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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那个年轻人就算有大人倾力扶持,可皇图霸业,怎可能一帆风顺?这要是摔下来,注定粉身碎骨,全无期待。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兴许城主大人有自己的思量,他只是恭恭敬敬抱拳鞠躬,“悉听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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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大宅。
今日这栋寸土寸金的豪宅外来了一个头发花白佝偻腰肢的老头儿,他深情优哉游哉,好似吃饱喝足闲来无事上街溜达,恰逢站在这栋府宅前。老头衣着贵气,看起来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家老爷。只是他一直仰起脸,使劲用鼻子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皱纹纵横的脸都挤在一起,像一块干瘪的橘子皮。
如同循着味道找路的狗,老人这一作态一下子让人心中生厌,感情他就是这么一路嗅着溜达着来到梁家大宅前?
他仰起头,双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腰,像是一下栽倒在地就起不来了,让人不禁怀疑这老头儿会不会要故意躺倒在梁家宅子前,好讹人一笔,梁家财力恢宏在尚吉城人尽皆知。
老头儿只是仰着头看着这栋恢宏府宅,脸上笑容阴森。浑浊目光扫过宏伟大门上贴着的门神,嘴里喃喃念着大门之上的牌匾:“梁家!”
当年靠这一手绝技,追查逃犯下落,屡试不爽。在人身上洒下他特制的香料,就算逃出千里,他也能循着味道将之揪出。
“若非想查探清楚是谁人指使你们,你们昨夜怎么能活着从我手中溜走?我要你三更死,你岂能活到五更?”
老头碎碎念着,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梨木门,朱红漆,黄铜钉,两幅门神镇魔驱邪。
大摇大摆走上前,伸出修长手指,扣住大门上铜绿门环。
“咚咚咚——”
门外老头笑容阴森,犹如恶煞。
第49章 失望
梁家府宅。
“喂星辰,看不出来嘛,你家还挺气派!虽然比起我家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也挺厉害!”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踮起脚尖走在庭院中,脚步轻盈,像一只碧澈眸子的猫。她张开双臂,转着圈儿向前走,今天她穿了一条云母绿纱的长裙,裙摆飘摇,好似水面上的一捧绿荷,别样清新动人。
她身后的男孩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忐忑万分——第一次正儿八经带宁正进入梁家府宅,不知道小五和六子那两个驴操的货嘴里又要嚼什么草。不过今天一早就不见这两个家伙,莫非还在睡懒觉?
星辰也懒得管他们,管家仆人都被他支开,姐姐梁月心过两天才能回来,偌大的梁家府宅空落落的只有他一人,这才敢带宁正来玩。他这种连‘喜欢’两个字都好艰难才能脸红着说出口的公子哥,丝毫不见跋扈飞扬,做不出带着恶犬恶奴掳了人家姑娘带回家的恶事,能壮着胆子邀心爱的女孩到家做客,也算难得。
穿过庭院,绕过前房,便是后院——星辰平日练刀的地方。庭院东南角那一株苍虬梧桐树掉光了叶子,枝桠干枯,粗糙树皮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疤。一人合抱粗的树干三尺开外,便是被宁正爬过的墙头,多少个夜晚,宁正在墙外探出脑袋叫着‘星辰——星辰——’,男孩就满心欢喜的跳上树,翻过高墙,像重获自由的鸟儿般挽起姑娘的手,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走到这里,两人心照不宣的相看一眼,咧着嘴笑了。
俊逸犹如天神下凡,温婉好似天外飞仙,上天像是给这对少年少女别样的眷顾。仿佛他们一绽放出笑容,整个世界都要融化在这份美好里。
宁正手背在身后,跳着脚向前走着,灵动的眼眸扫过满院落叶,笑道:“这才是我喜欢的院子,我家总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秋天不见落叶,冬天不见积雪,就是想在路上踩个脚印也找不着泥巴的那种干净。我一个爷爷,算是管家,容不得下人做不好这些琐碎事,对犯了错的下人特凶,唯独对我有笑脸,他就喜欢庭院干干净净,花园修葺的整整齐齐……你家这院子才是我满意的!”
