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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芋大夫偏让你闭门养病,连我探望都不准。”大拇指冲门外一挑,笑道:“神农仙客中了我的迷神术,这会儿正做梦哩。魔芋大夫防范严密,防得住别人怎防得住本师尊。”
龙百灵道:“神农弟子监守此屋,并不为防别人。”
桃夭夭干笑两声道:“是吗?单为防我?我成瘟神了。”
百灵道:“魔芋大夫说我体内有一种咒结,暗中与你牵连,须分隔数日查清根源。”桃夭夭鼻中轻哼道:“什么意思?”龙百灵道:“他说,那个咒结暗藏高深仙法,你一出现即会触发,令我情深如患急症,只盼终身与你厮守。”桃夭夭冷笑道:“是够高深的,咱俩终身大事是谁定下的?若论暗藏机关,也是……”心头一沉,忍耐不提。百灵接续道:“也是我娘的阴谋,对么?”
两人四目相接,一动不动的凝坐。至此情势大白,母亲的旧怨摆在面前,宛如鸿沟横亘,他俩相处一日,就得面对一日。既然无法回避,不如说白了坦然荡之。龙百灵道:“娘亲生我养我教我,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假如对相公的感情也出自她的施予,那我实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儿,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妈妈。”
听她讲的婉切,桃夭夭微觉动怀,轻抚她的秀发,劝道:“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从小被逼学习文典,除此外仍要苦练女工,稍有差池非打即骂,再加几个霸王似的族兄,受的欺压还少么?龙家待女儿苛刻,谈不上什么报答。”
第四回徒将情丝捋如麻2
龙百灵怔怔的道:“我的妈妈最和善,她不打骂人也不识字,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农妇。”桃夭夭一愣,道:“灵儿,你没事吧?”
百灵神色恍惚,仿佛离魂出窍,飘向那久远的年代,口中絮念:“我家住在苎萝村,爹妈姐妹总共八口。象每年的这个时节,别家都吃团圆饼,喝屠苏酒,夜里放爆竹。我们家穷的揭不开锅,晚上只能喝点米汤躺下睡觉。直到除夕那天,妈妈取出平时省下的一点口粮,背着爹换了块蜜油年糕,半夜偷偷起床,依次往我们姐妹嘴里塞一小块,大姐,二姐,三姐……最后轮到我。第二天醒来舌头上甜甜的,我才晓得是过年了。”
桃夭夭心下渐明,眼前的少女兼有西施的灵魂,难以割舍远在古越的亲情。他想安慰又无从说起,道:“夷光……”百灵转过脸来,眼里泪光泫然,说道:“我有两位母亲,一位生养了龙百灵,一位养育了施夷光。春秋越国是回不去了,夷光想念妈妈,若能和龙百灵同报母恩,一定会很开心的。”桃夭夭无言以答,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夷光的妈一同带到今世。”
他苦着脸不言语,百灵心软了,柔声道:“你为难我更不开心。算了吧,将来跟龙家远近亲疏,我只听相公的话。”桃夭夭既感动又愧疚,展臂轻搂。龙百灵再也噙不住泪水,伏在胸前嘤嘤哭泣。桃夭夭强笑道:“好啦好啦,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倘若我娘不计前嫌,宽恕了龙太太,一切仇恨自当烟消云散。我们做儿女的顺应长辈的愿念,使他们心里痛快,那才是最大的孝行。”
百灵愁绪稍解,抬脸呜咽道:“我竟不知我娘作过什么,以致瑶卿阿姨埋下那等深仇大恨。”
一提龙太太的恶迹,桃夭夭怒火登升,深吸口气强行压住,高声道:“大年节哭哭啼啼找晦气呀?立马给我雨过天晴!”捻衣袖给她擦泪,百灵依言展眉,但泪痕犹带,愈发楚楚可怜。桃夭夭暗想“本来就娇弱,怎禁得起伤心掉泪?非把她逗笑不可。”扬头左顾右张,作色道:“蚕娘子只顾乱跑,竟没个人服侍小姐!”手伸向床头绣枕,一阵翻摸:“莫奈何,让我这笨小厮伺候龙小姐罢,先找香喷喷的罗帕擦擦脸。”翻开枕头,下边没手帕,有一把小剪子,两张描好的鞋样,桃夭夭乐了:“果然是大家闺秀,我就猜床上藏着针线哩,这是给我做的鞋底?”拿起细看,边上绘着连理枝,中央一朵并蒂莲,端的手工娟巧。桃夭夭喝声采,笑道:“快点做完,拜天地那天我好穿。”
