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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便是一个又一个成名已久后隐退江湖的老前辈被斩下头颅,快马疾驰传首江湖。
老前辈们身死道消,更将红衣蟒袍郭阿蒙推到了梵阳江湖第一人的位置上!大宦官坐镇帝都祥泉城,一统江湖,打压的梵阳江湖时至今日都未能抬起头,一株又一株好苗子被折断,江湖俨然死水一潭,也不知何时能恢复元气。
武夫上中下三品,十甲为下品,百甲为中品,百甲以上为上品,那江湖第一人郭阿蒙一人可战多少甲?
端坐马上静待一众武士冲杀来的郭阿蒙眉宇阴柔,十指张开,半寸长的指甲锋利森然,裂开干瘪的嘴唇,露出鲜红的牙床与森白的牙齿。
五百甲士,不够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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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皇宫。
大皇子端坐矮桌前,亲自斟满一杯热茶,以惯有的温和谦礼说道:“先生请用茶。”
坐于大皇子对面的陆妙柏微微欠身算作回应,坦然接过大皇子亲手斟满的茶水,“有劳殿下费心了!”
大皇子自斟自饮,目光看向阴云密布的西边,“先生觉得我胜算几成?”
“就是可惜了那一片白雪了!”风牛马不相及的回答,御殿月华候盘腿而坐,双手环握杯盏借以暖手。
“这一次父皇不会插手,我那弟弟竟要一个毫无根基的从四品北辰将军截杀李轻裘,真是太小瞧李暹给李轻裘留下的家底,这是摆明了要让那夜星辰当一枚弃子!我也知道他前段日子从帝都制造府私调了五百黄杨连弩,连夜征调帝都城防军将沙河洲围拢,以他的心性,夜星辰和李轻裘谁也活不了,这就是他的后手!哦,郭阿蒙也连夜出城了,就算他是梵阳江湖近百年来第一人,能撼动上万大军?就算他侥幸从战场上脱身回来,父皇也会赐他一死!他这么做,已经搅和了父皇的局,宦官插手皇子权争,再积攒两辈子香火情也无济于事!要是我那弟弟只有这么些手腕,那他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目光炽烈,死死盯着御殿月华侯,不漏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陆妙柏仍是盯着面前这盏茶水,未有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扬起眉毛,轻声道:“先生就这么不看好我?”
“不,殿下的思路,谋划,对局势的把握都无可挑剔,按目前这情况,殿下胜券在握!”陆妙柏淡淡地说:“只是……殿下太自负了!”
“自负?”
“殿下自以为将一切都考虑到,诸般因果皆了然于胸,如同医师,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无可厚非!然世事变幻莫测,殿下真就以为一切皆如预想发展?”
大皇子拧起眉毛,缓缓说道:“请先生明示!”
“殿下胜负心太重了啊!有一句话,欲速则不达,殿下可有耳闻?”
“嗯!”
“有的人,千方百计去争取,去抢夺,生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去,反而弄巧成拙一无所获!而有些人,不争不抢,无心相争,但天神总会眷恋他们!殿下是前一类人!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啊!”陆妙柏别有深意地说道。
“皇甫泽宇不也是这样的人?”
“二殿下不然,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阻挠你当太子,仅仅只是想阻拦罢了!看似有理,实则无理!”
“我知道,我和皇甫泽宇从小关系就不怎么好!”
“殿下不止和二殿下关系不佳,与三殿下更有分歧,三殿下这么些年寄身边境不理帝都,也是碍于你的缘故!至于宁正公主,她对你不似对其他两位兄长那般亲近!”
“先生说这些,与我谋划的大事有关系么?”大皇子声音清冷。
“这几个弟弟妹妹对殿下来说是小事?”陆妙柏反问。
“与梵阳国祚传承来说,就是小事!”
“那好,既然这些人对殿下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殿下可知道梦阳林夕皇帝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先生明示!”
“梦阳林夕皇帝,梦阳神罗皇帝第三子,也是最不得宠的皇子!六年前极北蛮族入侵梦阳,一度杀至梦阳帝都缥缈城,神罗皇帝衰老体弱,卧床不起,其余三位皇子撑不起局面,争斗不休。梦阳存亡关头,三皇子万俟君杀了两位兄长,捧着他们的头颅站在神罗皇帝面前,要他传位于他,神罗皇帝被活活逼死!于是万俟君自封为帝,改年号林夕,御驾亲征,与蛮族君王勃日帖??赤那思厮杀,以命相博,斩了蛮族君王一条臂膀,逼退蛮族!之后,将自己弟弟双手截断,封为藩王,终生不得回返梦阳帝都!”陆妙柏直视大皇子的眼睛,淡漠说道:“既然手足亲情在殿下眼里是小事,那为何不能如林夕皇帝这般,将之就当作不值一提的小事,毫无顾忌,毫不在意,永绝后患?”
