怕会乱了方寸。他笑了笑道:“那只是不得不防的一件事,只消小心应付,谅他们还不敢如此。”
辞别了思然可汗,赫连突利回到自己帐中,心中仍在想着这件事。虽然自己向思然可汗说五德营羽翼已成,其实这话有点危言耸听。尽管早预料到中原军不会轻易取胜,但五德营这场出乎意料的全胜改变了西原的实力格局,他们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西原足以与阿史那部与仆固部鼎足抗衡的第三个强者。仆固部距五德营近,距阿史那部远,阿史那部肯定有立刻对付仆固部之心,但这样一来只会让五德营和仆固部两败俱伤,薛庭轩这人非同小可,不可能看不出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是不会同意的。所以,眼前不用担心。何况,五德营也不是吃素的,阿史那部想把他们当成刀枪来使,最终吃苦头的定然是自己。所以仆固部与五德营保持一种不即不离的距离,地位超然,未尝不是件好事。接下来,应该安排薛庭轩的死期了,只是更难的是要避免让没有薛庭轩的五德营落入阿史那部的掌握。
赫连突利的妻子阿佳格格在烛下补着一件衣服。她咬断了线头,见丈夫还想得出神,柔声道:“突利,你早点歇息吧,天都黑了。”
赫连突利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阿佳,你也别太辛苦了。”这些天他每天都殚精竭虑,对什么人都必须全力以赴,当真有种力不从心之感,只有对着妻子时才感到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的轻松。
阿佳格格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嗔道:“你啊,整天都想东想西,克兰却跟你完全两个样,什么事都不肯想。”
赫连突利的儿子名叫赫连克兰,今年才十三岁。父亲是个足智多谋之人,但赫连克兰却似乎更像思然可汗,整天舞刀弄枪,只知打猎游玩,连中原话都不肯学。赫连突利听妻子谈到儿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生子当如薛庭轩,可上天偏生没有赐给自己一个继承自己头脑的儿子。如果自己不在世上,还有谁能够辅佐思然可汗度过这个难关?部族中那些五明王、六长老,全是世袭的贵族,一个比一个没用,先前共和军劫持思然可汗,他们真如睡里梦里,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已上了年纪,二十年后,还有谁能是薛庭轩的对手?
阿佳格格见丈夫的脸色一下又变得阴沉起来,只道自己提到儿子,丈夫又对儿子只知玩耍而不满,忙道:“克兰还小呢,再过几年,说不定他会跟你差不多。”
赫连突利叹了口气,低声道:“克兰不笨,将来也会有出息,只是,他肯定不会是薛庭轩的对手。”
阿佳格格一怔,也低低道:“薛元帅?将来他会对我们部族不利?”
赫连突利道:“此人狼子野心,肯定有这个心。好在他对阿史那部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所以我们才能一直平安。要是他甘于为定义可汗前驱,只怕……”
他话未说话,已打了个寒战。假如薛庭轩没那么大野心,只想在西原立下脚来,愿意为阿史那部所用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对仆固部下手了。阿佳格格见赫连突利说得如此郑重,低低道:“这人既然这么坏,为什么不让人早点将他暗中哈喇了?”
赫连突利正想说,阿佳格格忽然又自问自答地道:“唔,是了,以前是要靠他们来阻挡中原皇帝兵马,不能杀他。不过,现在应该是时机了。”
赫连突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杀掉薛庭轩,这念头赫连突利第一次见到薛庭轩时就有了,但他也知道当时还不是时机。当初五德营实力尚弱,向阿史那部和仆固部双方同时修好,如果在那个时候暗杀了薛庭轩,中原军就会把首要目标指向仆固部,现在仆固部只怕就已经成了中原的一个附庸了。而现在五德营两次击败中原军,声势大振,如果再不杀了他,将来的五德营就会是个无法对付的对手,因此要杀薛庭轩,现在是唯一的时机。可是这个念头他还只是在心里斟酌,谁都没说过,却没想到妻子居然已看出了这一点。他道:“阿佳,你怎么想这些?”
