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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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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一色,蔚蓝的苍穹下有十几道身影乘风破浪向岸边飞来。

冲在最前头的是位又瘦又高的红脸老者,宽大的袍服被海风吹得呼呼鼓胀,宛如神仙中人。在他的身后,十数名部属个个神精气足,却又难掩仆仆风尘。

布衣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一缕复杂莫名的神色,左手抓住一面乌黑的圆盾护在身前,吃力地站起身望了眼远方高耸入云的险峻青山,提起身形向它飞驰而去。

他必须跑,不断地跑,为了活命,仅仅十来天,他已经从冰封万里的昆仑山一路向西,折而往南,连闯点苍剑派和排教的重重阻截,逃到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海岛上。

八千里路云和月,几番厮杀几番沃血,他不眠不休,只做一件事:逃!

“这里有丢弃的椰果,是空的!”“树皮上有血迹,还是湿的!”“追上他了!”

背后响起一连串的呼喊声,交杂着焦灼与兴奋离他越来越近。

他知道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背后那群追杀者。

在被对方发现踪迹前,他奋力提气纵上了椰树,将自己隐藏在浓密的枝叶后。

他并不指望此举能骗过那些人的灵觉探索,只盼能多争得一点儿喘息时间也好。

风声响动,十多名追杀者布成扇形,循着他逃亡的路线飞速追近。

他计算着角度与火候,突然运劲猛晃椰树枝。“哗啦啦”粗壮的椰树剧烈摇晃,数十只椰果重重砸向奔来的人群。

“小心!”红脸老者大袖挥出,“砰砰”十余只椰果在他的头顶上方闷声爆裂。

猛然不远处响起两记低哼,落在右侧的两名部属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地。一条黑影从他们的身后如夏日的炎风般飞掠向密林间。

“笃、笃、笃!”密如蝗雨的各种暗器向那黑影铺天盖地射去,却尽数打入了树干。

红脸老者拔身而起,灵觉锁定黑影,如一头巨鹰穿梭过密集的林木向他扑去。

少年蓦地张开右臂,按住一株椰树。随着身躯前冲,椰树迅即被这股巨力压弯,“呜”地一声狠狠弹起,撞向扑来的红脸老者。

“砰!”红脸老者一掌将椰树拍断。不意那少年竟隐藏在回弹的树冠里,手持圆盾合身向他撞到。

红脸老者凛然一惊,疾出右掌拍在盾面上。“!”地一声金石撞响,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往侧旁退开三步,嘿然吐出一口浊气。

少年被红脸老者开碑裂石的掌劲震得身子一晃,疾往下坠,左手顺势挥出圆盾,“砰”地将一个衔尾追至的黑衣男子砸昏。

他咽了口咸湿的血水,身子坠地翻滚,躲向一株椰树后。

“噗、噗!”两柄魔刃只差半拍,扎进了他刚才落下的那块泥地里。

在翻滚的过程中,少年看也不看扬起右手,指尖迸出两束赤色血芒,射向那两个手持魔刃追杀自己的青衣汉子。只听“啵啵”脆响,两人的右肩被血芒洞穿,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砰!”一名中年女子从椰树后转出,挥鞭抽中少年的左腿。软鞭如灵蛇般缠绕上他的腰部,不断往里收紧。

少年的喉咙里突地发出一声低吼,飞出圆盾。

中年女子猝不及防,被圆盾撞中胸口,吐血飞跌,手里的软鞭也松了。

少年挣脱软鞭,奋力飞起,探手抓住旋转而回的圆盾。红脸老者掣出背后斜插的一根三尺七寸长的乌黑魔棒,横扫他的后腰。

少年猛地拧腰侧身,指尖一点射出血芒,直取红脸老者咽喉。

红脸老者冷哼一声,乌龙棒挥动如轮“砰砰砰”将血芒绞碎。

少年趁机与他拉开三丈距离,却又被另外三名黑衣男子包围。

自始至终双方没有半句交谈,所做的仅是你死我活的拼杀。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他们如此疯狂?