皇甫文恺放在膝头的手握成了拳头。
“二皇子,三皇子,宁正公主,手足兄妹都是小事,为何殿下要将心计用在亲弟弟之上?殿下若靠计谋运筹坐上皇位,能与血勇杀亲逼死父亲的林夕皇帝抗衡么?”陆妙柏连连反问。
大皇子不言语,此时他口干舌燥,不知该说什么。
陆妙柏站起身,凝声说道:“臣期望殿下坐上皇位,作您的谋士,也是看中您的仁慈与磊落,不想看到您自降身份,与几位弟弟妹妹不可开交!既然您无心如林夕皇帝般冷硬,那就切莫丢掉赤诚之心!”
话罢,陆妙柏转身离开大殿,大皇子亲自为他斟的茶一口未喝,由热转冷。
大皇子低声自语:“要逼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么?”
第104章 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
郭阿蒙何以被称作梵阳江湖百年不遇的第一人?
太监就该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做人?郭阿蒙不是,忠心耿耿侍奉皇甫家七十年,服侍帝王时何尝不是在沾染龙气吞吐气运?皇甫家是梵阳的权利巅峰,他与梵阳江湖上至尊无上的帝王有何区别?近二十年来,偌大梵阳江湖,有人敢忤逆他么?
眼前这五百骑,当真不够看啊!
迎面五百骑冲杀迅猛,骑在马上的郭阿蒙竟翻身下马,佝偻着腰伫立雪中,双手互插在袖子中,像吃饱喝足等死的小老头。面对骑兵竟下马,这不是找死是什么?骑兵对步卒的厮杀,仗的就是居高临下的劈斩优势,双方骑兵交战,一方若跌落马下,不是被战马铁蹄踏断脊梁就是被武士一刀斩去头颅,败局既定。
高速冲锋的庞准冷笑,这老头当真是老糊涂了,红衣蟒袍就了不起?御前总管大太监郭无敌?呵呵,禁得起武士轮番冲击么?
当年郭阿蒙亲自草拟了一套甲士对付江湖顶尖武夫的办法,就是人海车轮,不给喘息之机。武夫修为到了极致化境,可与天地共鸣,气息绵长,血脉充沛,日行八百里只手撼昆仑并非天方夜谭。但仍是禁不住训练有素的甲士轮番冲杀车轮而上,气脉绵长若是中途停歇,便是致命之处。巨象大力,仍架不住豺狼围攻,便是这个道理。
你郭阿蒙曾给江湖武夫以一人对抗甲士的数目来划分境界,十甲百甲千甲,那今天就掂量掂量你这天下第一人能值几甲!
骑兵里佝偻老头几步之遥,战马神速,上百骑的冲锋迎面而来,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也算难得。
武士们举起刀,眼中泛出嗜血的光。
下一刻,似有闷雷震响。
郭阿蒙那黑色大麾猛地鼓荡而起,那件大红色蟒袍红的触目惊心,以他为中心,好似掀起千层骇浪,卷起白雪黑沙。他一步跨出,脚掌落地的那一瞬,声势比五百骑兵马蹄齐踏还来得浩大,战马冲锋的势头竟顿了一刹。
接着老太监蓄势如弓,单脚支地,一记鞭腿甩出,被他鼓荡起的白雪黑沙化为无数箭矢,比用机括弓。弩发射的箭矢更迅猛有力。灌注了他近百年修为的黑白箭矢迎着前冲势头不减的骑兵飙射而去,只听得一阵甲胄破裂血肉。洞穿的声响,冲在最前面的上百骑升腾出一片耀眼血雾,战马哀鸣,载着武士跌倒下去。
白雪黑沙化成的箭矢贯穿甲胄刺入武士身躯后,竟如火药般炸裂开来,那是老太监的气劲所致。顷刻间上百骑武士被杀穿,后续几百骑骤然刹住势头,在老太监身前一丈处堪堪停下。
庞准脸上肌肉抽搐,看那云淡风轻地老太监犹如看见妖魔。
被老太监用无匹手段杀死的武士死相凄惨,由气劲凝成的白雪黑沙箭矢贯入血肉后,竟炸裂开来,中招的武士莫不是胸膛炸穿头颅爆裂,就连身下战马也未能幸免。
滚烫的鲜血飞溅,落在白雪上发出吱吱的消融声,接着融入沙地里。据说这沙河洲的沙子里混着当年被梵阳开国皇帝一把火烧死的十万龙骧军尸骸,因此才寸草不生沙土焦黑,鲜血落上后,白雪消融的沙地吸收血液,泛出黑色的光泽来。
老太监双手插在袖子中,向前缓缓走了一步,步履蹒跚。
剩余三百多骑向后退了一步。
老太监更进一步,武士们再退。
多么荒诞的景象,披甲骑马威武雄壮的精锐骑兵,竟被一个手无寸铁的佝偻老头逼得连连后退。
郭阿蒙笑容阴柔,满是皱纹的脸上像一朵干枯的老菊,他低声狞笑:“庞将军,真要用无数人命填老夫这个无底深坑么?”