阿佳格格只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一笑,道:“我也是乱说的。突利,睡吧。”
赫连突利躺下了,心里仍然在打着转。杀了薛庭轩,现在的确是唯一的时机,如此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五德营羽翼丰满,就算杀了薛庭轩也没用了。
如果说赫连突利一直都打不定主意,那么妻子这句话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思然可汗一定尚未发现,仆固部已面临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了。上个月二十日,阿史那部发兵三万,增援楚都城。中原兵正是因为这个消息决定退兵,但中原兵溃败之后,那支阿史那部援兵并没有退回去,而是马上要薛庭轩前去迎亲。阿史那钵古打的主意,无疑是顺手牵羊之计。趁着五德营和仆固部都是元气未复,迫使双方再度交手,得利的就是阿史那部。这条计策,简直就是先前中原军的翻版,只是方向掉了个头。
薛庭轩肯定能看破这条计,但他又能如何对付?阿史那钵古只消不宣而战,直接向仆固部攻来,五德营就不能置身事外。这才是仆固部迫在眉睫的危机,比先前思然可汗被共和军挟持更要危险百倍。究竟要如何破解?
现在,是该动用狼旗军的时候了。
狼旗军,是在西原西北一带活动的一个神秘的小部落。虽然就在阿史那部周围活动,却从来不与阿史那部联系,即使偶尔相遇,那些人总是沉默不语,转身便走,因此阿史那部对他们也根本没有在意。
西原这一类少则十余、多则百来人的小部落其实有不少,有些是因为与族中长老发生了矛盾后分了出来,有些则是遭到攻击后的残余。这么小的部落当然不能长存,日久之下不是被人消灭,就是自生自灭,融入其他部族中,因此阿史那部上下谁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只是谁也不知道,狼旗军其实是赫连突利在七年前亲手选拔的一支精锐。从成立的第一天起,赫连突利就告诉他们,这一生必须生活在黑暗之中,告别所有的一切,因此就算是思然可汗都不知道自己属下还有这样一拔人马。
赫连突利训练这支人马,本来就是要对付阿史那钵古的。赫连突利目光如炬,心知定义可汗这个族弟才是自己真正的大敌,但此人乖觉之极,从不落单,因此这几年来狼旗军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薛庭轩要和阿史那钵古结为翁婿,势必会去迎亲,在此时动手,运气好的话甚至能一举两得,连同钵古一起干掉。
赫连突利脑海中已勾勒出行动的各个步骤了。薛庭轩和阿史那钵古这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可是对于狼旗军这支早在薛庭轩来到西原之前就已存在的势力,他们谁也不会起疑的。事成之后,再放出风声,说狼旗军其实是阿昌部的一个分支。阿昌部当初的族长哈拉虎曾被称为“西原第一勇者”,性情暴躁无谋,结果中了五德营的圈套,举族被灭,而最终屠灭他们的正是仆固部。这样,仆固部就可以解脱嫌疑了。
黑暗中,赫边突利默默地笑了起来。
※※※
“薛元帅!”
薛庭轩带着金枪班从城头走过时,看到他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欢呼起来。虽然陈老将军在这一战中去世,但薛元帅的战功使得人们有了比陈忠在世时更强百倍的信心。每个人都觉得,只消有薛庭轩在,楚都城就能屹立不倒。
薛庭轩微笑示意,在金枪班簇拥下进入了帅府。帅府中诸将早已守候,见薛庭轩进来,全都齐齐站立,高声道:“薛元帅!”
