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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和智能机器人进行了激烈的战争。而这场战争也暴露了我们梵韦人的弱点,那就是即使在这种存亡关头,官僚集团仍然争权夺利,相互倾轧,加上我们军人的犹豫、恐惧、慌乱和判断失误,导致我军屡次在重要战役中失利,致使战争一直持续到今天。后来我们的战备物资陷于匮乏,尤其是用于反物质离子射束武器的一种金属催化剂几乎枯竭。智能机器人那边也不比我们好多少,毕竟理性不能凭空产生物质。谁能先得到充足的反物质武器催化剂就能够置对方于死地。
“两千多年前,即地球中国纪元的西汉武帝元狩四年,我们凭借新式星际导航仪开始在银河系内寻找那种宝贵的金属,最后我们在这蔚蓝的星球上找到了它,就是你们地球人视它为财富的象征,称之为黄金的金属。我们在地球上挑选了最为富庶的国度——中国,在那里暗中收集了大量黄金分批次运回梵韦支援梵韦人的作战行动。可是这场战争的终结远非我们想像的那样容易,因为官僚集团的干预,我们节节失利,后来,智能机器人也得知了梵韦人黄金的来源,便千方百计地进行破坏并伺机夺取。
在四百多年前,也就是明崇祯十六年,梵韦人最大的一批总计两千吨黄金即将起程运往梵韦时,遭到了暗藏在我们内部的智能机器间谍的破坏,它们拆卸了飞船的导航仪并沉入昆明郊外的太平湖——那湖底曾是梵韦人飞船的补给基地,这样飞船便无法返航。它们趁机劫走了黄金,并藏匿在某个秘密地点,等待时机运回梵韦星。然而它们不曾想到自己很快就被梵韦人随后赶来的特勤人员悉数消灭,但那批黄金由此也成为了真正的秘密。我正是刚刚奉命前来找寻黄金的梵韦人特勤,我必须先找到导航仪,否则如果它落入智能机器人手中它们就能自由往返于梵韦和地球,只怕那时地球就要卷入连绵不断的战争了。至于黄金,能找到当然最好,找不到的话也不能让它落入智能机器人手里。刚才在图书馆里的那些人,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看出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他们所有的人都带了一副相同款式的眼镜,显然那不是近视镜,因为他们看书时根本不用它;而今天又是阴天,变色镜当然是秋行夏令。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也就是这一点了。”
“完全正确,那并不是普通的变色镜,那种特制的镜片可以滤掉傍晚时他们眼睛发出的红色光线,机器人在外表上虽然可以伪装得和地球人一样,但它们具有红外夜视功能的眼睛在黑暗中都会发出红光,那是光学增透膜的特征。它们其实是智能机器间谍,正在寻找黄金,古代典籍自然是它们最好的切入点。”
“那么你究竟是梵韦人还是伪装成地球人的智能机器人?”吕泰警惕地问。
“这很容易鉴别,”李觊铁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把镊子朝自己胳膊上刺去,吕泰来不及制止,只见从皮肤的破口处流出了淡绿色的液体,“我们梵韦人的外貌和地球人并无太大差别,因为我们都处在同一个进化阶段,我们的文明发展迅速是得益于过去的四十多万年里从未有过战乱——除了这一次。梵韦人的血液是绿色的,机器人总不会有循环系统吧?”