少年已经没有工夫回答这个问题。短短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里,他又捱了两掌一刀,也教对方付出了三人重伤的代价。

包括红脸老者在内,存有战力的追杀者还剩下八人,依旧足以置他于死地。

他祭出乌雷印,又轰翻了两个追杀者,自己也被红脸老者一掌击倒在地。

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是耀眼生寒的魔兵利刃,饱含着仇恨扎向他的身体。

他痛楚地嘶吼,“噗”地喷出口艳红的血雾。“呼──”血火焚天,烈焰熊熊燃烧起空气,像一朵凄厉的红花怒绽开来。

围攻而上的四名追杀者嘶声怒吼,化作血红的火球往外翻滚。

红脸老者纵声长啸,凌空挥棒戳向布衣少年的胸口。全身被重重叠叠的棒影笼罩的少年,犹如笼中困鸟,他的眸中蓦地掠过一丝痛苦的犹豫与恐惧,松开圆盾抬起双手结在胸前,划破的掌心里迸射出两飙血芒,倏然交织成十字星形,激撞在如山压来的棒影上。

“喀喇喇──”方圆五丈内的椰树裂断横飞,红脸老者闷哼抛飞,一袭宽袍上千疮百孔,尽是被精血所化的厉芒刺透的小洞,汩汩往外冒出鲜血。

“尤护法!”两名部下惊呼赶至,扶住红脸老者满面震撼之情。

血雾散去,少年的身影鸿飞冥冥,消失在林中,地上却有一串扭扭曲曲的血痕在昭示着他逃亡的方向,目标直指二十里外的那座大山。

此刻的他仍在不停地飞奔着,眼前变得越来越黑,身子变得越来越沉,急促的心跳几乎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流血,昏沉沉地周围的那些椰树似乎都晃动了起来。

往前,往前,再快些!他不停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躯一路狂奔。

天在转,地在晃,他的意识已完全陷入了麻木的状态,身子机械地飞驰着,耳边是盛夏里炎热的海风在呼呼地吹。

恍惚里他的眼前浮现起一座幽深古旧的禅院,好像又听到了悠扬的晨锺在山间回荡。桃花盛开,清溪潺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走近,走近……

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秀美娇憨的少女脸庞,乌黑的眼里充满了诧异。

不知所谓地,他向她微微一笑,然后昏天黑地地倒下。

迷迷糊糊地,他隐约听见耳畔有一首陌生的山歌萦绕。

歌声甜美圆润,就像一泓清泉脉脉注入他疲乏不堪的心底。可惜他一个字都不懂,只知道那是一种自己从未听闻过的岭南方言。

他静静地躺着,静静地听着,浑不知身在何处,却像是在云端里飘啊飘啊,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突然,他感觉到了遍布全身的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弹坐而起,下意识地伸手想从背后掣出那面形影不离的圆盾,不料抓了个空。

他悚然一惊,视野里慢慢有了景物,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茂密的椰林中,而是躺在一张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歌声戛然而止,他转动眼睛,看到了那张自己在昏迷前惊鸿一瞥的少女容颜。

一个十六七岁的秀美女子俏生生坐在床榻旁,一只纤巧的小手捂在心口上,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严格说来,这女子绝对算不上人间绝色,但却自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可人模样。

“你……吓死我了。”少女轻拍胸口,唇角却多了一丝可爱的笑容。

少年直瞪瞪地注视少女半晌,直到她羞涩而微感恼怒地别过脸去。少年终于长吐了口气仰面倒在床上,忍不住从喉头发出声模糊呻吟。

少女的回过头道:“小心点儿,别再把伤口迸破。”

少年没有回答,他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物都已换过,竖一道横一道绑满了绷带,左腿和右臂更是被夹板牢牢固定,活脱像个大粽子。

看见斜靠在床边的那面圆盾,他的心神微定,吃力地伸出左手比划两下。

“你说什么?”少女迷惑地望着布衣少年的左手,“我不懂欸。”

少年垂下手,在少女丰腴的大腿上写道:“你为什么救我,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的脸红了起来,扭捏道:“这是我家啊,你……不会说话?”

少年抬手又要写,少女急忙伸出自己的手道:“写在这儿吧。”

少年缓缓在她粉嫩的掌心里写道:“我是哑巴。”

少女点点头,迟疑道:“你……是不是叫真禅?我爹爹说你用的那面圆盾叫做乌龙神盾。”

少年慢慢地点了点头,收回了他的左手。

少女吐吐舌头道:“还真教我爹爹猜中了!可你怎会被人追杀的?”