宁正说话总是轻快顺溜,星辰静静想了片刻才咧嘴笑了笑,说道:“家里太空荡,屋子多院子大,仆人有时候忙不过来,顾不得打扫这里,也就算了。而且我也喜欢这样自然些的院子,要是太干净,反倒不习惯。”
女孩扭头眨了眨眼睛,笑道:“又是我们的一个共同点。”
梧桐树叶枯黄干裂,厚厚的堆了一层,才上去发出‘擦擦擦’的声音,随着女孩轻盈的脚步,细细琢磨,竟能听出一分韵律来。
“宁正,你离开尚吉城时,我有东西要送你!”星辰跟在女孩后面,声如蚊讷,仿佛宁正是这儿的主人,他才是个做客的。
“好啊好啊!”女孩依旧蹦蹦跳跳的,自顾自的笑着。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感,星辰不禁泄气几分。
背对着他的女孩笑容有些不自然,笑声嘟囔道:“笨牛,我不离开尚吉城,你就不会送了么?”这话自然不会让星辰听到,其实她倒是喜欢星辰这种闷闷的性子。身为一朝皇女,见多了那些带着各种各样目的接近她的贵胄纨绔,听多了各种各样或真诚或虚假的甜言蜜语,反倒是星辰这样像子夜星空般清朗的性格合她胃口。
这男孩声音很轻柔,眉眼清秀好看,笑容很美好,带着一种犹如薄胎瓷器般一触即碎的脆弱美感。又有一股子韧劲,仿佛长期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渴望光明,拼命想向上生长,让人忍不住对他寄予无限期望。还有蕴含在骨子深处的血性——一个多月前那个晚上,被一群黑衣人截杀,这男孩一人一刀矗立在前,像被狂涛冲击万年的礁石,坚定不移的保护她。他双眼通红,浑身鲜血的样子至今清晰。
星辰就是这么一个鲜活的人,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清澈明晰,直直的盯着那双眼睛,就能看到他心里,能看到他喜欢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期待什么……看到他最真实最鲜活的一面,看着看着,就让她心疼起来——分明就是个渴望全世界理解他,渴望去证明自己,渴望能用自己双手实现心中所想的人啊。
“喂,星辰,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女孩突然转过身,认真的问道,
“啊?”
“就是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去实现?哪怕要付出再多,也毫不犹豫!你是男人,总要去做一件事情,花一辈子去做的大事……”
星辰低下头,盯着脚尖,避开女孩好似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他心里的确有想实现的事情,那是一个庞大到想一想就觉得心灰意冷的事,至今他都没敢对任何人提起。除了对他满怀期待的城主爷爷,他甚至不敢将这个想法大声说出来,怕被人当作笑话,虽然它听起来本来就是个笑话。
还有一件小小的,却美好的让他不敢轻易开口的愿望,怕一开口就碎掉,消散在空气中——与自己心爱的人儿长相厮守,与眼前这个扎着马尾明眸善睐的女孩永远在一起。他敢开口么?他能开口么?
也许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又矛盾的家伙,心中有宏伟的理想,想骑着马挥着刀杀出一片吾自为尊的天下,又想慵懒闲适的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平淡厮守,不问世事。
尤其是男孩向男人转变的这一过程,少年时热血轻狂的宏伟理想与对温柔情愫的美好憧憬交织缠绕,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渴望握着刀浴血奋战,又怎能再拥抱心爱的女孩?手指缠绕着女孩秀美的长发,又怎能再握紧刀?
有多少人为了霸业舍弃心中那份美好憧憬,待到霸业大成,孑然一身,老无所依。多少人又耳鬓厮磨,长相厮守,丢弃心中理想,碌碌无为,颓然一生。
突然就想起那时候城主爷爷对他说的,想当皇帝,这个想法的确很好,可支撑他当皇帝的信念太脆弱了。若是宁正愿意和他在一起,不问世事,他还想去做皇帝么?若是他当上了皇帝,宁正却不在了,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还有意义么?
星辰黯然低头,一言不发,而对面女孩依旧看着她,满怀期待。
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宁正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前,不再蹦跳,满院梧桐叶幸免于难。安静得令星辰觉得压抑。
竟是这么简单一个问题,令他不知所措。
男孩困窘,女孩期待,竟像是被质问的无话可说。
他偷偷抬起眼,从额前头发的缝隙偷偷看了女孩一眼——那双碧澈的眸子满眼期冀,像一池碧水,柔美的触目惊心。
到底该怎么回答,才能不让宁正的期待落空,星辰脑中一团乱麻。
女孩眼中的期待,还是一点一点落寞下去。
其实不管星辰说什么,她都会倾力支持,甚至是凭借她一朝皇女的身份,也会帮星辰实现理想。其实更期待的,是星辰说出一句令她怦然心动的话,只要他开口,她便敢义无反顾。
只是他不开口,她又怎敢确信?怎敢付出一腔赤诚?
