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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密林,沿斜坡登高,方圆十里尽收眼底。只见四面碧海潮涌,地形中央高,边缘低,宛如倒扣的椰壳,确是一座无人的荒岛。桃夭夭大失所望,下坡来到沙滩上。眼望海涛起伏,苍苍茫茫雾气飘渺,他心头发愁“鬼地方小的可怜,莫说囚禁民女,一只羊都藏不了,我还搜寻个什么劲儿?也不知小雪如今怎样,这才是‘秃子头上抓毛,无从着手’呢!”
正忧急,海面风声大作,噌噌锵锵的,夹杂着丝竹金鼓之音。不多时,乐音越渐接近,海雾漫卷散开,现出一艘十几丈长的大海船。桃夭夭大喜,刚想挥手呼救。忽然“呜呜”号角震天,又驶来许多舟舫,长长短短五六十艘,俨然是支颇具规模的舰队。
面对这浩荡的气势,桃夭夭傻眼了。回忆万域图所示,小岛孤悬海外,且有妖魔出没,普通商船如何到得了?除了金轮教的势力,大概无人能闯进这片海域。但小岛无法藏身,对方若上岸搜索,那也只能束手待擒。
果然,离岸大约三十多丈,为首的大船抛锚停住,放下舢舨逐潮而飘。堪堪接近海滩,船头有人招手,唤道:“喂,那边那位大哥,你是活人吗?”语音娇柔,是位妙龄少女。
桃夭夭差点乐了,应道:“死了大半,勉强剩口气儿,你说我是死是活?”觉得金轮教虽作恶多端,教众倒挺和蔼,攀谈两句未尝不可。这么一想,惧意减轻了几分。
少女道:“嗯,身处险地仍谈笑自若。要我猜,你就是峨嵋剑仙高徒,桃夭夭桃大哥。”既被认出,桃夭夭再无忌惮,大咧咧的道:“对了,正是你……是本人。”欲待自称“是你爷爷”,又看少女容貌娇美,神态纯朴可亲,实不忍肆言相辱。
少女笑道:“是笨人?峨嵋弟子都很聪明,怎会是笨人?桃大哥谦虚的紧。”
此刻舢舨搁浅,划桨的都是妇女。那少女探身伸出手,示意桃夭夭拉住。只见玉指纤纤,藕臂白嫩,腕部两个金灿灿的手镯,“叮叮当当”碰响。桃夭夭心神微荡,猛想起自己衣不蔽体,对着女孩子难免露出丑态,连忙缩手下蹲,动作大了足底打滑,一屁股坐到海水里。断骨受震,桃夭夭大痛,一个劲的龇牙咧嘴。摇桨的几个女人见了,一齐哈哈大笑。
少女道:“怎么了?我手里没放毒药啊?你干么害怕?”桃夭夭笑道:“是我手脏,怕污了姑娘的衣袖。”少女瞧出他腰间带伤,回头吩咐几句,两个中年妇人跳上滩头,搀扶桃夭夭坐进舢舨,随即吆喝扳桨,向那大船划去。
海浪翻滚拍打,舢舨摇晃,甚是颠簸。但桃夭夭端坐如松,双手紧紧遮护裤裆。少女道:“受了伤就躺着罢,你那样多辛苦。”桃夭夭道:“这个……我若躺倒,只恐袒衣裸露,失礼冲撞姑娘。”
少女道:“听说桃大哥性子豪爽,敢作敢为,怎地这样讲礼啊?”桃夭夭道:“嘿,我的脾气啊,遇到讲道理的好人,我就恭敬有礼;谁若是耍横斗狠,我就偏偏跟他作对。”
少女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这么说我是好人啦?嘻嘻,你们汉人就爱拐弯抹角,夸人都不肯直说,非要人家去猜。”
桃夭夭一凛,定睛仔细打量,才看清少女身穿白绸齐肩短褂,腰系缅刀,头戴烂银凤凰冠,与中原服饰大异。早年他读过《蛮书图考》,识得这种装束,脱口道:“姑娘是云南的白衣傣人么?”
