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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是沧澜江,滚滚长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不变的,是那滔滔江水,往事如烟,每一个拥有了沧澜江的豪杰,都在这刀光剑影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
“天空之下,有龙族二尊;沧澜江边,游荡着魔冥七皇;极北之雪,翱翔天际;人类五王,注定要死!”
会死么?柳尘摇了摇头,不承认,也不否决,也许这古道,通向了天国的阶梯,也许这旧风,吹来了地狱的高墙……可是我有剑,我有心,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干涩的风,夹带着漫天的黄沙,吹过了雄关,来到了荒原,年迈的老剑客,正满面微笑着将自己的妻子负于身后,一步,两步,老人家步履蹒跚的顺着那深浅不一的脚印,踩倒了懒散的野草,追逐着少年的希翼……
“我要回去参加琼林宴了!”
少年的青涩初褪,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一次次将那倔强的荒凉给踩得东倒西歪,又一次次抬起腿来,迈向了通往日出的路。
“你祖父年轻的时候,也是魁首!”
懒懒靠在老剑圣背上的女人,微笑着露出了倾国的笑颜,望着身前的背影,她有些失神,有些恍然,“弋儿,你要去拿魁首么?”
“对!”少年没有回头,他的影子,被这微醺的暖阳一晃,便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斜斜的拉到了远方。,“我要拿魁首,拿了魁首,我带着北宫和玉爻,回沧州成亲!”
“是啊,弋儿都长大了,好多年没回过藏兵谷了吧!”
人们说,藏兵谷的秋天,最为浓郁,柳尘憧憬着琼林宴后,当他回到了那红枫满山的故乡,在那里,入眼是无边无际的红,不同于此处原野的荒芜,在藏兵谷,晚秋之美,胜过早春……
“我听说,九圣塔上,还有第十层虚空,在那里,封芒的剑鞘沉睡了万年!”柳尘脚下不停,双目直视远方,在那道路的尽头,他仿佛看见了长安,“祖父当年没有得到的机缘,就由我来争取吧,我是剑客,也只有封芒剑鞘,才能为我孕育出最完美的封芒!”
“封芒……”身后的柳白,稍稍的顿了顿脚步,他脸上的沟壑,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如同秋日里的樊城街头,万家供养的老菊,一抹别样的红润,渐渐的爬上了老菊的侧瓣,没有臃肿,多的却是和谐,“我曾得到过鲁圣年轻时候孕育出来的封芒,那是属于王的神兵,那也是上天,赠与人间最厚重的礼物!”
走出去好远,直到越过了最后一个山坡,柳尘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我俘虏了蛮国的公主,挺漂亮的姑娘,被我在脸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有些唏嘘,有些怀念,也不知道曾经的女孩儿,现在是否过得很好,沧澜王不会是她的驸马,她的郎君,是否甜了她那青春昭华的微笑。
“那把弯刀,你还留着么?”
“留着,放在书院寝舍的枕头下面,玉爻都说了好多次,等咱将来缺钱的时候,就卖了它,应该能值个好价钱!”
“呵呵,卖就卖吧!”极乐圣女暖暖一笑,面带宠溺道:“听说蛮族的女孩子不喜欢洗澡,可不要弄到家里来,你祖父有洁癖,看了怕是心烦……”
微微一笑,剑圣大人的特殊癖好,能听到柳尘的耳里,落在他的心中,显得无比的温暖,这是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这温暖,饱含了太多的苦痛,可是人生,毕竟就是这样,都来不及梳理因果,便已然泪流满面了。
远处出现了城市的轮廓,在云雾中,高耸的城墙忽隐忽现,稍稍流连半晌,柳尘一转角,走上了另外一条分岔的路。
“以前还不知道,没想到这桐哥儿和我,都没出五服啊!”
“那可不!”细心的替柳白擦拭着额角的细汗,没有动用元气,也没有召唤法则,老夫老妻却有些忘了,上一次,他们如此甜蜜的走在路上,该是哪个皇帝在位的时候……“他小时候经常去藏兵谷找你玩,两个小屁孩儿可闹人了,一个背身的功夫,你都得将他打得哭天喊地,那哭声都足够传出去十来里地,他娘都担心了好多次,就怕这熊孩子哭坏了嗓子,长大了变成一个哑巴……”
“这个我记得!他老是想让我带他去秦淮河划船,可那会儿我爹老凶了,我咋敢随便乱跑,一不如意,那小子就直接撒泼,可气坏我了!”