龙百灵仍不笑,低额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颤,静若照水之花。桃夭夭悄悄耳语:“难道不是给我当新郎官穿的?”看她娇颜微红,泪光莹润,几分怅恍更增俏丽。桃夭夭心中一荡,道:“不给新郎官,那给新娘子穿了?我先替你试试合脚不。”抬手扯开床被。百灵下身只穿了条夹裤,光脚丫陡然曝露,慌不迭的往后缩。桃夭夭抢先揽入怀中,仿佛鉴赏珍玩名器,抚弄称赞道:“美啊,美足一双,如雪如玉,如磨如琢,修修指甲涂点凤仙花更漂亮。打扮小姐是蚕娘子的职份,她不在由我代劳好了。”说着找寻那把小剪刀,一边瞎吹:“古人为妻画眉,本人为妻修脚,闺房之乐异曲同工。”
再娴静的淑女也经不起如此胡缠,百灵双脚被他一通揉捏,直痒到心尖上,禁不住轻吟:“嗯,别,别闹……”挣扎不过,一歪身靠过来。桃夭夭寻思“幼年每次哭鼻子,挠脚板心总能逗她咯咯笑,今天的反应有些奇特。”忽觉软玉轻偎,少女频细的呼吸拂面生温,一刹情热如沸,舒开手把她整个儿抱至膝间。昔当小儿嬉戏,两人经常搂抱呵痒,从无男女避嫌之念。但龙百灵已接受过蚕娘子的“启蒙”,对夫妻的隐秘粗知就里。懂了人事就不再是小丫头的心态了。乍逢情郎紧拥,连声惊呼:“不,不要……”身子却绵软似水,只愿就此在他怀内溶化。桃夭夭也晕晕乎乎的,摸索着去解她衣带。
正当缠绵难分,房门“咚”的一响,一个身影闯了进来。床上两人如遭针刺,“腾”的翻身分开。龙百灵羞的抬不起头,桃夭夭正待呵斥,忽地认清来者面容,恰似顶骨分开吹下一股冰风,火气全消了,缩着脖子问道:“小,小雪,你几时来的?”
小雪已在门外站了会儿。桃夭夭诸法皆强,惟侦测之术欠精,加之情浓时分光顾卿卿我我了,屋外的动静竟而无察。又可恨门窗透风,一句句情话象生了翅膀,飘出来直钻小雪的耳朵。把她臊的手足无措,慌张只想逃开,忽闻屋里“嗯哎,不要”之音连起,旖旎甜腻引人心动。小雪登觉头发根滚烫,一把无明业火烧透三焦,闷头就撞门而入。
进了屋始觉后悔,人家未婚夫妻调情,与我东野小雪何干?一个清白女孩儿,为此着急动怒什么意思?小雪越想越羞惭,忽地记起来意,一撩裙屈膝半跪,口称:“东野小雪参见师尊!”
桃夭夭忙上前搀扶,道:“何必行这个礼,咱俩是啥关系嘛……”话到此处猛地闭嘴,偷眼回望床上那位。龙百灵早已秀眉斜竖,显然“咱俩的关系”又成导火索,一场斗气在所难免。果听百灵冷笑道:“关系是怪,这非亲非故的,不敲门可以往卧室里闯。”
小雪只跟桃夭夭说话:“启禀师尊,剑仙首徒凌波请你商议派中要务,现正在澄秀亭等候。因师尊待我与众不同,凌师姐才命我前来传报。”她心直口快,之前凌波确有“桃师尊待小雪与众不同”的评价,今逢百灵挤兑,气急之下引述为证,竟忘了语中暗含的深长意味。
百灵接口道:“哦,传报,原来是传话报信的仆婢。”端起茶杯吹开茶沫,续道:“但我想奴仆总该懂点规矩。昔日陆机使黄耳狗传家书,在家门外‘以声示之’,免得入室惊扰主人。一条狗尚知礼貌,现下蠢奴却只会乱撞,叫两声也不会。”
黄耳狗传信是西晋的典故,小雪虽不通文史,也听出龙百灵把自己比作家畜。愤然挺身而起,走到床边指着道:“你少在那怪腔怪调的挖苦人!新师尊不理正事的原因,今天我算是看清了!哼,大白天的纠缠他不放,缠的他神魂颠倒,峨嵋派迟早被你祸害掉!”她是想到那句说那句,硬梆梆如掷铁饼。而“大白天纠缠”等语重若千斤,每个字都恰中要害。龙百灵娇躯颤抖,羞恼的几欲晕厥。
桃夭夭忙打圆场:“冷静冷静,女儿家温婉和顺,你两位更是绝代娇娃,女儿中的女儿,怎比吃了炮药还火暴?看我面上莫吵了罢。”哪里劝得住?眼看剑拔弩张,争吵将变为争斗。龙百灵抬腕欲放冰蚕仙索,可激怒下无法凝集意念,仙术没使出反倒失手倾了茶杯,胸前衣衫弄湿好大片。桃夭夭顺手帮忙擦拭,几番碰触,百灵缩胸闪避。小雪见状贝齿咬下唇,直咬出血印来,背过身去道:“当着人也敢做丑事,还要不要脸?骂别人是狗,作出丑样狗都不如!”龙百灵气的心麻神昏,纵有千般智机,此刻脑海一片空白,颤巍巍的手指小雪道:“我,我……你,你,你。”
局面渐至不可收拾,分开双方乃为上策。桃夭夭悟出她们争执的诱因正是自己,转身迈向屋外,一迭声叫嚷:“小雪咱们快走,你带我去跟凌波商量玄门大计。灵儿静心调养,有空我再来陪你。”小雪恨不得早点离去,应声快步出门。两人行若疾风,跨过门外躺倒的众人,桃夭夭大喝:“魔芋大夫,好生照料龙师妹!”
