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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冷冷淡淡的过了几个月,红袖居传来她有孕的消息,我万分惊喜的丢下手头的事务跑去红袖居看她。除了庭儿,我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女儿,对于孩子并不陌生,只是若是她的孩子,直觉心里有些不同。
这次看到她,脸上挂了淡淡的笑,不再那般冷冷清清的拒我于千里之外,光凭这点就足够让我对她腹中的孩子另眼相看了。我嘱咐她好生休养,她乖顺的点头,那一刻,有种叫温馨的感觉从我心底涌起。
从她怀孕到生产的那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要与她说说话,谈谈孩子,然后一起看书下棋,似乎是我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光,然而孩子生下来不久,我拿着几个为女儿取的名字去找她,想让她选一个,她却笑着对我说:“侯爷,我的女儿已经有名字了。”
我虽然有些吃惊,却也还是很高兴的问:“不知阿茹为女儿取了什么样的名字。”
“我的女儿,叫怀恩,感怀上天有好生之德,感谢上天赐了我一个女儿来陪伴我。”她笑得很恬淡,很满足,在我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她口口声声她的女儿,而不是我们的女儿,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女儿来陪她,而不是我。原来,她的笑并不是为我。那么,那几个月的甜蜜,都只是哄我的吗?
看了眼她怀中兀自沉睡的婴孩,心底有着莫名的厌恶,那张浅笑的脸也不愿再多看下去,转身走出红袖居,一连好几个月都不曾迈进。
再次去红袖居,是庭儿六岁生日的时候了,十个月大的女儿也已经能在阿茹的搀扶下蹒跚着走路,比起庭儿却是要早得多了。看到我,阿茹很是吃了一惊,而女儿却张开只有四颗小牙的嘴朝我笑,然后硬是拉着阿茹朝我这边走来。
阿茹毕恭毕敬的向我行了礼:“侯爷!”女儿听到,漆黑的眸子很是疑惑的看着我:“爷……爷?”显然,她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随即又笑起来,小手小腿齐用,将我的左腿牢牢抱住,还空出一只手来抓住我腰间垂下的玉佩带子。
阿茹很是尴尬的看着女儿,拉了几下,却未能把女儿从我身上拉下来。我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蹲下身来,抱起女儿,像一个父亲一样让她喊我爹爹。
这个女儿看上去就是很聪明的,我刚说了一次,她便咧开嘴又笑了,不是很清楚的喊了声:“爹……爹……爹……”,听到这声爹,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甜得满满的。这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心中的喜悦却无与伦比,对这个女儿,又没有那般讨厌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去红袖居的次数又慢慢多起来了,一是女儿的聪慧可爱,二是因着女儿的关系,阿茹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善。但是,美好的时光对我来说似乎总是特别短暂,女儿周岁之后,我便再未踏进红袖居半步。
这日,有人来报说有个负伤的黑衣人逃进了侯府的红袖居,因不知黑衣人是什么来路,怕他伤到阿茹和女儿,当下便赶紧到红袖居去查看,谁知并未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晚上,又有人来报说黑衣人的确是在红袖居里,但是被阿茹和她的丫头静儿照顾着,黑衣人似乎也无歹意。想想阿茹总是想着要悬壶济世,如今有个伤员送到了她手边,就让她去治吧,当是圆了她一个梦,对此事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天玄六年八月十五,是女儿的周岁,也是我最最难忘的日子。这天傍晚,阿茹差人来请我去红袖居赴宴,说要一起庆贺女儿的生辰,我喜出望外。多久了?这还是阿茹第一次主动找我啊。
命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又好好收拾一番,如同第一次去赴心爱女子约会的男子一般,带着幸福而又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红袖居。红袖居里看上去也装饰得甚为用心,尽管下人才几个,气氛却很是不错,菜肴也很精致。
席间,阿茹出乎寻常的频频向我敬酒,我心中欢喜,自然是来者不拒,扯下筵席时,我已有八分醉,看着今晚格外娇俏动人的阿茹,却是有十分醉了。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阿茹命人将看上去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我带去房间沐浴更衣,然后,我便躺在了有着阿茹身上独特香味的床上,我知道那是一种药草的香味。