少女略显惊色,点点头道:“桃大哥好眼力!我叫召英,教主驾前的护法圣侍。”
一听“教主”二字,桃夭夭眉关紧锁,想到此女身为金轮教爪牙,当即绷起脸闭紧嘴巴,冷冰冰的再不吭声。召英也不多问,指挥舢舨靠近大船,命水手抛下绳梯。又念桃夭夭负伤难以爬高,叫人腾空放菜的大竹篓子,扶他坐入其内,缓慢的拉升至甲板。桃夭夭闻着刺鼻的菜味,暗叹道“不用猜了,拿这玩意儿装我,摆明了要拿我当下酒菜。”
上了船,两个汉子左右搀携,带领桃夭夭来到后舱。召英笑道:“桃大哥,你先休息,待会教主会来看你。”弯腰出门,众人相随而退,舱里只剩桃夭夭独坐。他游目四顾,房间内空空荡荡,别无家具摆设。地板舱壁全由竹子制成,绿澄澄的十分凉爽,临窗的角落挂了几幅佛像,白锦织成,可能是金轮教的邪物。
坐了小半会儿,进来四名美貌侍女。皆短褂窄裙,赤脚束腰,面带温柔笑意,手持着铜盆,毛巾,药瓶,香炉,绢丝等物品,口称:“服侍桃大哥盥洗更衣。”
桃夭夭暗道“哼,当我是肥猪,洗刷干净了才开刀?”料想妖魔假意示好,必定暗藏折磨人的毒招。他抱定必死的念头,礼数抛到脑后,摊开四肢任由摆布。侍女们脱光他的破衣,拿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一寸寸用软布细细揩干。随后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替他接续断骨,敷上药膏,以绢丝包裹竹片固定腰肋。那接骨的侍女只十八九岁,动作轻柔又老练,丝毫没有触痛受伤的部位。
桃夭夭目不转睛望着她,寻思“年纪轻轻手法高超,不愧是邪教魔女。”
第三回凶沙荡尽海天阔4
那侍女察觉桃夭夭异样,抬头与他目光相触,笑着安慰:“右边第八,九根肋骨裂了,幸而断面光滑,没有戳伤内脏,调养些日子即可痊愈。”眼看桃夭夭发怔,问道:“补骨之术我尚未练熟,想是接错了,弄痛了桃大哥?”
桃夭夭道:“接得好,半点不痛。我正犯疑呢,你是不是专门给人接骨头的?”
那侍女俏脸晕红,不知如何应答。旁边有人道:“屋里烧了镇魂御米香,疼痛自然全消。桃大哥尽管放心,我们南香姐姐是孔雀公主转世,接骨疗伤本事很强的。”手指墙角,小香炉袅袅生烟,想来里面装有消痛灵物,就是所谓“镇魂御米香”了。
接骨侍女笑道:“我这点小技也算强?莫让桃大哥笑话。人家峨嵋神农门的医术,那才叫奇妙无比!遇到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势,动动小指头就能医好,根本用不着触摸伤者。”感叹连连,眼望窗外遐想。旁边的人掩嘴笑道:“孔雀公主提到神农门就发痴,变成神农候补呆子,真真好玩的很。”
桃夭夭莫明其意,什么“呆子,公主”的,只当她们故弄玄虚。
须臾包扎完毕,那侍女留了装三七,血竭,红花的小药瓶子,嘱咐那样外敷,那样内服。另几个少女系扣拴带,帮桃夭夭换好新衣裳。诸事停当,众女躬身退出舱门。
桃夭夭躺在木地板上面,好半天没回过神。仔细检视全身,干干净净整齐光鲜,青色箭袖青绢束带,竟是峨嵋男弟子的行头。他更迷糊了,暗忖“她们管我叫桃大哥,莫非不是金轮教的?”左思右想,难以索解,忽闻身下地板内“悉悉簌簌”的声音,酷似蚕虫啃食桑叶。他好奇心起,将耳朵贴紧地板,怪音清晰可辨,确是从下层舱房里传来。
他伸手摸索,靠墙的地板松动,下面是排水用的通道。使劲掀起活板,探头一看,桃夭夭头皮发麻,捂住嘴险些呕吐。只见下层船舱内细影蠕动,数百条毒蛇盘曲缠绕,围着一具白骨,鲜血沾满舱壁,显是已将那人啃食殆尽。腥味混杂花香,要多难闻有多难闻。桃夭夭赶紧合拢木板,暗想“邪教就是邪教!外边假装友善,背地里邪毒残忍!”
难闻的气味许久方散,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名锦衣侍从。端着檀木小案几,按照主次位置摆放,罗列杯盘,布菜斟酒,在桃夭夭跟前也摆了个小酒桌。他忍不住问:“你们这是,摆酒席么?”
一名侍从道:“教主吩咐设宴,款待峨嵋派贵客。”说着掩口而笑,又道:“大家赶路辛苦,正该好好的享用菜肴。”待酒菜备齐,众侍从离去。桃夭夭寻思“这些仆从衣着华丽,神态阴阳怪气的,象戏里扮的太监。”猛地打了个突“哎呀,妖魔说享用佳肴,就是吃人肉啊!当年妖魔抓住唐三藏,必定大摆人肉宴。金轮教以为吃了天龙神将的后代,就跟吃唐僧肉一样长生不老,因此摆出这样的排场。”
随即又想“金轮教恨峨嵋派入骨。先给我换上峨嵋弟子的服色,再将我当众宰杀,分而食之。方才解恨出气。他妈的,先给我接骨洗身子,嫌老子带了泥污不好吃么?”眼望主位酒桌,恍惚看到金轮教主坐在后面,正得意洋洋的大嚼大咽。
一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走到那小桌边,双手伸进衣领搓摩,打算搓点脏东西下来。哪知侍女们清洗细致,连脚丫子都给他洗干净了,最终只在耳后觅得少许污垢,再抠出点耳屎,勉强搓成个小丸子,扔进教主酒杯里。桃夭夭暗想“想吃小爷的肉,先尝尝这颗十全开胃丸。嘿嘿,说不定仙药落肚,可以治好他吃人的怪癖!”
