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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一抹,映在黄土官道上澄黄闪亮,一阵阵风砂吹打在官道旁矮檐饭店的泥瓦上沙沙作响。官道上杳无行旅,孤零零的小树,除了这家饭店外别无民舍,益显得景物苍凉。
屋内仅坐着一席五人,正是五行院杀手裴逢等,虽然饭钱裴逢已先惠,店主夫妻面对着这五个凶神恶煞,也不禁心内发毛。
桌面上酒菜纷陈,五人一言不发,寒沉着脸,默默饮食,似心头压着一块大石,窒闷无法出声。
久久裴逢才出声道:“我等无功而退,见了院主不知如何回覆,裴某是越想越气。”
其余四人互望了一眼,不敢覆答。
裴逢又道:“老鬼言说查秋曹五路杀手均丧在叛门小辈韩仲屏之手,裴某说什么也不能相信,院主说过韩仲屏虽一身所学非凡,却不是查秋曹的敌手,怎么可能成为事实?”
一人答道:“也许查护法遭暗算所致,韩仲屏狡滑如狐,如论真实武功,韩仲屏必无法得逞。”
裴逢猛然双眉一剔,厉声道:“裴某想暂时不回五行院,合我等五人之力谅可使韩仲屏授首!”
正说之间,忽见一双断臂汉子并肩走入店内。
裴逢自然认出正是相随查秋曹同行一双能手,但现在并无能为,不禁一呆,诧道:“汝等为何如此狼狈?”
黄彪笑笑一声道:“裴护法,属下无能,为叛徒韩仲屏断去一臂!”
裴逢两目圆睁道:“查护法呢?”
黄彪道:“查护法丧命韩仲屏剑下!”
“其余四路咧?”
“亦惨遭韩仲屏毒手所害!”
“黄彪、马泰,你俩坐下,把经过详情一一向裴某禀明!”
一双断臂汉子坐下,由黄彪禀明详情,只有把自己两人断臂诿过手于韩仲屏,并未实言系凤郡主七婢所断,接道:“恕小的实言实说,查护法如非狂傲无礼,冒犯了凤郡主,也许有凤郡主之助,不致让韩仲屏得逞。”
他们两人逃回五行院途中,又为于冰截住,命他们暂时打住,因已探悉裴逢一行赶来,其余四路杀手余党均为于冰命人拦截住,废了一身武功,不虞外泄,这番说词皆在片刻之前所授。
裴逢闻言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于堂主并未背叛本门,汝等断臂又在何时?”
黄彪答道:“属下俩奉命在屋外伏守防韩仲屏逃窜,果然韩仲屏持剑冲出寺门,虽然属下俩拼死拦截,却仍然为他歹毒剑招斩落一臂及时逃逸无踪。”
“那于冰咧?”
“于堂主与查护法前后包抄,但于堂主为蒙面人阻拦,无法入得后院相助查护法,蒙面人退去后已然不及,发现查护法已尸横两截,倒卧血泊中。”
“于堂主现在何处?”
“追觅韩仲屏的下落。”黄彪道:“属下奉命赶返五行院,却遇上四路护法率众赶来,不料—韩仲屏突然现身,四路护法并非不敌韩仲屏,似在叛徒现身之前已遭了阴毒暗算!”
裴逢目中暴泛冷厉杀机,嘿嘿冷笑道:“韩仲屏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忽闻店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在下倒要试试你裴逢有多大的能耐?”
裴逢明知是谁,却大喝道:“你是何人?”目光示意四个同道蹑向门前。
“韩仲屏!在下於官道上相侯,不见不散!”
裴逢面色一变,喝道:“走!”如离弦之弩般疾射而出。
四人随着疾掠了出去。
一双断臂汉子却留在屋内,显然心有余悸不敢妄出。
今晚风沙滚滚,月昏无光,韩仲屏衣袂飘飞屹立在官道上,背月而立,面目难辨。
裴逢却认出确是韩仲屏,身影语音神态无不*肖,大喝道:“韩仲屏,你为何背叛院主?”韩仲屏目中精芒*射,冷笑道:“在下不过一时不慎被黑袍老鬼及苗疆门下暗算,在未取得解药之前虚与委蛇,佯允绘写地图,半真半假,不料梁丘皇竟以为真……”
裴逢大喝道:“你胆敢直称院主名讳!”
韩仲屏冷冷笑道:“他既不仁,我亦不义,他不该派下五路杀手杀我,查秋曹一见面不由分说即猛下杀手,我韩仲屏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住口!”裴逢厉喝道:“你这是自投网罗,还不束手就戮!”
