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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带着阿日斯兰部所有能骑马的男人,疯了般朝还日拉娜河战场边冲去——直到挚爱的姐姐玛苏尔达快要被处死了,他才放下心中对赤那思的顾虑,放下对阿日斯兰部的顾虑,仅仅是为了自己爱的姐姐骑上马挥舞着刀冲杀!不惜与赤那思开战也要保下姐姐的命,这是他那时候唯一的想法。
他带着数万阿日斯兰武士冲到处决伽扎部的战场时,看到的情景令人这一辈子都觉得是噩梦——还日拉娜河畔全是无头的尸体,脖子的断处突突淌着血,斗大的脑袋骨碌碌滚进河里,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冲进海里,被河里的鱼儿翻滚着跳跃着啃噬成一个个骷髅,埋进河里的泥沙中,被冲进浩无边际的海中……无头的尸体也一个个被扔进河中,宽阔的河水被染得血红,顺着河流绵延上百里都不显淡……原本丰美的还日拉娜河草原满是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一队又一队赤那思武士压着迦扎部的牧民到河边,行刑的武士手中的马刀亮光一闪,脑袋就被从动脉中喷出的鲜血冲起来落进河里,后面的武士顺势就将无头的尸体踹进河里——武士们配合得像机括运作一样精密,沿河的屠场近三里地,血水都深深渗进泥土中,这也许就是还日拉娜河草原一直比别的地方丰美的原因之一吧!
年轻的忽炎??额尔敦刻图茫然地看着屠场上一个个被杀的人,伽扎部四十余万牧民这样的速度杀下去,十天以内就能一个不留,眼前的景象和修罗地狱般,满是猩红的鲜血,满是撕心裂肺的吼叫,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心中像是有个小小的声音说着:“玛苏尔达姐姐已经死了,已经被杀了……”
他像疯了般丢下跟随自己的武士,丢下战马,从还日拉娜河北岸跳进去河中。不顾河水已经变成猩红色,飘着头颅和尸体,拼命朝北岸游过去,好像只有游到了南岸的修罗杀场就能救回自己的姐姐般。
他的动作引起了正在杀人的赤那思武士注意,还不等靠岸就有几名赤那思武士张开弓将锋利的箭矢对着他!他奋力游在水面上,大声吼道:“我是阿日斯兰部的额尔敦刻图汗王,我要见赤那思君王,我要见苏和将军……”一张口,河水就混着鲜血灌进口中,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岸边的武士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但手里的弓箭总算收起来了——一个部落汗王可是站在草原顶端的人物,万不可随意伤害。立刻有一名武士离开去通报战场上的掌事将军,其余武士将泡在尸水里狼狈不堪的额尔敦刻图汗王拖上来,牢牢看押起来。
很快,赤那思执行部落屠杀的赤那思轰烈骑统领来了——苏和??赛罕,这个草原上的魔鬼,他满脸鲜血,眼神阴沉的扫了一眼额尔敦刻图汗王,沉声问道:“阿日斯兰部的新晋汗王,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离开吧,太危险了……”说着他摆摆手就要离开。
那时的阿日斯兰部实力并不强大,比之伽扎部,赤那思部这样实力强悍的部落来说不值一提。在赤那思的轰烈骑统领眼里,他大汗王只是个名号而已,并不能引起他的重视。
忽炎挣开身边的赤那思武士,眼睛狠狠张开,眼珠暴突着冲苏和吼道:“兰木扎布人呢?伽扎部的兰木扎布汗王呢?”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苏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死了,兰木扎布汗王妄图违抗君王的意志,已被诛杀。还有他的所有亲人,与他有关的所人全部处死,一个不留……而且,伽扎部已经不存在了……”
“全部处死了么?全部处死了么?”忽炎怔怔的倒退了两步,像被一拳狠狠击在身上一样。他双手揪着头发,狠狠地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自己的姐姐,被处死了?
苏和将军冷漠得看着他,又看了看还日拉娜河北岸那边上万名气势汹汹的阿日斯兰部骑兵,说道:“额尔敦刻图汗王,冷静些,我不知道伽扎部与阿日斯兰部有什么关系,但这是赤那思与迦扎部的战争,阿日斯兰部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否则我赤那思的轰烈骑不介意再碾碎一个部落!君王为伽扎部违抗他意志的事情很愤怒,若不想落得和迦扎部一样部落屠杀从草原上除名的话,就带着你的武士离开吧!”
