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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日子里,不论柳尘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旁敲侧击的找柳藏兵套话,剑神冕下都是风轻云淡的一笑,便将沧澜大王给打发了。
苍山洱海恢复了平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遍了整个东陆。
鱼太玄走的时候还算是说话算话,柳藏兵打赌赢下来的幽南十城,也都落在了柳尘的口袋里,趁热打铁,柳尘又安排以北宫嬛为首的前锋营顺势出击,连下二十余城,至此,除了芮城周边的几个城镇,整个幽州,都被光复了!
每天,沧澜军团的将士们巡游在大营里,都能看到营外的高坡上,柳藏兵将柳云曦扛在了肩头,远看苍山,静听洱海……初夏的暖光里,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便成了人们眼前最和煦的风景。
“阿大,你说说,爹爹和二位姨娘都是黑头发黑眼珠儿,就连破虏也是黑头发黑眼珠儿,为什么人家却是白头发红眼珠儿呢?”
嚼着香浓的奶糖,柳云曦笑呵呵的骑在柳藏兵的脖子上,肉乎乎的小手正不断拉扯着剑神大人的耳朵,惬意的阳光,瞬间就让她头上那随风飘舞的银丝夹裹了一抹神圣的色彩。
“就在咱们东陆来说,同为修行者的一对异族男女相结合,生下来的小娃娃,身体特征会明显的偏向母系,小曦的娘亲是雪族人,所以小曦就是一副雪族小女娃的模样啊……”
“这样啊……”小萝莉骨碌着灵动的双眸,好半晌,她又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道:“人家还想长大了变成二娘那般漂亮呢,看来是没戏啦……”
“你娘就很漂亮啊,为什么要长得像你二娘?”
“他们都说,爹爹最心疼二娘……”
。
第五十八章:十月围城(一)
柔光暖暖的草坡上,柳云曦身着短衫,模样娇俏可爱的站在柳藏兵的身前,那胖乎乎的小手儿正拿捏着一卷丝帛,原本应该是抑扬顿挫的高唱,也因为她稚嫩的声线而变成了奶声奶气的低喃……
“域外天魔犯我疆土,已然近十载矣,今我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
“……”
“天魔欺辱吾之同胞,杀吾百姓,夺吾宗庙……今特此讨伐,犯我东陆天威者,虽远必诛!欺我东陆无人者,虽悍必死!凡我东陆子嗣,皆有义务屠戮天魔,匡扶祖宗基业,尘不才,受命于天,以此诏敬告天下!”
“……”
“自开天辟地以来,诸族共守家国,万里山河,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东陆大地,举德齐天……蛮夷鱼太玄,极尽向往,然陈祖圣尊宽厚,使其食吾食,习吾字,方可定居,从此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然,环顾鱼太玄者,无不以德报怨,抢吾故土,杀吾子民……东陆锦绣河山,本为吾社稷之圣地,同胞之乐土,今日,充幽沦丧,西域坚壁,南海溯流,竟是谁家之天下!”
“……”
“但有域外天魔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吾同胞为乐,强抢吾祖宗故土为荣……而今中原,北地荒凉,沧澜泣血,贼虏遍地,南山徒殇……东陆儿郎几欲被屠戮殆尽!天地间,草木含悲,风云变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国有漉血之怆,有志之士,皆存复仇之憾……神州危矣!诸族危矣!东陆危矣!”
“……”
“不才尘,亲率沧澜之滨,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苟延残喘于世!青天在上,顺昌逆亡,尘奉天举师,屠魔戮寇,势必诛尽域外之天魔,复吾东陆之江山,雪吾同胞之死仇!”
“……”
“尘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以扭转乾坤,神州大地,但有志同者,请领兵前来!东陆各方,但有道合者,请携手进退!以挽狂澜之即倒,扶吾大厦之将倾!”
洋洋洒洒的一篇《沧澜荡寇诏》读完,懵懂如柳云曦,此时此刻,也是满脸红霞,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谁写的?”脸色变幻好久,强忍着心头的热血翻涌,柳藏兵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早已浑身颤抖的柳云曦揽入怀中,一边轻拍着小萝莉的脊背,一边放缓了声线低低开口道:“如此文章,宛如醍醐灌顶,直让人奇经通畅,八脉贲张……”
“全军上下,也只有子明叔父能做出如此激昂的锦绣华章,他可是我族最后一个琼林宴文科状元公哩……”
“善!”柳藏兵笑了笑,待到柳云曦心情平缓,他又温言细语道:“此诏一旦颁布天下,势必会引得东陆各族连心溶骨,同仇敌忾!”
