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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柏检查了女尸,并无任何异常。看来这次是他想多了,正当卢柏准备走的时候,忽然,一阵清风吹进了冰室,那个长命锁上挂着的铃铛又发出清明的声响。卢柏不经意瞥了那个长命锁一眼,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了锁上——
这串长命锁的侧面刻着几个梵文,他是学道之人,但也懂得几分佛理,当下便辨认出了锁上刻着的是超度亡者灵魂的“往生咒”。
卢柏道长捡起长命锁,他仔细看了看,发觉这锁十分与众不同:年代久远,包浆醇厚,刻着密宗的梵文,还有两个八角铃铛挂在两边。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串长命锁不是凡品,该是被高僧加持过的佛家宝物。
卢柏看着这串长命锁,忽然想起什么,他急忙跑出冰室,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幕——点点星斗挂在银汉中,其中有九颗星子排成一行,挂在紫薇星和天芒星之间,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如何奇特的天象——就是世人常说的九星连珠!
卢柏不禁感慨道:真乃天意。
九星连珠之日,自古以来就有:人间乾坤颠倒,阴阳互换一说。但世人大都不知道如何个颠倒,怎么个互换。而卢柏的学问深厚,颇通岐黄之术。他知道,只要在这种奇特的天象下,找到一件能够连接阴阳的媒介物,甚至能从阴界里召唤出死者的灵魂!
但是死人随处可见,难得一见的是能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物。这些东西大都是佛门神器,由佛门古刹的长老看管着,他卢柏穷其一生也找不到一件。眼下,正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九星连珠之日,而这位姑娘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很可能是一件法宝,他卢柏如何能不心动,想试一试这死而复生的神术!
于是,卢柏转身进入冰室。半个时辰后,女尸从棺材中被起出,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冰上。
卢柏在女尸的周围点上九只长明灯,然后便开始盘膝做法。随着往生咒的咒语响起,长命锁发出一阵啧啧的声音,犹如牙齿打颤一般。
三更时分,九星正式连成一线,而九只长明灯的灯火,就在此时全部熄灭。冰室里面陷入了一片黑暗。卢柏点燃火折子,忽然一阵阴惨惨的风刮过,将火折子的火焰刮灭。卢柏感到了一阵不详的气氛,大呼不妙:一旦他施法失败,非但不能召唤回这位姑娘的亡灵,而且会使得尸体发生尸变!
卢柏急忙走近女尸,惨淡的萤火下,他看到女尸的面部开始发生一些变化——紫红的唇开始渐渐褪色,而她身上的薄冰开始渐渐瓦解。
卢柏擦去额头的冷汗,看来这位姑娘是要复活了,他又在冰室中等了一个时辰,此刻九星已经重新错开,想必下一次连珠之时,他卢柏已经变成白骨了。因此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希望能通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复活这个女子。
不一会儿,女子身上的薄冰发出“擦卡”声,然后,一阵阵白雾从女子的身上冉冉升起,卢柏大喜,赶紧将女子搬出冰室,放在了床褥上,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
卢柏搬来凳子,坐在床边,他刚才运法过度,十分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开。他急忙看向床上,忽然跳将起来,没头没脑地大呼一声:“人呢?!”
原来,此时床褥上的女尸已经不见了。
三月江南,草长莺飞。中原最富庶之地——应天府的大街上,此刻一片繁荣的景象。
隔日,就在应天府的人山人海之中,贸然出现一个女子——一个红衣女子,她茫然地走在街道上。
这个女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周身很冷,很冷。她需要活动,需要阳光。于是她醒来后就从床上起来了,走上了阳光洒满的大街上。
女子长得十分美丽,尤其是她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是湖泊一样。她身穿一袭大红衣裙,更加衬托出她的皮肤雪白,像是婴儿一般细嫩。如此美丽的女子孤身一人走在应天府的大街上,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女子十分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人对自己投以复杂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有个大胆的年轻人上前来,他色眯眯地打量着女子,调戏道:“小娘子长的真俊,和哥哥回家好不好?”说完,他的抬手摸上了女子的脸颊。
女子心里一颤,忽然有种杀人的冲动。几乎是转瞬间,她的手指已经按上了这名登徒子的脖颈,男子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女子的身上发出,而抵在他脖颈上的一根手指更是发出了惊人的力道,顿时他的脖子紫红了一大块,一种异常的疼痛在蔓延。男子吓得跪下来,连连求饶道:“姑奶奶,是小的无眼,您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女子茫然地收回手指,刚才她不知怎么地就出了手,好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围观的人群看她会武功,都有些悻悻然:幸好没有对她下手,否则被怎么整都不知道呢。于是纷纷散去。
女子又是孤身一人了。她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摸摸全身上下,并无一点钱财,顿时有些沮丧:她到底是谁呢?她该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琴声清雅悠闲,带着无限的温暖,好像融融春光一样。女子不知不觉中听痴了,不知为什么,她对这支琴曲有些莫名的熟悉。
忽然,一副画面闯入她的脑海中——她处在一片深蓝色的湖水中,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湖水上传来一阵琴萧合奏的乐曲。她被曲子唤醒,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光穿过深深的湖水,看到了一男一女在湖边演奏这首曲子,男子爽朗英俊,女子温柔貌美。两人一边演奏这首曲子,一边互相望着对方,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爱意,真是一对璧人。
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好像有根细小的刺,刺入了她的心中,痛得她刻骨铭心。
这个新长出来的心脏还很娇弱,这么猛地一受刺激,她就感到了一阵眩晕,气血也上涌了。她心道不妙,想找到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但是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物。她没有去处,只有下意识地向着琴声跑过去。
她停在一座小楼前,满楼的鲜花,就这么不经意地闯入她的眼帘。而那首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记忆中的曲子,就是从这座小楼上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两更,希望大家支持,谢谢!