忽炎在赤那思最强将军冷冰冰的话语下终于清醒过来——这是战场啊!自己气势汹汹带着自家的武士冲过来,这分明就是在找死!可是,可是自己不想打仗啊,只想找回自己的姐姐玛苏尔达而已,难道姐姐已经被杀死了么?
“苏和将军,苏和将军清请留步!”他跌跌撞撞得奔过去,拦住这个浑身是血的将军,急促的说道:“迦扎部兰木扎布汗王和家属的尸体呢?能让我看一眼么?”
将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兰木扎布汗王的人头需要让君王亲自过目,你又有何资格去看?”
忽炎还想再央求一番,苏和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来吧……阿日斯兰部和伽扎部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忽炎木木的跟着苏和将军走过满是尸骸的草原,他仰头看着血红色的天空,努力不去看这些可怕的东西,努力不去想自己的姐姐已经变成了没有头颅的尸骸!眼泪顺着他的脸大滴大滴滚下来,和脚下的鲜血汇在一起。
“就在那!”苏和指了指不远处一小堆人头和尸体——伽扎部的贵族,将军,汗王还有他们家眷的尸首全在那里,这是要带给君王复命的东西。
令他惊愕的是,堂堂阿日斯兰部尊贵的汗王竟冲到那堆尸体前,挽起袖子捧起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辨认起来。丝毫不顾及尸臭味和血污,还有这些已死之人的阴晦之气。
“不是!”
“不是!”
“不是!”胡烈一个个翻开头颅,用袖子擦干净头颅脸上的血污,仔细得辨别这一个个容颜,生怕错过一个。此时他的心像死了一样,他也是一具尸体,在尸堆里挣扎,挣扎着想爬出来,却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直到他最后快心灰意冷的时候,指尖触摸到最底下一个头颅,像有电流从指尖贯穿过。他凄厉的怪叫一声,那一瞬间心像碎裂了般难受,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一个。他野蛮的推开旁边的头颅,哭号着把那个他要找的头颅捧起来,小心得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整理好头颅上的头发……
没错的!没错的,就是他的姐姐玛苏尔达。那美丽的容颜丝毫没有因为死亡而摧毁,只是她的眼睛没有合上,空洞的张着——死不瞑目。却也看不见她的眸子,她的眼珠上也覆盖着鲜血,看不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一瞬间莫大的悲痛降落下来将他笼罩,像带着锯齿的锁链狠狠缠绕在身上,将他整个人都要撕裂成碎片。
整个修罗杀场般的还日拉娜河南岸都是年轻的忽炎悲痛的咆哮声。
怀里紧紧抱着玛苏尔达姐姐的头颅,脑中却是姐姐从小到大对他的温柔,对他的保护,还有对他说过的话。她牺牲自己作为女人的幸福下嫁给迦扎部兰木扎布汗王,换来伽扎部支持你自己做阿日斯兰的汗王。当他骑在马上接受部落的牧民对自己磕头行礼敬仰膜拜时候,姐姐却在阴暗的帐篷里对自己明明不爱的男人强颜欢笑。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被卷进部落战争的巨大漩涡中死于非命!