不知时光日夜,柳尘就这般在前面领着路,走过了黑水原,走到了雷城,在樊城门口停了停,他终究还是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往帝都的客船,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早已没有了人影,渔舟晚,秋意浓,相逢从来是梦中……
第一章:长安乱
说是秋天,远空已有霜寒,柳尘独坐在船首位置,抬眼一看,云雾中的开远门上,竟突如其来的多了一些莫名的斑白,已经很尽力了,柳大侠还是没有赶上天启十三年长安的第一场雪。
倘佯的渭水河里,时不时泛起的水花正带着丝丝凉意,那微凉的细浪,吹打着柳尘所在的客船儿好一阵摇摇晃晃,长安还是那个长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熟悉的中州官话不断的从那十多丈开外的码头上传到了柳尘的耳边,弯起了他的嘴角,和煦了他的微笑。
渭河码头上,船夫们的吆喝声依旧是此起彼伏,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天南海北的货物从这里走进了长安,而长安的珍奇,也从这里,飞向了东陆的每个角落。
当你以为帝都长安的繁华全部给浓缩在这个声名鼎沸的码头上时,再往前走,穿过西市,来到朱雀大街,来到玄武门广场,这个时候,你才能发现,不管你身处何地,睁开眼睛看长安的时候,都是管中窥豹,长安不在你眼前,它在你心中。
将军府门口的地面上,积雪被扫到了两边,麻条青石略显湿润,柳尘静静的站着,依稀能听见,从府内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近两年前,柳尘离开长安,去到极星海参加试练,也是那个时候,越州来的工匠们才刚刚将这座荒废了十多年的府邸重新恢复,直到今天,柳尘更是第一次站在这修葺如初的将军府前,按礼制,这座新的将军府,乃是整条乌衣巷内,形容最恢宏的,且不说它之前的主人是何等的英武非凡,只说现在,它属于沧澜王,府里的钟楼,也仅比皇宫里的角楼要低上些许……
“吱呀!”
低长而又沉闷的开门声,打断了柳尘心中的暗叹,他的思绪,也从遥远的记忆中收了回来,抬眼望去,将军府中门大开处,面带欣喜的娇俏少女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缓缓来到了柳尘身前的石阶上。
石阶两旁的地板上,早已跪满了黑压压的两排人,男女老少皆是满脸虔诚,恭敬不已,唯有那少女,凤目含泪,久别重逢的激动与悲伤,都压抑着她的脚步,堪堪十多级台阶,她却跌跌撞撞的如同走了半个纪元。
“恭迎王爷回京,恭贺王爷勇夺极星海试练之魁首!”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早已准备好的家丁们点燃了高高挂起的爆竹,突如其来的喜庆直接打破了乌衣巷的宁静,贵人们的围墙上,闪过了无数道目光,这一刻,沧澜王柳尘回京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十三叔公,您就不用多礼了,给我安排一下午饭吧,简单点儿,我和玉爻一起吃!”
牵着少女的手,柳尘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伸手扶起了红光满面的柳十三,稍稍寒暄了几句,便独自带着徐玉爻走进了府内。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每一个庭院,每一方池塘,每一颗花草,甚至那水边的杨柳,都是完美的昨日重现,冬日的荒凉没有影响到这里的一切,如同十多年前,将军府还是那个将军府,唯有将军不再是那个将军……
“辛苦了,玉爻!”来到花厅,柳尘坐到了上首的太师椅上,望着身边少女那如花的笑颜,他颔首微笑,低头轻吻着少女的手背道:“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啊?”
“三个月前!”偷偷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徐玉爻抬起头来,软软的凑到了柳尘的身边,感受着柳尘下巴上那层细密的胡茬正不断的摩擦着自己的手背,她有些欢喜,也有些害羞道:“盘龙塔消失之后,母亲便派人送我回来了……”
“嗯!”
柳尘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却消失了笑容,轻嗅着少女身上传来的幽香,他的心中,好一阵五味复杂,很多次,在这回京的路上,他很多次都有想过,如果没有身在这个时代,那么他和他的她们,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十八号院内的偶尔斗嘴,还是如昊无穷与落樱一般,远离争端,择一城终老……
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心里的情绪,徐玉爻伸出柔荑,轻轻的将柳尘的脑袋搂进了怀里,抬眼示意丫鬟们退了出去,她才低低一笑,轻轻念叨着:“你不用多想,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好好做你自己吧,我相信你,会行的!”