☆、鲜花满楼
处在这满楼春花之中的,是一位白衣公子。
公子双手抚琴,优美的乐曲从一弦一柱间流泻出来。虽是抚琴,公子却不在看琴,而是将眼神放向花丛中。但是他也没有看花,不看花,只因他看不见——他是个瞎子,七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这鲜花的盛开,但是他却无时无刻不和鲜花在一起,聆听它们的成长。
昨夜春雨霏霏,今日晴空朗朗,雨和光滋润了杨花早开,和风徐来,雪白的杨花花瓣如雪一样飞穿过楼阁,飞进公子的怀里又洒然飘去。花瓣短暂的触碰又旋即离开,每天如此,每年如此。
白衣公子只是浅笑花瓣的这点捉弄。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从蜂蝶的挥翅声中知道每一株花的长势。他虽然看不见,却看到的比任何明眼人都要多。
一曲人人传颂的《笑傲江湖》弹奏完毕,白衣公子收起了七弦琴。就在他准备起身回屋时,一个踉跄的脚步声打扰了安宁的春光。
白衣公子吃惊地回首,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背后,蓦然停下。
身后的女子淡淡开口,声音如水一般清澈,带着莫名的伤怀之意,问道:“请问阁下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白衣男子不觉得这个忽然闯入的女子突兀,照样温和地回复道:“这是《笑傲江湖》之曲。”
“笑傲江湖?”女子重复几遍,脑海中出现一些片段:深深潭水之上,天光云影共徘徊,有两位男子在明媚的天光之下抚琴吹箫,周围水清石浅,他们奏的就是这首笑傲江湖之曲。忽然画面一转,黑夜冷雨凄凄,她立在两座简陋的坟墓前,那里是荒郊野外,并无人烟,可怜这两人就此草草归于黄土!
不知为何,她的耳畔响起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东方教主。”
东方教主?这是她吗?
白衣男子道:“姑娘,在下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不可以也回答我的问题?”
她淡漠开口道:“什么问题?”
白衣男子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她想了想,说道:“我姓东,单名一个方字。”
“原来是东方姑娘,幸会,在下姓花,名满楼。”男子温和地笑道。
东方问道:“你怎么会这首曲子?”她刚说完,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一个不稳,就倒了下去。
她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跌入一个意想不到的怀抱当中。
花满楼一只手扶住她,她就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距离如此近,男子身上的花香萦绕就在她的鼻翼,暖香淡淡的,像是藏香一般宁静悠远。他的声音如春水一般温和,带着关切之意,在她的头上响起:“姑娘,你好像受了伤。切勿乱动。”然后,花满楼伸出双臂,把她抱进了房间里,放在床上,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她,说道:“姑娘,这是我家传的补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东方不败犹豫半响,看看他,只见这个男子的眼神清清淡淡的,清澈纯洁如稚子,甚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样的男子应该不会对她有所加害吧?她终于还是吞下这颗药丸。
东方吃了药,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醒,然后她警惕地打量着花满楼,问道:“你不知道我的来历,为什么要救我?”
“在下只知道姑娘的身子不好,救人本是应该的。”
“我可能会是一个杀手,会杀了你。”
花满楼笑了起来,缓缓道:“你绝对杀不了我。”然后他问道:“不知道姑娘来自哪里?”
“我不知道。”
花满楼吃了一惊,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子茫然道:“我一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
花满楼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么,姑娘打算怎么办呢?”
东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花满楼想了一想,就这样放走这个失忆的女子,难保她会碰上为非作歹之人。他的心肠极好,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要保他们的周全。于是说道:“东姑娘如果不嫌弃,就在舍下住一段时间吧。我花某帮你寻找家人。”
东方惊讶地抬头,忽然她发现这个人的眼眸有些不正常,于是问道:“你的眼睛……”
花满楼说道:“我看不见。”
她愣了一愣,忽然讽刺地笑道:“原来你是个瞎子,怪不得你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呢。”东方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秀发,她天生有股高贵的气质,现在明明是花满楼在帮助她,而她的语气好像是花满楼接受了自己的恩惠一般,傲慢地说道:“看在这小楼环境不错上,我就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然后她又补上一句:“若是下人伺候不好我,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花满楼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一个女子啊,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倒是挺有傲气的。他想了想,百花楼的右边倒是有一间空房。只不过那里的穿堂风很大,不如自己搬到那里去住,让东方姑娘住在自己的房间。他作出决定之后,便动手整理起来,东方不败看花满楼一个人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奇怪他家没有下人照料吗?于是问道:“你家的仆役呢?”
“我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花满楼回答道。
东方不败瞥了他一眼:瞎子独居一室,这真是天下奇闻一件啊。事实上便是如此,花满楼不愿意麻烦别人照顾他,所以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着,偶尔有些朋友来访,这座小楼才会多些人声。眼下,他收留了这个娇弱的女子,自己身为男子,当然照顾不得,于是便招揽了两个丫鬟,让他们伺候着东方姑娘。
屋子布置简洁,但秒在百花环绕。日头渐渐落下,东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到花满楼对新招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平时给她熬些药,做做一日三餐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让她自己做吧。”
东方不满意道:“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样子,端茶倒水,每样都得要。”
花满楼微微颔首,甚是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