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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道:“你瞧这画上写的,为什么叫天文宿,天武宿?”
夜千影性本宽随,人家不提他也不深究,眼望画纸道:“啊,群仙旧考图么,画仙跟我讲过,这画是作来记述本派兴衰旧史的。她说昆仑派由盛转衰,就从文秋云,武成灵两位仙使内斗起始。”走到画卷前,指着解说:“所谓天文宿,天武宿,分别指昆仑仙宗的两个派别,昆仑仙人自比天上的星宿,掌管天下文武两种气运,掌文运的是天文宿,掌武运的称为天武宿。每隔数年降一仙使,辅助人间调整气运。”
桃夭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湘君让仙女作李靖的妻子,想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拨正天下的运势。”夜千影道:“对,画仙是这么说的——隋朝末年四方争战无休,天地气运混乱,妨碍昆仑仙宗聚气归藏的修炼法,必须加以调顺。但仙宗不可直接干预人世,只能辅佐当世的文武俊杰,助其建功立业,令天下的气运重归协和。”
桃夭夭沉吟道:“平定乱世须用武力,天武宿仙女给李靖当贤内助,那是大势所趋了,为何还让天文宿搀合,弄什么选美选秀的玄虚?”
第二十回溯源虚空伏爪牙3
夜千影道:“为了服众啊,单让天武宿仙使下凡,天文宿的仙人不服气。湘君是天文宿始祖,两边都要顾全,所以只好请李靖自己挑选妻子了。”说着,走过武成灵游山,文秋云暗窥的那幅。桃夭夭欲知后事如何,看下边的第五幅图画。那纸上雾团乱滚,电光连闪,场面好象很激烈,却辨不清人物景况。桃夭夭道:“画的乱七八糟,鬼画符么?”夜千影道:“文武两仙斗法,有损昆仑名声,画仙没有画出实情。”桃夭夭道:“她还在乎名声?”
夜千影道:“宗派名誉画仙是很看重的,常说昆仑势衰名落,全因文武二仙内讧,对她们都直呼其名。可要论起班辈来,文秋云算是画仙的师祖辈了,第六代天文仙使‘文’字居名首,我一听就能猜到。”
桃夭夭道:“那么文秋云的徒弟辈,‘文’字就该排在名字当中?”夜千影道:“是啊,仅限待选入凡的仙使,其他门徒不用这样的名。”
一个念头闪过,桃夭夭道:“宓文妃的名字你可听过?昆仑派里她是什么地位?”夜千影拍掌笑道:“宓文妃,第七代天文仙使,里边有她的画像!”拉着桃夭夭,绕进水榭后亭台,环形走道挂满画作。桃夭夭无暇关心文武二仙的恩怨情仇,心头突突乱跳,只欲探究宓文妃的过去,隐隐更有种惶惧,预感某件惊天大事正向自己迫近。走入亭台一侧,夜千影停步道:“喏,从这副起是画宓文妃的。”
桃夭夭抬眼一望,长卷垂挂及地,画中人物巧笑嫣然,正是龙家大太太宓文妃。梳双髻着青衫,一身清秀女孩儿打扮。桃夭夭寻思“她也曾有过妙龄花貌,怎地嫁了人变的那般可恶。”画里还有个背身而坐的男人,手拿龟甲筮签,在为宓文妃占卜。图上题字“第七代天文使受命下降凡尘”。小字标明两人名号,那男人的称号是“天文宿子虚天师”。桃夭夭脸上变色,脑子里回旋“子虚,子虚天师,子虚先生……”呼吸收紧,似被利爪钳住了喉咙。
夜千影道:“子虚天师就是书仙,琴棋书画四仙之首,擅长测算天地运势的变替,在昆仑派内威望极高。”
桃夭夭回想琰瑶环所讲的惨遇,幕后元凶施计作局,子虚先生的嫌疑最大,这子虚天师是不是子虚先生?当初听他自报出身昆仑天武宿,怎会又是天文宿的仙客?莫非子虚先生和子虚天师是两个人?
桃夭夭满腹疑窦,揭起画纸,正反两面看过,子虚天师总不见转身,问道:“没画子虚天师的正面像?”