韩仲屏不禁放声狂笑道:“我不像黑袍老前辈那么好说话,放你们一条生路,眼前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说着身形猛扑向裴逢而来,双掌劈出一股无形潜劲。
裴逢只觉一片排空涌涛气劲袭来,扑面窒息,不禁大惊,忙身形倏仰,倒窜了出去。
紧随裴逢身后四个灰衣劲装汉子也为此大惊,忙双肩疾振,意欲飞起卅六面月牙钢环制敌死命,但已来不及。
只听四声惨叫先后腾起,未见韩仲屏如何出手,四灰衣人个个颈断背裂倒地不起。
那惨叫之声随风播散开去,分外凄厉,令人毛骨耸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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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逢人才旋身直立,韩仲屏却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两手十指宛如钢爪般扣在肩胛上。
只听一声喀嚓声响,裴逢一双肩骨捏成粉碎,痛澈心脾,忍不住张嘴大叫一声。
韩仲屏缓缓松开双手十指,冷笑道:“裴逢,你肩骨全碎,双臂主筋已断,杀了你污了我的两手,留你性命速转告梁丘皇,今日他要杀我,异日他必死在我双手之下。”话毕人起,发出一声长笑随风远逝而去。 裴逢羞怒悲愤交集,热血冲喉,禁不住张嘴大叫一声,喷出一道鲜血,仰面倒地昏死不起。
一双断臂汉子黄彪马泰神色仓惶奔出,扶起裴逢抬入店内。
店主夫妻惊得魂不附体,面色如土,筛糠一般地发抖。
黄彪取出一锭银两唤来店主,道:“你们别怕,只要你们紧守住口不得外泄方可平安无事,否则横祸立至。”银两赠与店主,又道:“有劳速将店外四具尸体掩埋,随身之物取出打一包袱交来给我就是。”
店主喏喏连声,偕同其妻三步变成两步奔出店外而去。
裴逢经黄彪马泰一阵推宫过穴,才将一腔怒血松顺,悠悠醒转,黯然笑道:“想不到这小贼身手如此之高,但裴某猜测不透韩仲屏这小贼能寻至。”
这无异也指黄彪马泰为何也知他们五人下落。
黄彪道:“裴护法不是在江边剑创流星双怪么?黑袍老鬼虽不愿为难裴护法,流星双怪却不肯放过一路追踪而来,属下两人在长亭歇息,无意发现流星双怪及韩仲屏黑袍老鬼四人身影奔来,赶忙身影隐起,哪知他们四人也在长亭歇息,窥听得黑袍老鬼力劝流星双怪及韩仲屏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留下裴护法性命有益无损,借护法之口*使梁丘院主现身露面,而且在五行院百里方圆外要径上安了甚多伏椿,尾随护法之后查明出入之法,流星双怪方始应允,但韩仲屏却说至少须断去护法一臂,议定在荆门县西黑龙峡动手,更知护法一行五人已落在这店内,却料不到韩仲屏不照原计施行,竟找来此处!”
裴逢道:“两位何不早说?”
马泰道:“护法*问经过详情,只有从头到尾详细禀明,尚未及说及此处,小贼韩仲屏已在外喊话,怎能怨责属下两人。”
裴逢自知理屈,不禁长叹一声道:“敢情我等均在黑袍老鬼眼目之下,不如让裴某住在此店,两位急速赶返五行院禀明院主。”
黄彪道:“属下两人入店之前察知黑袍老鬼追踪之人均已撤走,才放胆进入,此刻依属下意料必已无人,属下原定通知护法由水路逸去可逃出追踪。”
裴逢苦笑道:“裴某双肩已碎,两位也好不到那里去,行动不便,只有为五行院带去一片祸患,何况裴某已了无生趣,两位快走吧!”
黄彪马泰不禁呆住。
蓦地——
店外惊鸿疾闪纷纷掠入狄云凤及侍婢七女,均面戴薄纱。
黄彪马泰认出是凤郡主,忙躬身道:“属下参见郡主!”
狄云凤纤手一摆,目注裴逢道:“他是何人?”