目泰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虽然他猜想那方柱础是某种外来文化产物的拷贝,但当这个猜想变为现实时仍使他难以接受。李觊铁说的黄金倒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在去年的中国考古学会年会上,吕泰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会议,会上一位学者的论文《西汉末年以后中国黄金用量骤减原委考》把人们引入了两千二百年前的那宗历史疑案。从历史上看,秦末至西汉,黄金是中国流通领域最广泛且大量使用的货币,史载汉武帝为湖阳公主陪送的嫁妆一次就动用黄金二十万斤,尽管西汉时的“黄金”并非我们今天所说的纯金,而是金铜合金,但也足见当时中国黄金使用数量之巨大。在西汉时期,政府虽然铸造制钱“五铢”用于流通,但作为贵金属的黄金从未淡出,主要是斟为制钱价值较低,交易中不便大量携带,特别是对于远行的商旅,黄金依然是最佳选择。可自西汉以后,白银却逐渐取代了黄金的地位,而如此数量巨大的黄金去向如何,却没有下文了。从史料上反映出,自王莽篡汉,及至刘秀光武中兴,黄金大量使用的记录就再未见诸史册,种种迹象表明中国的黄金存量在这一短短的时期内突然大量减少,以致难以继续充当支付主要媒介。对此有人解释说是由于西汉末期的频仍征战使巨商富贾多将黄金埋藏所致;也有人根据传闻说是因为新莽灭亡时将西汉政权遗留的大量黄金收藏,以图东山再起。但吕泰不肯苟同此类观点,倘真如此,史书中对这么重大的社会经济动荡怎会只字不提,倒是在三年前新疆西域古龟兹国遗址发现的一处西汉中期墓葬群出土的残简中有过那么一句:“……方外人喜金,遍设钱庄敛之……”当时残简其余字迹均已灭失,无从识读,所以吕泰也没有过多注意,他认为方外可能是丝绸之路上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邦,既然正史都不愿给它留一点空间,那么方外人敛金的举动就应该不会对黄金数量造成较大的影响,这也是几乎整个考古界都不曾尝试用它来解释黄金减少的原因。但是现今吕泰想起来却认为这线索太重要了!梵韦之乱中梵韦人到地球上收集黄金正是在西汉中前期,也就是黄金数量的巅峰时期;更使他兴奋的是,残简中的“方外”和“梵韦”两词的发音如此相近,吕泰据此认定那些汉简上的方外人就是梵韦人,于是他大胆地向李觊铁发问:“两千年前你们来到地球上收集黄金时,可是采取开设铺号暗中收兑的方式?”
李觊铁的身体微微一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还是从梵韦政府的历史教材中得知的。当初我们来到地球时,为了不引起地球人的注意,便乔装成商人在京畿长安乃至全国开办了许多庄铺,秘密从事黄金收购。
由于开价极高,收购速度很快,连皇宫中的太仓官员都将宫中用于赏赐勋臣和慰劳四夷的大量金饼盗运出宫,跟我们换成五铢铜钱,从中渔利。因此我们得以聚敛了数以百吨的黄金,有力地支持了梵韦人的战争。对于那些好奇的地球人,我们一律自称‘方外人’,这名字更贴近中国人的习惯,还有些超然之意。时下战争已到了最后时刻,谁能抢先得到这笔两千吨的黄金谁就能够赢得战争。”
吕泰低头不语,片刻昂起头语气沉毅地对李觊铁说:“我决定帮助你们,尽我的全力。”李觊铁握住吕泰的手,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或许是因为激动:“真心感谢你,感谢你的高尚行为!”“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我并不是要帮助梵韦人打赢战争,对地球人而言,究竟人工智能发展的极限如何,结果怎样,我们都还无法想像。我只是想让你们之间的这场千年战争早日结束。或许无论哪一方先找到我都会得到我的帮助,毕竟战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即使它的背后有深奥的哲学和人伦因素。”
贺兰正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李觊铁和吕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眉头皱了皱,又小心地退回卧室,关上了房门。
四、峰回路转
这些天吕泰的心情糟到了极点。神础的线索再也没有续上,黄金的下落更是石沉大海,李觊铁又频繁来访,显然对吕泰寄予了全部希望,这一切让他有不堪重负之感,有几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调查下上。如果仅仅是这些,吕泰还能够勉强忍受,可是贺兰变得寡言少语、心神不定,就不能不使他特别烦躁了。