……
帝都,长乐坊。
《沧澜荡寇诏》甫一读完,聚义堂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抬眼望向了高台首座的方向……
阴柔如昔的长乐坊主马忌缓缓起身,满脸莫名的踱步走到了大堂正中,闭眼调息良久,他才张了张嘴,尖锐的嗓音此刻竟闻同天籁。
“长乐坊上下,只要是能打的,全给老子集合起来,咱们做了一辈子偷鸡摸狗之事,今天,也该为东陆的父老同胞尽一份力了……传我令,让兄弟们全副武装,目标——滁阳大营!下一次天魔来袭之时,吾等兄弟,当与徐候和兰陵王生死与共!”
“是!”
……
沧澜郡,馥城。
花山乃是风雷铁骑的退伍斥候,曾几何时,他在宣威将军麾下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年岁渐长之后,他便回到了故乡,因为狩猎技巧高绝,渐渐的,南城花二爷的美称也随之在坊间传为了美谈。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当花山于山中满载而归,走在了馥城的主街大道上,告示牌前的拥挤人群,使他不由得停住了归家的脚步,稍稍犹豫,他又挤开了人流,堪堪将墨迹未干的《沧澜荡寇诏》映入眼中。
驻足良久,花山才依依不舍的从人潮中退出身来,满怀心事的朝着自家小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亲友们络绎不绝的问好并没能像往常一样给他脸上带来温和的笑容,自始至终,他脸色阴晴不定,尽是意味难明。
“二爷回来了啊,饭菜刚好,你先洗把脸,丫头啊,给你爹焯条毛巾来!”神情恹恹的推开了篱笆外的木门,花山走进了小院,入眼虽是简陋不堪,却泛起了他心中难以割舍的暖流,听着妻子的叫唤,他笑了笑,接过了女儿递来的湿巾……
“怎么了?”闷闷的吃着饭,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朴素妇人一抬头,看了看自己丈夫的脸,“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摇了摇头,花山笑得十分勉强,轻轻放下了碗筷,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直让身旁的妻子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爹爹,你什么时候出发啊?”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能敏锐的察觉出父母之间的复杂情绪,抬头间,小姑娘眼角泛泪,一脸怯怯的伸出手来,握紧了父亲的大手。
“出发去哪里?”花山叹息一声,表面虽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他心里的挣扎,瞬间就让他难受得无法呼吸。
“娘说了,爹爹要去南方,追随着大王的脚步,去收复失去的故土……”小姑娘话一落音,院子里的母女俩皆是泪流满面,形容说不出的悲伤。
“呵呵!”分别握住了妻子和女儿的小手,花山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爹爹不去,爹爹陪着你和娘,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不!”小姑娘一把挣脱了父亲那满是老茧的大手,腾地起身,她哽咽着放声大喊道:“大王在召唤爹爹,爹爹不能不去……‘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远去的妻子在里屋收拾了好久,再次出现在小院里的时候,一包不多不少的行囊被递到了花山的手中,愣愣起身,花山读懂了妻子眼中的那一抹决然与不舍,一步三回头,他走到石磨边上,弯腰捡起了重新打磨好的战刀……
“早去早回!”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座馥城,时不时从袅袅的炊烟之中,传来一声声压低的呜咽,永夜降临之前,整个人间,都在离别……
这一刻,九州无数男儿从山林间,荒原上走向了帝国西线的战场,他们在长路上集结,一个,两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他们穿着不甚整齐的战袍,他们提着残破老旧的刀枪,纵然月明星稀,他们的眼前,却只剩下殷红如血的九州王旗……
第五十九章:十月围城(二)
“天气真好!”柳尘光着膀子,一边着水清洗着身上汗珠儿,一边侧头望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柳藏兵道:“这几日,还是要多谢你啊,有你的指点,我的问水剑法还真算是更上一层楼了!”