一经呼喝法术顿解,神农众徒迷梦乍醒,跳起身胡乱抓扯“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魔芋大夫忽道:“糟糕透顶!龙师妹动情了,她的情咒牵动,快设清心安仙法阵,焚镇神理气香!”四名高手燃香打坐,念诀排开阵势。神农门医治迷乱的仙客,常用安仙阵先抑其狂躁。龙百灵喝的茶里也含镇静药物,适当玄香绕鼻,胸中怒焰登熄,连使仙术的念头都打消了。魔芋大夫嘀咕:“那个混球师尊又跑来招惹龙师妹,引的她动情怀春,咒结随血行乱钻,没十天半月休想找的到!奶奶的,千辛万苦把咒结稳定在任脉,这下子病源失踪,老子的辛苦全白费……”
百灵趴在窗口向往外望,碧空浩渺如汪洋,望不见桃夭夭的影子。静思片刻,听那竹叶淅淅簌簌的响,心底渐生凉意,缩进被衾怅怅的睡去了。
第四回徒将情丝捋如麻3
小雪离了石屋御剑飞行,胸腹间真气激涌,一眨眼冲到前头十几里。桃夭夭随后赶上,按住腕脉助她调匀内息,嘱道:“飞慢些吧,运气太猛易损真元。”小雪甩开道:“你摸她就好了,别碰我!”自觉这话味道怪,掉过头去,不教他看见腮边的红晕。桃夭夭不知该怎生宽慰才好,愣愣的道:“小雪,我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唉——”
这声叹发自肺腑,满含歉疚与欢喜。数日前小雪离山出走,峨嵋众徒私下评议,有说她痴恋桃师尊,因见意中人另有所爱,伤心过度才不辞而别。有人替小雪惋惜,说要不是早年定了亲,师尊定会专心专意的爱她。也有人赞小雪识大体,若留在山上争闹,新师尊跟两名女弟子夹杂不清,峨嵋派清誉何存?总而言之,小雪暂离玄门最妥当,等师尊结婚后再寻她归山罢了。一时谣言风传,桃夭夭装出轻松的样子,绝口不提小雪,实则牵肠挂肚,晚上常常独自枯坐到天明。但又恐多惹风波,妨碍除魔大事和百灵康复,未曾追寻小雪的下落现今伊人在侧,桃夭夭狂喜盈胸,早将那些顾念抛开,拉住手道:“我对不住你。”看她纤姿俏立,衬着四周苍茫,宛若荒原里的一枝秋菊。桃夭夭歉意尤甚,深深的道:“小雪,这些日子我很牵挂你。”这次小雪没挣开,由他拉着手,只把脸朝向一旁。桃夭夭道:“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最初我那些甜言蜜语,不全是真的,其实……好多是为了借着跟你好了,推掉龙家那桩娃娃亲。不过,后来我……”深愧于心,久藏的忏语尽数抖搂,待要倾吐真情聊以相慰,偏又讪讪的说不出来。
默立片刻,小雪终究不是小气量的女子,长叹一声,多少幽怨随之呼散,转过头看时,脸色白若玉兰,眼圈却是红红的。桃夭夭道:“最近,你眼泪没少流吧?”小雪“嗯”了声,无语哽噎,回想分离几日,真如长别几世,终于又能陪在他身边,天大的委屈藏入心田,却都化作甜美的快意。
桃夭夭道:“千错万错我的错,害你伤心,我……”小雪揉揉眼角道:“习惯了,自从认识了你,我老是傻兮兮的掉眼泪。师哥……”桃夭夭道:“哦?”小雪道:“我还叫你师哥行么?叫师尊太老气,我不喜欢。”笑靥微现面颊,婉然道:“我是天生的粗鲁,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别见怪。”
心地纯朴诚直,恰是桃夭夭为她倾倒处,欣然道:“见什么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照老约定,两人相处时兄妹相称。”小雪道:“我不作你的亲妹子。”猛省失言,掩着嘴先笑了。桃夭夭摸着头合不拢嘴,恍如三伏天喝下冰梅汤,连日的抑郁豁然消释。
谈说间携手飞入云端,大风吹起桃夭夭的裙袖,摆来晃去甚是滑稽。小雪道:“干嘛穿女人衣服?花花绿绿的象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