夜千影道:“画仙没见过他的真容,没法画。”桃夭夭道:“那可奇了,他们同派齐名,怎会没见过面?”夜千影道:“虽是同一门派,前后差了好几代,琴棋书画四仙叫着顺口,实际辈份悬殊大的很。子虚天师与湘君同辈,归隐异界轻易不出,若是出山讲话,昆仑仙客无不尊重。”
此刻画意将近尾声,子虚天师占卜完了,冲宓文妃连说带比划。后者欣然而去,走向灯火繁华的地方。夜千影讲道:“子虚天师预测后世文运大盛,正道大兴。只因当权者昏庸无行,人世昏暗,阻碍了运道的发展,急需一位仙使下凡扭转局面。他把这消息告之水神湘君,水神即命女徒宓文妃作仙使,兼任天文宿首座,去导顺尘世的气运。”画中宓文妃逐渐走远,子虚天师也隐入暗处。
夜千影道:“宓文妃临行前询问子虚天师,她要辅佐的真命天子在哪里?子虚天师作法卜测,算出那人名叫龙鼎乾,前朝皇家的后裔,居住在湘西武陵源。”
桃夭夭暗忖“龙鼎乾是龙家大老爷,何时成皇家后裔了?武陵龙家来头不小。”
第一副画看完,接着看第二幅图象。一片荒郊野林中间,大队强盗正抢劫行商。一位少年挺身指骂,单薄身板反衬咄咄狂气,仿佛羊羔附上了猛虎的魂魄。其人手无缚鸡之力,偏要充英雄出风头,身旁亮起标注是“天命之人龙鼎乾”。
夜千影道:“画仙也没见过龙鼎乾,只凭宓文妃婢女的描述,粗略再现他们初遇的情状。”桃夭夭点了点头,心想“龙老爷年少时性子好冲。”
只见强盗发狠,要对龙鼎乾行凶,半空里白光飞过,宓文妃飘然而降。众强盗哪是天文宿首座对手?当下断手折腿,魂飞胆丧,一声喊作鸟兽散。获救的客商千恩万谢。龙鼎乾只向恩人拱了拱手,狂傲之气冲人眼目。天文宿仙女本就清傲,乍见狂少甚为稀罕,反而倒转来迁就。宓文妃绯容温婉,龙鼎乾挥谈落拓,初会融洽,两人彼此都有好感。
移目旁顾,接连几幅“京都赏灯,锦城观花,大闹点苍山巫蛊教”等等,描绘两人携手闯荡江湖,游历三山五岳的赏心乐事。少年男女玩耍逍遥,柔情蜜意与日俱增。
桃夭夭嗤鼻道:“一个好色无厌之徒,一个心狠手辣之妇,还有这么些香艳情调。”看到第四,第五幅,两人返回武陵龙家。族中老幼见了宓文妃的稀世容光,只惊作天人投生,尽皆拜服恭敬。宓文妃遂与龙鼎乾订婚,以长房媳妇的名份整顿家道,短短年余龙家势道大振,财货地产莫可胜计,三江六省舟车如流。豪富之名不胫而走,士绅巴结,地方官交谊,连荆门知府雨文翰都跑来暗通声气。应酬逐日增多,若是外客来拜访,龙家由长房长子龙鼎乾出面,宓文妃暗帮未婚夫接待,一应事体处理的井井有条。但龙鼎乾越来越感厌烦,只想出外游玩,几度私自离家,都是宓文妃耐心劝回。
桃夭夭寻思“龙老爷公子哥儿娇生惯养,不喜打点正务,只是个贪玩儿的主。”手指龙鼎乾的画影,问道:“此人何德何能,凭什么辅佐他就能扭转天下的运势?”
夜千影道:“按照画仙的说法,龙鼎乾是天子遗胄,祖上崇文抑武,若要复兴文运,必须帮他登上皇帝宝座。”桃夭夭道:“烂泥扶不上墙,这人纯属纨绔劣少。就算他能做皇帝,也是贪图玩乐的昏君。”夜千影咬指道:“我讲不清原由……李靖当初也是名门公子吧?天武宿助他成功,使得唐朝武运强盛,可见昆仑仙宗认人是很准的。”
桃夭夭道:“那也说的是,不过辅佐某人就送仙女做老婆,昆仑派的做法忒奇怪了。”目光移转,看至第六幅图画,上边几个题字闪亮,刚巧回答了他的评论——“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这句话出自《论语》,孔子在卫国出游,国君卫灵公怀抱美女,驱车在前,把圣贤甩到后面的卑位。孔子由此感叹“我没见过喜欢德行象喜欢美色一样的人。”此处嘲讽凡夫好色的劣性,隐然还透着一种无奈。桃夭夭点头道:“原来如此,世上的人都爱美女,昆仑派想借世人推行道旨,就不得不用美人计了。”但第六幅只有题记,并无画影图示。夜千影道:“这是书仙的手迹,当年写于水神玄波府,仙使嫁凡人的主意,也是他首先提出的。”
桃夭夭心头惴惴,思量再往下看,就会看到宓文妃因情生恨,迫害母亲的场面了,岂料第七幅,第八幅均是空空白纸,没有半点墨迹,含疑望向身旁,夜千影解释道:“宓文妃出嫁后音信就中断了,画仙极少离开刹梦国,后续情形未详,所以先空出画纸,等传讯之人来时再画。”
桃夭夭道:“传讯之人是谁?”