仿佛是不太适应苍山洱海里格外刺眼的阳光,柳藏兵皱了皱眉,轻瞥着远处沧澜军团大营里的人潮人海,良久,他才叹息着缓缓开口道:“咱俩对听山问水的理解不同,谈不上我指点了你什么……你悟性不错,战斗天赋也是十分了得,再过十多年,我怕是打不过你了……”
“呵呵……”接过了亲兵递来的短衫,柳尘囫囵套在身上,眯了眯眼,他又轻笑着开口说道:“若不是死斗,根本看不出两个人之间的实力强弱……就算是再过十多年,我有幸达到了你现在这个境界,能与你交手数百回合而不败,我也会心满意足了……都是明白人,泛东陆数万年来,也就出过你一个亚圣,不到圣阶,谁能保证打得赢你?”
“哎!”柳藏兵摇头,苦笑道:“我就搞不懂那些人啊,明明都是超凡境界,还硬生生的分出一个介于圣人和传奇之间的‘亚圣’,至于么?武经上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不是每个武者都擅长修行,也不是每个修者,都擅长战斗……如同沧澜王一般的存在,不过就是擅长修行的武者,擅长战斗的修者罢了……”
“那倒是……术业有专攻,有的时候,个人武力值的巅峰并不能改变什么……就像鱼太玄,如果能看到咱们眼前的这一切,呵呵,他也会害怕!”
站在大营北角的最高处,柳尘嘴角咧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在他身前的沧澜军团大营内,响应《沧澜荡寇诏》而奔赴前线的各族勇士们在军需处排起了一条打眼望不到边的长龙,人们拥挤着,说笑着,好多年未曾会面的老战友们,也在这个时候相聚在一起,为了共同的梦想和责任,壮志未老,热血依旧……
“小曦口中的那个子明叔父,可是曾写下‘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的那个班叔子明?”
对于柳尘的雄心壮志,柳藏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而岔开话题问道:“这封《沧澜荡寇诏》的确能感动到我了……”
“没错,就是那个班叔子明……咱们沧澜军团的行军总参,班叔家的世子,天玑阁第二顺位继承人……怕是我们一旦光复幽州,下一任天玑阁主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提到班叔子明的时候,柳尘的笑容很是欣慰,好兄弟能被剑神柳藏兵记住名字,那可当真了不得了……
“这样的文风,要是生在我那个年代,圣尊一定会很喜欢他……”柳藏兵微微一笑,颔首点头道:“小曦告诉过我,这班叔子明是一个术士,却能如战士一般骑马冲锋,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不错!”
……
“大王!”就在柳尘和柳藏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打屁之时,满脸笑嘻嘻的老杨领着一名身材壮硕的黑脸大汉走到了草坡低处,堪堪在柳尘的面前站定身形。
“杨叔……你不在参谋营等候命令,跑我这里来作甚?”等到老杨和那大汉拱手鞠躬完毕,柳尘笑了笑,不由得出声打趣道:“组织里的那些慵懒作风可不许带到军队里来……惹得监军督查看不顺眼了,我可救不了你!”
“呵呵,大王误会啦!”柳尘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蕴怒,老杨与他也是旧相识,言语中倒也很放得开,听得柳尘的打趣,老烟枪傻笑一声,连连伸手拉过了身边那个形容局促的壮汉,“末将此番前来,就是想求大王一个事儿,顺便也带着俺这位老兄弟给大王和剑神大人请个安……”
“草民花山,请吾王安,请剑神冕下安……”待到柳尘目光飘来,那名叫花山的大汉再次拱手,满脸激动的瓮声开口道:“草民乃馥城人士,年轻时候曾在宣威将军座下听用!”
“馥城?”柳尘倒是没说话,他身边的柳藏兵却是挑起了眉头,一脸困惑不已。
“回剑神大人,馥城就是之前的白帝城,在您那个年代,它也叫鼎剑城!”老杨缓声开口,又蛮不好意思的冲柳尘讪笑道:“大王,是这样的,俺这兄弟是斥候出身,今儿后勤营录兵造册的时候把他给分去了符先生的神符营当辅兵……嗯……这……”
“哈哈哈哈哈……”柳尘恍然大悟,当下就知道了老杨今日所求何事,也不等老杨尴尬太久,他随即笑着点头道:“馥城是本王早前赠与王后的封地,既然花山大哥是从馥城而来,那也算是娘家人了……如此,你想去哪个营都行,杨叔去找班叔总参吧,就说我下的命令……另外,你要是还能遇到以前的战友兄弟,个中调动,我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