黄彪答道:“乃五行院护法裴逢,为逆贼韩仲屏所伤,以鹰爪大力手法将裴护法双肩抓碎。”便将详情禀明。
狄云凤惊道:“果然是他,我来时发现他的身影,已命于堂主追踪而去,难怪店主夫妻支吾不敢实言,你们快走,我必不放过韩仲屏这小贼!”娇躯疾转,率领七婢如飞离去。……
第二十二章 神龙九现
鹦鹉洲在现汉阳南化门外,四面临水,后汉黄祖为江夏太守时,其子曾在此洲上大宴宾客,有人献一名贵异种鹦鹉,请弥衡作了一篇“鹦鹉赋”,故此得名。
洲上景物清幽,弥衡墓亦在此,面向长江,荒土一坯,残碣半断,横书“汉处士弥衡”墓,周围松柏成林,参天深秀,其旁有梅子山,北临月湖,山壁镌“灵鹫飞来”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望月亭即建在梅子山顶,八角翼然,清风扰流,月夜徘徊,景色极美。
这夜,月明朗空,亭内人影翩翩,天地双怪正与川东二矮相互谑笑,巧手翻天卫童与铁笔震九洲田非吾低声细语,立在卫童身旁狄云凤则默不一声,含颦深郁,二对眸子凝视着江流,神情寡欢。
川东二矮虽在戏谑,却不时在留神狄云凤,六眼灵猕霍元揆忍不住笑道:“凤姑娘,叶老弟留书七日必回,他是个诚厚君子,言行如一,今后必不让凤姑娘望穿秋水,如老猴儿话没说准,罚老猴儿三年哑巴。”
狄云凤不禁噗哧一笑。
笑面如来邱浩东道:“说真的,叶老弟那日扮成韩仲屏模样,居然神态*肖,不但使裴逢坚信不疑,连凤郡主也信以为真,举剑就刺,倘非叶老弟闪身得快,准刺个透明窟窿。”
狄云凤玉靥徘红,嗔道:“谁教你们为大不尊,隐骗晚辈得铁桶一般!”
霍元揆呲牙一乐,道:“不是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存心瞒着凤姑娘,怎奈凤姑娘对叶老弟呵护备至,不行去这,不行去那,简直像喂奶孩子一般……”说到此处,自知失言,硬生生把还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由自己的退后。
果然狄云凤又羞又嗔,玉腕一翻,长剑疾撤出鞘。
霍元揆哇的一声惊叫,掉面飞奔了出去。
群雄不禁大笑。
七侍婢也忍不住吃吃低笑。
辛铁涵忽道:“喏,那不是小友回来了么?”
月夜之下,只见一条身影如风飘然而来,那不是叶一苇是谁?
叶一苇身形悬空,一眼瞥见狄云凤手握长剑,脸上犹自怒容未消,趋前微笑道:“郡主,是谁冒犯了你么?小弟给你赔个不是。”
远处传来霍元揆大叫道:“是老猴儿的不是,酒后失言得罪了凤姑娘,老弟,请看在我这大媒的份上,饶老猴儿一回死罪!”
狄云凤见得叶一苇平安回来已自欣喜不胜,哪有什么气,娇嗔道:“都是你!”
叶一苇虽不知原委,却知霍元揆口没遮拦,疯言疯语得罪了狄云凤,忙微笑道:“都是小弟的不是,概由小弟领罪受责!”
只见阴司秀才于冰疾奔而来,见了狄云凤躬身施礼道:“属下于冰参见门主。”
狄云凤道:“于堂主少礼,谅有事相告!”
于冰道:“不敢,属下接奉两封令谕,所以独自赶来竭见门主。”
狄云凤道:“哪两封令谕?”
“一封是狄院主,另一封是梁院主。”于冰恭谨取出,两封密缄递向狄云凤,接道:“均系五行院传发。”
卫童笑道:“妙计得逞,梁丘皇必龟缩不出,而且再也不敢遣出杀手,倘老朽所料不差,于堂主必膺重任。”
狄云凤嫣然一笑,道:“晚辈料测亦是如此。”先拆阅其父狄洛手谕,略谓他与梁丘皇得知情势险恶,六合门岌岌可危,自今以后六合门不遣出任何人手以防空虚,梁丘院主已定下合攻之计,命于堂主主事,但令狄云凤全力协助等语。
卫童道:“令尊定然在梁丘皇面前即席挥毫以示不疑,而且就在三才院内。”
“正是,”狄云凤道:“还有前辈意想不到的事。”随命一侍婢在包袱中取出一小铜盆,去在江边滔满清水,持其父信笺放在盆内。
只见原有字迹渐渐隐去无迹,纸色变为粉红,上面显出纯白字体。
霍元揆圆睁火眼金睛,诧道:“凤姑娘,令尊居然有此巧妙法门!”
巧手翻天卫童叹息一声道:“原来令尊早就料出梁丘皇心存不轨,预为戒备,眼前羽翼不丰,力量薄弱,即使纂占六合门主之位,也无法统率,更又变生肘腋,是以狼子野心不得不为之暂戢,其实他要用毒,令尊和六合门主已步丘象贤的后尘了。”
狄云凤不禁花容失色道:“梁丘皇也会用毒么?”
“他用毒之能,犹胜於苗疆郗南鸿。”巧手翻天卫童点首长叹一声道:“此虽是老朽臆测之词,虽不中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