夜千影抓了抓头皮,道:“是宓文妃的婢女,负责联络昆仑群仙,调查仙道各派的状况。唔,听画仙说过,那婢女好象叫什么云罗。”
桃夭夭呆了片刻,低声道:“紫云罗,风慕云的师傅,她再也来不了了。”心如长空飘羽,轻忽无从着落,但觉前事牵缠繁深,自己好象早就卷入了深黑的漩涡。夜千影拍手道:“是叫紫云罗!桃大哥知道好多事!你……你知道我爹爹的事情么?他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前屋脚步匆匆,话音倏近:“千影,不要纠缠客人!”仙影随声而现,云笈道长走进亭台。夜千影登即退开,埋着头站到一旁。桃夭夭忙上前拜礼:“后辈小子桃夭夭,叩谢道长救命之恩。”云笈道长扶住道:“言重了,人微道浅,弄巧成拙,徒增足下困厄。”眉间深蕴忧色,吩咐道:“千影,你和咕咚去外边寻得闲的师兄弟,让他们备好往生舟,等会我要过河。”夜千影答应着,随木侍从走向画廊。桃夭夭望着他的背影道:“道长怎知我受困武运堂?”
云笈道长道:“画仙将千影送至我处,只说峨嵋强抢昆仑弟子。次后千影谈及足下的行举,方知是位少年仙侠。贫道揣测,足下若寻入噬魂大洋,必遭武师叔困禁,故此赶往援救,三千年间我这是头回走出朽居。”桃夭夭再致礼道:“惊扰道长清修,小子甚是抱歉。”直起腰叹道:“多亏千影讲出实话,这孩子性子忠厚,不愧是我们峨嵋派子弟。”话里留些余味,暗示夜千影的归属。
第二十回溯源虚空伏爪牙4
云笈道长瞧了他一眼,道:“听足下之意,非要带走夜千影?”桃夭夭道:“当然,百里文虎是峨嵋英豪,他的儿子岂可委寄别派。”云笈道长低声道:“百里文虎的儿子……怎不见百里文虎来寻取。”桃夭夭双眉渐竖:“道长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们画仙坑蒙拐骗,把夜千影诓进奇域藏匿,还装怪物吓唬他,使尽诡计强留,如何借口别人的父亲没寻来?再者百里文虎多年下落不明,他……”
说话之际,“扑棱棱”飞来三只白鹭,蜷缩腿脚象受了伤,勉强停在云笈道长的肩上。云笈道长道:“地府破败,鬼魂们变的凶暴了。”抓握白鹭长腿,一扭一提,将鸟腿取了下来,左手从鱼皮小囊里蘸点桐油,抹两抹,重新接回鸟身,嘱道:“离鬼魂们远些。”白鹭伤腿复原,欢啼振翅,飞向河里采珠——这禽鸟竟是桃木制品,另外两只用相似的法子治好(不如说是修好)。桃夭夭道:“好奇妙的道术,木头鸟造的酷似活物,先前倒没发现……”
云笈道长伸掌轻招,法力悄然传近。桃夭夭衣襟掀动,怀里那只北斗灵鸦受了感应,钻出头颈,扇翅欲起飞,忽又“啪嗒”掉地摔成几块木片。云笈道长道:“峨嵋奇巧门的器械,别创新意,昆仑道法已很难操运了。”桃夭夭捡起木鸦揣回怀中,道:“峨嵋奇巧道术源自昆仑,道长神技自然比我们强的多。”
云笈道长道:“不然,法源虽同,流派各异,委实难分强弱,昆仑的化物法使不动峨嵋派的器物。”略顿了顿,续道:“然则两派道法炼至极深,都可制成近似真人的器械……天文仙婢紫云罗见闻颇丰,早年来奇域传递讯息,曾谈到仙界出了位天才奇女子,偷师峨嵋奇巧门,修成一等一的奇巧道法,人称佛面剥金慕兰若。”桃夭夭一凛,立时留了意,听云笈道长沉缓的道:“慕兰若,百里文虎的妻子,她就能制作活的人偶。”
桃夭夭张大了眼,道:“你是说,夜千影是假人!”
云笈道长道:“画仙或许没有察觉,贫道专攻昆仑化物法,对于人形器物鉴别极准。连日察测得出结论,那小孩确是血肉之躯,里外与人无别,只有心性单纯,缺少人类随境变心的能力。仅此微小瑕疵,慕兰若的技法可称神乎其神了。”桃夭夭默思一会儿,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九成九的不信,只道:“无论怎么说,我都要把千影带走,亲手交给百里文虎。是不是他儿子,百里文虎自会判明。”
云笈道长道:“足下义行贫道不能阻拦,支开千影道出此事,只请足下善加掩盖,若有别的高手识出,也请劝诫勿要轻泄。”搓掌踌躇半刻,补充道:“即便百里文虎不认他,也不要当他的面道破。那孩子孤弱可怜,若知自己不是父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