几天来贺兰和自己很少讲话,早早就回到卧室不再露面。吕泰不明白为什么,李觊铁每次来访,贺兰都显得很不自然,有次为他们上茶时竟失手打碎了吕泰最心爱的宜兴紫砂盏。似乎她对李觊铁有很深的成见,然而他们原来并不认识啊!对此吕泰实在不愿想得太多,他生怕那原因最后牵连到自己身上,若是那样,他宁可永远不知道个中究竟。
又一个星期飞逝而过,神础的事已经开始在吕泰头脑中淡漠,没有任何发现能重新提起他的兴致。李觊铁对吕泰的厚望也正一丝一缕地变薄,近三天来李觊铁只来过一次,离开时神情无比失落。那天吕泰走进房间就被一道刺眼的光芒灼痛了眼睛,那是从李觊铁手里发出的,吕泰上前取过一看,竟是一根甚为贵重的唐代咸亨二年金铤,保存得相当完好,背面却被錾上了两个字——“觊铁”。
吕泰问李觊铁:“这是你刻的?”李觊铁回答说:“哦,我的一位叫刘赢洲的老师送给我的,当时我还不懂文物的珍贵,就信手刻了自己的名字。”吕泰对这种亵渎文物的行为最是深恶痛绝的,他不相信李觊铁会如此对待这根金铤,但李觊铁却把金铤当成玩物摆弄于手中,这更让吕泰难以理解。
星期天卜午,吕泰睡了个懒觉,直到座钟敲了十下方才起床,刚胡乱扒了口早餐,贺兰就递给他一份邀请函,是中国考古学会从网上发来的,内容是邀请吕泰参加福建泉州湾海域的水下考古工作,考察对象是不久前刚刚被发现的一条十九世纪末的美国沉船“夜枭”号。吕泰的眼睛突然一亮,“夜枭”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在历史书上读到过,在考古界里“夜枭”号的名字绝不逊于“泰坦尼克”号。这艘美国三桅帆船在1900年以前还并不出名,是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才使它名声大噪的。联军攻占北京之后,疯狂掳掠了包括紫禁城在内的多处皇家园林。无数的皇家珍藏被联军瓜分,为了尽快把贼赃运回国内,精明的美国人动用了国内一切可以征调的大型帆船,“夜枭”号便是其中之一。1900年秋季,“夜枭”号满载名珍贵宝和艺术品从天津起航,途经泉州加运了一批归国的士兵后开始了横渡太平洋的归程,谁知此去竟沓无音讯。一个世纪过去了,历史学家们一直在探寻它的沉没地点,那上面装载的货物对任何人都是无法抵御的诱惑,但一切努力都归于失败。此刻吕泰获悉“夜枭”号终于再现江湖,怎能不喜出望外!
当下吕泰要贺兰回函表示同意邀请,同时请她预定三张两天后赴泉州的机票,他要请李觊铁一同前往,吕泰认为他们都该换换脑筋了。贺兰听到李觊铁的名字又皱起眉头,但她还是照着吕泰的话做了。
在泉州惠泉宾馆举行的“夜枭”号水下考古工作会议上,吕泰了解到更为详细的情况。“夜枭”号的沉没地点在距泉州湾120公里外的浅海区,那里的航道上暗礁聚集,这己为当时的航海家所熟知,在航海图上也有明确的标识,当时任“夜枭”号船长的瑞典裔美国人古斯塔夫应该不会犯触礁这种低级错误,在他的家族血统中有着优秀的航海因子。海底初探拍回的照片显示,“夜枭”号断成两截,分散在相距240米的两处海底,深度为47米。先期发现的航海日记封皮残片上用玳瑁壳镶嵌出英文“夜枭”的字样,船上的货物则散落在周围两千多平方米的海底,打捞难度很大。会议决定打捞工作第二天全面展开,让吕泰参与临时成立的指挥部工作,吕泰推辞不掉,也只好从命。
第二天,打捞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十六名潜水员组成的水下作业队从沉船上捞起了大批珍贵文物,其中有大宗的明清珐琅、青花、粉彩瓷器和黄金、象牙制品,还有许多联军从皇宫里抢掠的御用服饰,只可惜那些旷世大家的书法真迹和水墨丹青,都在冰冷的海水中化为乌有,仅有画轴留存下来。难过归难过,考占本来就是研究失落的学问,处处要求天遂人愿未免太过苛求。在打捞沉船货物的同时,潜水员还深入船体内部,从各个角度拍摄了大量照片,以期揭开“夜枭”号沉没之谜。
从照片上看,“夜枭”号庞大身躯的细部此刻都一览无余,只见残体的断裂处龙骨整整齐齐从中间折断,好像被外力猛然弯折所致;在沉船断面的货舱甲板处拍下的照片则更为奇怪,甲板上有一个近似圆形的孔洞,直径一尺左右,这也是甲板上惟一的创伤,从那个洞中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船体断裂的龙骨。这种损伤绝不是触礁的结果,礁石不可能伤及甲板,也不会造成如此规则的孔洞,更不会撞断龙骨,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吕泰百思不得其解。
对“夜枭”号的打捞是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文物归属权的不必要纷争和新闻媒体的骚扰。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