“谢谢!”用力抱紧了少女的细腰,柳尘重重的呼吸着,此时此刻,他的确早就没了任何退缩的念想,那么多人的付出,只是为了阻止那一场近在眼前的浩劫,身处暴风的中央,柳尘不得不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也许,在很多年后,世界上早就没了你我,当人们再次提起历史,提到那伟大的沧澜王,你说说,那些个才华横溢的说书先生们,又会将我描述成一个什么模样?是冠军侯的女儿?还是王的女人?呵呵……”
“那德妃娘娘又更喜欢后人怎么称呼你呢?”
“哼哼!”努力的想要去舒展柳尘那高高皱起的眉头,到现在,徐玉爻做到了,她让柳尘的微笑,再度写满了温暖与纯真,“十六岁以前,天下人都知道,我徐玉爻就是冠军侯府的大小姐,曾经封狼居胥的徐渭,是我的高祖,而当今风采绝伦的徐琨,又是我的生父,所以那些年,我的存在,便是伴随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即便是帝姬,我都能与之平分秋色……这些,都是来自于那个无比辉煌的姓氏……”
“嗯!”柳尘笑了笑,轻抚着少女的脊背,他喜欢徐玉爻的红裙,也只有徐玉爻,才能穿的出真正的红,仅属于女人的红……此刻,安坐在柳尘怀里的红裙少女,不论怎么看,都是上天对于柳尘的恩赐。
“自从遇见了你!”秋水般的眼眸,完成了一道美丽的月牙儿,少女面带羞意,那赛雪欺霜的脖颈上,也不由得爬上了一抹酡红,盯着柳尘看了好久,徐玉爻才十分郑重道:“十六岁之后的所有人生,人们会称呼我为沧澜王的女人,他们把对沧澜王的尊敬和崇拜,毫无保留的延伸到了我的身上,这一切,都来自于你——我的夫君!你给的一切,将是我的余生中,最伟大的骄傲!”
柳尘缓缓闭上了眼睛,耳旁不断的回响着徐玉爻的话,那些个耳鬓厮磨的温暖,都让柳尘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与将军府里的祥和不同,早在柳尘走进府里的那一刻,压抑了多日的长安,终于在这天启十三年的尾端,惊慌失措了起来……
第二章:翁婿
“圣旨到!”
高亢而又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果园里柳尘和徐玉爻的温情,行色匆匆的宫廷内侍们在管家柳十三的带领下,终于走到了柳尘的身前。
“老奴请王爷安,请德妃娘娘安!”
精致的烫金帛书被高高举起,领头的内侍却没有如同往常去别人家一般骄傲得如同一只公鸡,深谙权谋之道的他,很清楚的明白,坐在葡萄架下的那个青年,可不是乌衣巷的那些个寻常贵族们能比拟的……所以,他很是识趣的,先给柳尘和徐玉爻三跪九叩。
“呵呵,我这前脚入京,陛下后脚便派了刘总管前来宣旨,只是不知,陛下这次找我,是有何事?”
等到内侍们行礼完毕,柳尘便笑呵呵的开口发问,按理说,平日里待在帝都,皇帝和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般着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笑意不变,柳尘的心里,却悄悄警惕起来。
“王爷,老奴是带了圣旨来的,陛下要说的话,都在这圣旨之中!”满脸谄笑的刘总管又拱了拱手,一指身边的高举帛书的小黄门,还未接着说些什么,不料那小黄门却会错了意,当下便挺胸抬头的摊开了帛书,在刘总管和其他内侍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之下,那小黄门一尖嗓子,便扬声开口道:“沧澜王柳尘叩跪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放肆!”
柳尘到没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可静立不语的柳十三听得那小黄门的话,顿时就脸色一沉,磅礴的气势随即喷涌而出,吓得那刘总管的后背,瞬间就爬满了冷汗。
顾不得礼仪了,刘总管尖叫着,满脸惊怒的打断了小黄门的话语,他在颤抖,颤抖着死死盯着那依旧云里雾里的小黄门,懒得过多解释,刘总管一手夺过了圣旨,转脸换成了一副谄媚的微笑,恭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