艰苦卓绝的一战终于胜利了。这一战,五德营损失了近千人,更失去了陈忠、文士成、尚明封、罗兆玄诸将,依附于楚都城的四部损失更惨重,兵马几乎失去了一半。不过同时,五德营又得到了千余降兵,所以从兵力上损失并不大,更何况这一战使得楚都城火枪骑这支亘古未有的奇兵名震天下,西原各部更是奉若神明,四部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在共和军大溃败后的几天内,许多小部落生怕得罪了这支连中原皇帝的大兵都能打败的军队,因此那几天前来向五德营献礼修好的部落首领络绎不绝。到现在,总算可以清静下来了,楚都城的一切也该重新步入正轨。
薛庭轩扫视了一下帅府诸将。五德营廉字营统领文士成战死,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名叫李越辰,在新晋将领中亦属智将。而扶兰、亦思哈、兀立麻和脱克兹四部首领更是直接侧身诸将之中,已算五德营嫡系将领了。薛庭轩微微笑了笑,道:“诸位,请坐。”
一干人刚坐下,脱克兹部的族长安多便大声道:“薛元帅,您马上就要大婚了,先恭喜您啊。”脱克兹部的族长原是他堂兄撒林。因为在共和军袭来之时,撒林不愿与五德营共进退,而安多这人颇有野心,薛庭轩便撺掇他杀了撒林自立。在安多看来,自己为脱克兹部立下奇功,使脱克兹部和五德营的关系亦进了一层,大为自得。他这般一说,四部中另三部族长亦争相道贺。
薛庭轩微笑首答礼道:“多谢诸位大人。”
寒暄了一阵,接下来便是正事。这会议其实是分派战利品,因为西原铁匠极少,平时用的东西连缝衣针都要从中原输来,铁器甚是贵重。此次共和军溃败,辎重武器弃下不计其数,四部能得到的也有不少。薛庭轩倒不小气,给四部的战利品也很是丰厚。
待会议结束,只有苑可珍与司徒郁两人留了下来。现在的五德营武将远多于文臣,这两人的地位更加重要。待众人一走,苑可珍已急不可耐地说:“薛帅,阿史那部已让你去迎亲了,你该怎么应付?”
阿史那部定会以保护为名,要求在五德营驻军。这才是薛庭轩今天要商议的正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将来只怕不堪收拾。苑可珍和司徒郁二人都是多智之人,这一点早已看清,苑可珍更是在当初定下结亲之议时就已提出这一点,但薛庭轩一直没有回答。可是到了现在,这个问题再不能回避了,苑可珍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对付。
薛庭轩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苑先生,司徒先生,你们说,如何回答为好?”
司徒郁犹豫了一下,道:“薛帅,我想,是不是向阿史那部提出,楚都城城小地狭,不堪养兵……”
苑可珍叹了口气,“司徒兄,他们也猜到会有这一点,说一切给养都由他们自己承担,只为保护好忽兰格格。”
司徒郁刚从四部巡视回来,听得苑可珍这样说,他也不禁无语。那阿史那钵古是个不下于赫连突利之人,一样不好对付,这些事他一定已考虑周到。现在名为保护忽兰而驻军数百,用不了多久,后继源源不断而来,就算现在与阿史那部不至于翻脸,但楚都城虚实也要尽归他们所知,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好事。司徒郁不由一怔,小声道:“他们是想慢慢地反客为主?”
薛庭轩冷笑道:“正是。不过,不是慢慢,而是马上就下手。”
苑可珍与司徒郁吃了一惊,同时失声道:“马上?”
“不错。他们已经准备向仆固部动手,所以要迫使我们立刻动手。”
五德营虽然取得了一个大胜,但自己的损失亦不小。固然收降了不少降兵,可是要磨合亦不是短时间的事。假如这个时候阿史那部向仆固部发动攻击,结果定然是五德营与仆固部两败俱伤,阿史那部从此独霸西原。苑可珍道:“他们真会这样做?可是他们现在在这儿的兵力不足以挑战仆固部。”
仆固部有三万兵马。虽然曾被共和军裹胁着攻打楚都城,但损失并不太大。而阿史那部以增援楚都城为名,发兵三万,远道而来,若没有楚都城做基地,同样不能去与仆固部争锋。薛庭轩道:“他们要的,就是把我们也卷进去,所以才打这个主意。一旦我去迎亲,这支兵马可以随便找个名目与仆固部发生冲突,这样就迫使五德营与仆固部交战了。”
苑可珍和司徒郁倒吸了一口凉气,司徒郁道:“这……这不就是共和军的故技吗?”
将薛庭轩软禁为人质,让五德营充当攻击仆固部的先头部队,这的确与共和军先前所用之计一般无二。薛庭轩又冷笑了一下,道:“正是。阿史那钵古也当真不择手段。”
说起不择手段,薛帅你也当仁不让。司徒郁在肚里嘀咕了一句,问道:“薛帅,要怎么对付?”
薛庭轩道:“将计就计。”
苑可珍诧道:“将计就计?”
薛庭轩点了点头,“正是。阿史那钵古是借着保护他女儿为名,想在楚都城驻军,但假如他没这个理由,这计策就唱不下去了。”
司徒郁和苑可珍都吃了一惊。司徒郁道:“薛帅,你是要入赘阿史那部?”
薛庭轩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副愕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