汗王造反,杀汗王就可以了,为什么连这么多无辜的人都要杀掉?忽炎??额尔敦刻图拼命地咆哮,拼命的嘶吼,将胸膛中的愤怒,痛苦,无奈,悔恨统统化入这一声声悲凉的嘶吼中。整个还日拉娜河南岸战场都像是充斥着狮子的怒啸。
“咳咳——”他脸色潮红得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嘴角流着口水——剧烈的嘶吼让他头脑空白发昏,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眼角余光瞥见在旁默不作声的苏和??赛罕,看着他浑身的血迹,看着他冷漠残忍的面容。忍不住将姐姐的头颅抱的更紧些,莫名的寒意将他笼罩——杀人者就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的狼狈,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天地间的温存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他们是无辜的……”忽炎呆呆得说道,姐姐惨死的现实已经让他整个人都麻木了,剩下的,也只不过是作为‘人’的本能。
“不为什么。”苏和冷漠的说道,“伽扎部悍然挑起战争,挑战草原上最高统治者的威严,就应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兰木扎布汗王发动了战争,可战争以什么样的方式、朝什么样的方向进行,就由不得他了,没有规则就是草原上战争的规则。”
他冷漠得看着这个堂堂部落汗王,看着他浑身**,双眼失神的狼狈样子。这个新晋的阿日斯兰部汗王还没有作为蛮族掌权者的觉悟——这里不是南方,有那么多仁义道德,这里是极北草原,是最残酷最野蛮的地方,对犯错误的人没有丝毫容忍的余地,迦扎部汗王带头谋反,那迦扎部就没有必要再在草原上存在下去的必要,规则就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的尸体你可以带走,这么多尸体少一具也不会有人追查,更何况,这个女人的死活于大局无关。”说吧苏和就转身离开了,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忽炎一眼,看着他空洞麻痹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分悲悯来——哪种强者对弱者的悲悯。
忽炎神色索然得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全是无头的尸体,天空中不时地俯冲下来一头鹰隼,爪子抓起一个头颅就飞向血色的天空,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血色的,都是残酷的,都是让他觉得想要呕吐,想要颤抖,觉得寒冷的……
他站起来,默不作声得从尸堆里把姐姐的遗体抱起来,嘴巴叼着姐姐的头发,一步一步带她离开这血淋淋的杀场。他眼中滚着热泪,心中喃喃道:“玛苏尔达姐姐,我们回家……”
“你叫忽炎??额尔敦刻图,你身体里留着狮子的血,勇敢点,握紧你的刀,没有姐姐你也能活得好。”
“你是额尔敦刻图家的男人,骑上战马,举起刀,勇敢地捍卫阿日斯兰部的狮子旗。总有一天草原上所有的人都会跪在你的马前,对你磕头行礼,叫你‘狮子王’。”
“我的弟弟,我最爱的忽炎,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姐姐这些话像天神的祝福般时常出现在他心里,像温暖的火焰,尽管已经身死,却活在他心中。
可仇恨的种子依然悄悄在峥嵘的狮子王心中扎根,他恨兰木扎布汗王,恨苏和??赛罕,恨君王,恨整个赤那思部落。十余年过去了,忽炎??额尔敦刻图没有忘记过苏和??赛罕说的话——没有规则就是草原上战争的规则!
伽扎部被灭,阿日斯兰部在人口上成为草原上第二大部落,君王将伽扎部一部分草场和牛羊分给阿日斯兰部,阿日斯兰部慢慢发展自己的强兵,训练出色的武士,‘做好随时战争的准备。’这是额尔敦刻图汗王心中死死记着的事情。
可是美好的姐姐已经不再了,值得他守护的只有整个部落和对着他磕头行礼叫他狮子王的牧民。他拥有的只剩这么多了,没什么值得关心,没什么值得开心,心灰意冷,行尸走肉般苟活着,只是听姐姐的话:活下去……
“我的弟弟,我最爱的忽炎,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嗯,姐姐,我记住了,哪怕不做什么狮子王,哪怕像狗一样我都会活下去……”
“啊……”额尔敦刻图汗王靠着帐篷壁,双手抱着头,低声嘶吼着。他袒露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跑了很远的路般。眼泪从他捂着脸的指缝间淌出来,大滴大滴得滚下来。
太可怕了!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像在他眼前重演了一遍一样?仿佛自己被强制的重新回到那时候,被迫一遍一遍重复那时候的痛苦,恐惧,慌乱,愤怒……姐姐,玛苏尔达,这分明是他这一生自己不愿提及却最不能忘记的人。没有姐姐的牺牲,哪里会有现在的狮子王?
可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会突然冲出来?那些事情距离现在都有十年了,可那感觉,那种面对死人的恐惧感,畏惧感,愤怒感,这些感觉分明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这十年间他什么没见过?惨烈的战场,死人,流血,他见得多了,他变得无比刚强,这才有了‘狮子王’额尔敦刻图汗王的名号。
“耶……尊贵的额尔敦刻图汗王,这感觉不好受吧!您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呢?您明明是憎恨赤那思的,憎恨君王勃日帖,憎恨杀死你姐姐的苏和,憎恨整个赤那思部落。您发展您的骑兵,发展可以与赤那思抗衡的狮牙骑射,为的不就是能打垮赤那思,摧毁掉那些夺去你最心爱的姐姐的凶手么?”
修罗笑盈盈得看着颤抖失神的额尔敦刻图汗王,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视线和汗王一样水平,看着他黄褐色的眼睛里的泪水,说道:“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心呢?明明仇恨赤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