正在这时候,外边芦笙金鼓齐奏,有人呼喝:“恭迎教主驾临!”舱外脚步骤密,很多人沿甲板走动。桃夭夭退回原位,背靠墙壁坐好,门外响起个宏亮的声音:“啊哈!阿英行动就是麻利,比咱们先到了半个多时辰。”
人随声至,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冲进舱内。来者年过五旬,头裹白帕,短褂管裤,满脸络腮胡子,腰系明珠宝刀,颈挂黄金镯环。进了门东张西望,嚷道:“峨嵋派的小师兄在哪里?阿英不是说救了人么?在哪儿呢?”看见桃夭夭,登即笑逐颜开,大声道:“是啦!桃小师兄,你怎么在墙根里缩着?”
大汉大踏步走近,隔着几尺伸开手臂,一团火似的热情。待要拥抱桃夭夭,又想起他有伤在身,急忙缩手不迭,学起中原礼节抱拳作揖,道:“幸会幸会,欢迎欢迎!”桃夭夭看此人豪迈,先有三分喜欢,问道:“您是……”
随同的侍从答道:“此位乃当今南召郡王,百花教教主岩王爷。”
桃夭夭道:“王……王爷?”
大汉瞅了瞅侍从,道:“出宫时我多次吩咐,到了外面只称教中名位,你的记性很差嘛!”侍者慌忙伏地请罪。大汉也未深责,笑道:“我叫召罗岩,是云南百花教的教主。”身旁冒出召英娇艳的脸庞,笑着插嘴:“也是我的阿爹,威震天南的百花教老大。”召罗岩握拳打她头顶,高高举起,轻轻敲击,完全是父亲娇纵女儿的动作。
桃夭夭昏头了,只道;“你,你不是金轮教主么?”
召罗岩瞪眼道:“我何时成了金轮教主?怎么我都不晓得?百花教赶来跟金轮教开仗,倘若我身兼两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
他这么夹七杂八的辩解,弄得桃夭夭愈发糊涂。此时舱里又走进两个人,一个体格清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颇有饱学文士的风范。后面一位高挑女郎,腰围豹皮裙,斜挎龙骨弓,容貌虽甜美,但还带着山林间的野性。
那文士手捻胡须,打量桃夭夭,道:“桃师弟请勿猜疑,百花教与我派交谊深厚。此番远赴海外,乃为助周伐纣,顺天取道之役。百花教主亲率部众,与我驭兽门并行挺进,定可犁庭扫穴,荡平金轮邪教则个!”一番话半文半白,象茶馆里的先生说评书。
桃夭夭道:“老先生为何称我师弟?”
文士笑道:“老夫黄梦龙,驭兽门朽叟是也。此位兰世芳兰师妹,本门的新锐精英。”往旁侧让,伸掌作引荐状。豹裙女郎笑道:“黄公最爱弹曲儿讲故事,他的话若能当真,世间再没‘吹牛’两字了。”迎上前,握住桃夭夭的手,道:“桃师弟你好!我叫兰世芳,是驭兽门的弟子。”
第三回凶沙荡尽海天阔5
桃夭夭道:“兰世芳?你大哥是不是摄魂门的首徒兰世海?”
世芳道:“对,对,兰世海是我哥哥。听闻他最近当了摄魂首徒,不知师尊是何打算。我哥忠厚烂好人,凭他那温吞水脾性,哪管得住摄魂门那帮混小子。”
桃夭夭刚要答言。召罗岩道:“站着干嘛?大伙儿坐下,边喝酒边叙谈!”直奔主位,端起桌上的酒杯,转身走到桃夭夭跟前,就近又拿了杯酒,不容分说塞进他手中,道:“傣人规矩,见面三杯,今后便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桃小师兄,来,干了!”耸肩抬臂,将酒杯凑近嘴唇。
桃夭夭急叫:“不能喝!”
召罗岩愕然:“怎么?”
那杯酒做过手脚,内藏秘制“十全开胃丸”。虽说是体垢污物,并无大害,但人家真诚相待,桃夭夭绝不会恶意戏弄。见他迟疑,召罗岩会错了意,笑道:“我明白啦,小师兄还不放心,怕酒里下了毒,来咱们换着喝!”一把抢过桃夭夭的杯子,将自家的酒杯塞给他,道:“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翻转空杯给他看。
桃夭夭酒杯凑近眼前,嘟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家活该……”
众人目光热切,盼他接受罗岩善意。看来不喝不行了,桃夭夭举起酒杯,灵机一动,指向舱门大叫:“快看,有妖怪!”趁众人扭头的工夫,杯子朝脸旁一掀,脏酒泼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