突然她又莞尔一笑,那一瞬的落寞一扫而空。大步上前,站在男儿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笑盈盈道:“现在不知道将来干什么也没关系,谁又能猜到未来。”
接着她仰起脸,看向深秋的尚吉城湛蓝无瑕的天空,伸出双手,用食指与拇指构架出一个长方形,框出一小块天空,说道:“星辰,你看,现在你可能年轻,眼界并不开阔,只能看到这一点儿天空。就像升斗百姓,能吃饱穿暖就是幸福,得到一两白银,便觉得是莫大幸运。可在一个六品侍郎眼中,一个银币算什么?能拥有一栋豪宅,数十黄金才算了得。再往上,在一品丞相或是大将军眼里,那些让常人眼红的快滴血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那他们心中想要的是什么?起点和野心的不同,决定了一个人眼界的辽阔程度!”
宁正边说着,双手渐渐分开,框出来的天空也愈来愈大,直至双臂张开,好似要将整个天际都拥入怀中。
“星辰,不管你做什么,我等你坐拥天下的一天!”宁正直视着男孩,一字一字说着,声音铿锵有力,犹如誓言。
星辰心在狂跳。宁正是在鼓励他,分明是想给他希望。他也知道刚才的犹豫和沉默令宁正失望了。
他真的想将心中的理想,那份温软的憧憬说出口,哪怕被当作笑话,被肆意嘲讽也不怕。
令心爱的女孩失望,没有比这个更让他心痛的事情。
“咚咚咚——”前院有人叩门。
谁来的这么不合时宜!星辰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决了堤的洪水一泄千里。又有些庆幸,总算不用再面对这难堪的问题。他丢下一句‘我去开门’,便大步跑去。
宁正碧澈的眸子终究还是黯然下去,像一只缱绻的猫,轻轻踢了一脚梧桐叶,小声道:“真是的,还有什么不敢对我说的么?到底谁才是女孩?”
第50章 殿下
打开大门,星辰看到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头儿老气横秋地倚在门前那尊镇宅狮子旁。轻声问道:“请问找谁?”
打老头转过头,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随着这个笑容更加曲扭,好似一朵皱在一个的深秋老菊。
“小娃娃,就进去转转,瞅两眼,莫怕!”说话间已闪身侧过,与星辰擦肩而过,走进梁家宅子中。
星辰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老头与他擦身时,分明觉得自己浑身像被束缚住,动弹不得,甚至没有捕捉到老头从他身边走过时的身影,就仿佛一阵阴森冷风穿过他血肉骨髓。
待他回神,老头已拐个弯朝中堂走去。奇怪的是,老头步子不大,略有蹒跚,可一步跨出便足有丈许远。正门中堂间的前院,就算星辰这样的年轻小伙子都得二十来步走,可在老头脚下几步便了。
“老爷爷,等等!”
自顾自向前走的老头儿突然停下来,缓慢转身,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顶着星辰,眼神毛骨悚然。像被一条毒蛇盯上,星辰后退两步,与之保持距离。
“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就叫我老爷爷?”老头露出一丝比方真诚许多的笑,总算有了一分老人家的慈祥感觉。老头双手插在袖子里,腰便更佝偻了些,自问自答:“罢了罢了,老爷爷就老爷爷,准你这么叫了。梁家小公子?近来尚吉城风头正劲的人物,有点意思!”
的确,这星辰的温良谦和让老头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毕竟是近来风头都能比肩风流独占八斗的李轻裘,想必也会是跋扈张狂不输李家公子的大纨绔,可见了真人,这模样清秀的公子哥倒令人耳目一新。
“老爷爷来府上有何贵干?”星辰提了几分小心警惕,后悔未将尊神刀带在身上。
“找两个人。”老头不愿多说,扬起头轻轻嗅着空气。
这真是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了,他扬起头时,纤瘦的脖子上青筋分明,好似皮包骨头。脸上皱纹纵横,令人有种皮肤松松垮垮搭在骨头架上的惊悚错觉。
“贵府门下能豢养如此身手的刺客,不简单呐。”老头步子没停,依旧不紧不慢朝前走,眼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