“不妨告诉你,上一个梵阳江湖第一人一口气杀了一千三百二十九甲,可在老夫面前,没撑过五十招就被我一巴掌拍碎了头颅。”
庞准的心像沉在万丈深渊中。
二皇子顶着压力养了他们这两万甲士这么些年,就如铸剑,第一次上阵,就要折断么?他成为下一个御殿炎将军的夙愿,也要化为泡影付之东流?
能一口气杀一千三百多个武士的绝世高手,被这老太监轻而易举拍碎了脑袋,这是何等妖孽?
老太监仰视着他,他俯视着老太监,可庞准清楚,郭阿蒙想取他性命,他根本无法反抗。
“庞将军,老夫岁数大了,最见不得英年早逝的惨状,要不我们各退一步?我只要那边姓夜的后生平安无事,姓李的任由你处置,老夫便双手插袖站一边打盹看戏,如何?”老太监笑容慈祥温和。
的确,这些人是二皇子的甲士,他不好真打杀一气,毕竟,二皇子也姓皇甫!
庞准额头一滴冷汗滚入眼睛中,蛰得生疼,却不敢妄动,硬忍着说道:“二皇子殿下不是这么交代的!”
“可陛下是这么交代我的!”已经活成人精的老太监撒了个不痛不痒的谎,“当今皇上还没死呢,你主子也太心急了!”
庞准眉头皱了起来,眼中泛出思量的神色。
老太监伸手指向帝都方向,“庞将军,你看啊,现在天高皇帝远的,皇甫一家子都在那边候着消息,又没人知道发生了啥事,就各退一步吧,你我都好交差,如何?”
郭阿蒙眼角睨视着他,伸出的手上指甲锋利,如一柄举起来的尖刀。这个凶戾的眼神,加上尖刀般的指甲,很容易读出两个字——威胁。
庞准敢确定,他若是不依,这老妖怪就会用指甲划开他的喉咙。
“那就听郭公公的!”吃硬不吃软的庞准沉声点头,收刀还鞘,命身后武士向后退却。
郭阿蒙满意地点点头。
“敢问陛下的意思,是保北辰将军夜星辰么?”
“难道二皇子殿下不也是要保夜星辰么?”老太监反问一句。
庞准突然开怀大笑:“原来是一场误会,方才多有冒犯郭公公,还望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小事,小事!”郭阿蒙收回手,重新双手互插在袖子中,佝偻腰肢如一个富贵老头。
随随便便杀了一百多号武士,还叫小事?
“庞将军有公务在身,不多叨扰了!老夫就在一旁看戏,庞将军请自便!”
“末将告退!”庞准拱手致礼,拨转马头,纵马而去。
老太监眯着眼,目送他们离开,咧嘴笑道:“梵阳的年轻人啊,筋骨一代不如一代了,是不是江湖打压得狠了些?”
“罢了罢了,待老夫死后,过个五六十年,江湖又是一片鼎盛。可是啊,在老夫死前,梵阳江湖,莫要有一个出头武夫!”
老太监佝偻着腰,颤颤巍巍朝缓坡顶走去。他步履蹒跚,大麾后摆拖在地上,抚平了脚印,没留下丝毫痕迹。
纵马疾驰的庞准阴沉下令:“传我令,北大营再调三千甲士来!”
老太监对他撒了谎,他何曾对老太监说真话?
二皇子给他的命令是,沧海军都统李轻裘与北辰将军夜星辰都得死!
可如今有武力强悍变态如妖孽的郭阿蒙在,事情棘手太多。可军令如山倒,他不得不从!
那就豁出三千条人命去堵郭阿蒙这个深坑,够否?
三千甲士不够,那就六千甲,六千甲不够就一万甲!这老太监血肉之躯,又非铁打,能从无数甲士的轮番碾压下侥幸苟且?
军伍对阵江湖武夫,无非就是人海车轮战术,以武夫对抗甲士的人数来评定品阶,也是郭阿蒙开的先河!
十甲下品,百甲中品,百甲以上为上品,那豁出几千条人命,试试你郭阿蒙能伤几甲,能划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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