在床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阿茹进来,后来门终于被人打开,一条倩影闪了进来,从身形看得出是阿茹,闭上眼,感觉到她在身边呆了一会儿,然后又轻声走到门外,听她压低了声音说:“侯爷已经睡着了,你去吧,小心点。”
我心中疑惑,很快便有另一个女子的气息来到近前,听见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名女子便在离我远远的地方躺下。
她们这是要做什么?今天这般热情的待我,竟是要把别的女人送到我床上来吗?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夜无眠到天明。
天一亮,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坐起身,看看门口的阿茹和她们这房里的嬷嬷,有看看我身边似乎才刚刚睡醒的女子,阿茹的丫头——静儿,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阿茹脸上并无尴尬之色,只是那样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希望我说些什么。
“莫静从今日起便是静夫人了,与如夫人同住红袖居,其他皆不变。”好吧,若你们精心设计图的是这个,我便给你们,日后,这红袖居却是再也不会来了。丢下这句话,我起身穿衣,阿茹却走上前来,帮我一件件穿好衣服,莫静早就退开了。
“谢谢侯爷。”阿茹将我送到红袖居大门口,向我道谢。当时只觉得心中又是好笑,又觉得生气,到后来传出莫静有孕的消息时,我才真正知晓她向我道谢的含义——我帮别人背了黑锅,只为了让她的丫头能在府里顺顺当当的活下去。也罢,反正不会再去她们那里了,反正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不就是帮人养孩子吗,这么大一个齐云侯府还怕养不起?心中,却是哀凉的一片……
莫静生下了一个儿子,不明就里的人纷纷向我道贺,我也不得不做出欢喜的样子象征性的去红袖居看了看她们,即便这么久我都不曾来过红袖居,她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许,这正是她想要的吧。
再单独见到阿茹,却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陛下在北院的花园中与苏苏和庭儿共享天伦,我亲自在外面替他们把门,阿茹就在那时手上抓着一大把金盏花摔倒在花园里,惊动了陛下。
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了吗?心中虽然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可一想到她此刻可能性命不保,心却又纠结起来。
果然,陛下说不能留活口,我把她带到门外,打算做做样子哄一下陛下,以后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让她单独去住,不要再出现在别人眼前,反正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伸手解开她的哑穴,正要和她商议会如何安排,她却忽然笑道:“侯爷,我知道他,也认识他,更知道你和他,或许,你们的秘密我都已经知晓了。”
听闻此言,我的心瞬间冰冷。她知道了庭儿的真实身份,或许也知道了莫家被抄的真相,那自己这几年来做的一切岂不是太过好笑?
其实莫家那样的事对我来说已经做得太多了,但看见她那样的笑,想起自己的作为,便如同被人揭开了最丑陋的伤疤般,令我气急败坏,原本的计划也被扔得远远的,当下又点了她的哑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我心惊的话来。
把她丢给侍卫,只说她夜半偷入北院,让他们稍作惩处,自己再次回到花园。没多久,一个侍卫便跑过来说:“禀侯爷,那女子一声不吭,还以为她能挺得住,没想到才几棍子下去,就断气了。”
阿茹!匆匆忙忙跑到外面,这些侍卫又怎么认识她就是如夫人呢?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了。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还有那苍白的脸色和咬出了血的唇,被我点住了哑穴,又怎能呼痛?
颤抖着手指触到她鼻下,很久都没有一丝气息。是自己的慌乱和粗心害死了她吗?站起身来,连连后退好几步,心头从未如此恐慌过。
不敢再看,令侍卫将她送回红袖居,真的没有再看她一眼。
侍卫把她抬走后,又蹲回了她刚刚躺过的地方,地上有一块发亮的金色小锁片,拾起来一看,上面刻了个小小的“谦”字,是庆王沈修谦的“谦”吗?将锁片握在手里,暗暗用力,真想把它捏成碎片,却终究松了手,把它放进了随身的香囊之中,香囊里面,是阿茹在书房时为我配的凝神静气的药草。
我以为阿茹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命,红袖居也被我刻意遗忘,却没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月,庭儿就跑来和我说要带妹妹一起念书。妹妹?哪个妹妹?