真禅摇摇头,用左手做了个喝水的手势。

这回少女看懂了,起身端来一碗碧绿清澈的液汁,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粉红的花瓣。她说道:“这是我家的‘落梅着雨茶’,生血通经,益气培元,可不是谁都能喝得到的。”

真禅接过碗,手一滑险些翻了。少女急忙端住,道:“我帮你。”藕臂揽住真禅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他身子抬起,靠倒在枕垫上。

真禅当真是渴极了,埋头咕噜咕噜往嘴里猛灌,一时喝得太急,被呛得大声咳嗽,牵动伤口直疼得呲牙咧嘴。

少女微笑着伸出柔夷轻抚,帮他平复胸口急促的喘息。虽说岭南各族与中土风俗迥异,男女大防也宽泛许多,但她如此举动,仍是大出真禅的意料之外。

他不由得再次审视少女,待少女凝眸回视,真禅竟意外地发现那一汪秋泓里,默默无语透露着关切与爱怜。 

真禅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他低下头去,半晌后在少女的手背上写道:“令尊是谁?”

少女愣了愣,仿似直到此刻真禅居然还没想到自己父亲的身份,是件颇不可思议的事,回答道:“我爹爹是琼崖剑派的掌门人──玉带金笔司徒奇哲啊。”

真禅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要是有谁听见司徒奇哲的名字,还能摇头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怪事。尽管琼崖剑派孤悬海外,被视作邪魔外道,各大名门正派退避三舍不耻与之为伍,可玉带金笔司徒奇哲的名头却是威震正魔两道,名扬四海。

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出手,但几乎没有谁会怀疑他是天荒八怪中修为最高,也最神秘莫测的一个,为人亦正亦邪喜怒无常,独尊岭南素不与中土仙林往来,却统率着南荒魔道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俨然便是称雄天南的一方霸主。

少女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接着说道:“我叫司徒筠,是爹爹最小的女儿。”

真禅微微一笑,脑海里却闪过了另外一位少女的芳影。他忙不迭地将她藏回心底,专注着眼前的司徒筠,写道:“谢谢你救了我。”

司徒筠轻笑道:“救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我大哥司徒龙枫和赵师兄、莫师姐呢。要是让他们晓得你单单谢我,一定会不高兴。”

真禅一怔,写道:“那也代我谢谢他们,还有令尊。”

司徒筠轻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要谢,还是等你伤好了自己去谢吧。我可不做传声筒被大哥笑话。”

这时就听屋外有人语气温和地问道:“筠儿,可是你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醒了?”

司徒筠起身开门,应道:“爹爹,真教你说准了,他真的是真禅!”

屋外那人呵呵一笑道:“那有何难,只有你这傻丫头还不信。”

真禅扭头往门口望去,司徒筠亲热地挽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位中年男子身着水色长袍,相貌英俊儒雅,下颌三绺长须洒逸,腰间玉带上系着一支不到两尺长的金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真禅也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温文尔雅的人,竟然就是琼崖剑派的掌门人司徒奇哲。

真禅上半身绑满夹板,只能单用左手向司徒奇哲施礼。

司徒奇哲含笑道:“不必多礼。”在真禅床前落座,伸出右手两指轻搭他的脉门合目诊察了须臾,说道:“你的外伤并不碍事,但经脉肺腑的伤势还需悉心调养,半个月内最好不要再妄动真气与人争斗。”

他松开真禅的脉门,又问道:“听说你这三年来常住东昆仑为令堂守墓,为何突然跑来这里,还落得一身是伤?”

真禅垂下头,牙齿紧咬嘴唇没有应声。司徒奇哲道:“既然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适才灭照宫的白虎护法盛西来命人送来拜帖,说是明天上午要登门拜访。恐怕此事多少会和你有关吧。”

见真禅身躯微震仍不开口,他起身道:“我还有点其他事,便不和你多聊了。”

司徒筠满腹疑窦将父亲送出小院,低声问道:“爹,灭照宫是来要人的?”

司徒奇哲回过头望了眼虚掩的门户,颔首道:“咱们琼崖剑派和灭照魔宫相隔万里素无纠葛,我相信,盛西来此来必有所图。”

司徒筠低垂眼睑,陪着父亲向前缓行,轻声问道:“那他……”

“看他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他来我琼崖岛必有隐情。”司徒奇哲蹙起眉头,沉吟道:“我难以理解的是,这少年是杨惟俨的亲孙子,盛西来何以对他痛下杀手?”

司徒筠道:“也许是他祖孙反目,又或者是他在灭照宫闯祸了?”

司徒奇哲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这少年也该逃去峨眉山向师门求援才对,何必舍近求远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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