当我听说是阿茹的女儿怀恩时,心中又如被钝刀子割一般慢慢疼起来,断然回绝了庭儿的请求。庭儿哭道:“妹妹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娘亲了,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陪她吧。”
她已经没有娘亲了,做爹的我也不待见她,有庭儿自愿照顾她,避免了我的尴尬,也能让她过得好一些,阿茹会高兴吗?
思量一番,终是答应了庭儿,以后就让她跟着庭儿吧。
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显聪明,小小年纪就在书房横行霸道了,宋先生对她又喜又无奈,庭儿更是被她抓得牢牢的,对她百般疼爱,已完全不像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自己偶尔看看他们上课,也会被她的伶牙俐齿和一些奇怪的言论逗乐,却要保持着严肃的样子,心里有时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难过:这是我的阿茹的孩子啊,可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呢……
莫倚西阑锁清秋 外篇 齐云侯篇(二)
章节字数:5425 更新时间:09…09…25 08:04
孩子们慢慢长大,庭儿对她,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到庭儿的身份,心头又开始担忧起来。
这天正巧没有公事,吃完早饭在书房里一个人清理阿茹的那些画作,听见有人来报说红袖居的莫静偷了姬夫人的东西,姬夫人正带人大闹红袖居。
红袖居?
小心的将阿茹的画作收起,命人将她们带到刑堂去审问,这个云姬,也太嚣张了一点儿吧,真没把我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到了刑堂,里面闹哄哄的,众人见了我,赶紧请安,随意的摆摆手,携了苏苏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又开始说长道短,莫静和她的儿子在地上,云姬趾高气扬。
正待开始审问,却被匆忙赶来的女儿阻下,她显然看见我,只顾着看她所谓的姨娘和弟弟了,然后是与姬夫人的一番较量。看着她小小年纪便有那般气势和辩才,心中百味陈杂,也没有打断她,任她在那里与云姬唇枪舌战,若云姬败在了她手里,也算是给了一个教训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最后竟然扯上了阿茹,不得不喝令她们停下来,速速对云姬下了分外严重的处罚,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嘴说脏了阿茹。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处置完云姬,女儿又将话头引在了我身上,字字句句,推断合理,阿茹死时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还没反应过来,女儿便已割发断义,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听着她那句“虎毒不食子”,我不禁哭笑不得,我何曾想过要把她赶出家门,更遑论什么杀她灭口了,那道不得谈论阿茹之事的禁令,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之后又添伤悔罢了。
但是,看到她们那样决绝的走出侯府,我也没有阻拦,一是面子上一时下不来,二是觉得或许她们离开这里也是好事,省得再为她与庭儿之间的事忧心,庭儿待她,真的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庭儿拦住我,哭着让我留下她。把庭儿带到书房,慎重的说:“庭儿,我知你喜爱怀恩,可你愿意看着她如她母亲一般死去吗?你们如今情深意重,他日你回到皇宫,叫她如何?日后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的父皇会留下她吗?她的娘亲因此而死,她又如何看待你?庭儿,你若没有权势保护她,就让她暂时离开吧,等你有足够的权势后,再将她找回来。”知道庭儿真实身份的,只有陛下、苏苏和我,而我这个“外人”,今后的处境也是很危险的。
庭儿在侯府长大,远离了宫廷的那些勾心斗角,是个良善的孩子,但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的话,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抹了把眼泪,不再哭闹,马上跑回他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一些值钱的物件偷偷拿去送给怀恩,这一点我没有阻拦。那个倔强得有些好笑的小女孩,什么都丢下了,只拿了阿茹的一幅画像,就这样跑出去,她们吃什么喝什么?再聪明懂事,也还只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