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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赚头!”仆欧说:“除了赌场之外,这一行是包赚不赔的!”
“哦?”高振飞故作心动他说:“我手头上倒是有一笔钱,始终想不出有什么适当的生意可做,如果要在澳门投资,不知道能否干这行包赚不赔的买卖?”
仆欧哪知他的诡计,顿时喜形于色他说:“高先生,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我劝您不必把本钱下得太大,搞什么夜总会之类的,钱花下去了一时不容易收回。要稳扎稳打,十拿九稳的包赚,干脆到外地去收买十来个出色点的姑娘,开私娼馆,每天都能见钱。不消半年就拿回了本钱,往后就坐着赚,睡着赚啦!”
高振飞暗喜他已上了圈套,表面上却不敢稍露声色,笑了笑说:“照你这么说,只要半年以后,就是干赚啰?”
“当然!”仆欧眉飞色舞他说:“如果关系好的话,各旅馆仆欧肯尽量多把客人介绍去,要不了半年,就可以连本带利拿回来了!”
“这样的话,我到真想留在澳门大干一番了,”高振飞煞有其事他说:“你对各方面都熟,如果我出资本,让你出面来替我主持,你愿不愿意干?”
“高先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吩咐一句,我小方绝对效劳!”仆欧禁不住一阵心花怒放。
高振飞摆出一副大资本家的派头,微微点了下头,遂说:“可是,那里去买一些出色的姑娘呢?”
仆欧仿佛真把他当做了大老板,忙说:“姑娘有的是,我可以替你张罗,澳门有很多穷人家的女儿一个只要三五万块钱,差点的两三万就能买到……”
高振飞摇摇头说:“本地的姑娘不行,譬如像我吧,我对本地姑娘毫无兴趣,最好是能从香港方面弄来几个像样的,宁可多花些代价。我要么就不干,要干一定干得比别人干得有声有色,绝不在乎多下本钱!”
仆欧犹疑了一下,终于说:“高先生真想干,回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专门负责在香港收买姑娘的,手下大概还有不少出色的妞儿呢!”
高振飞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振奋说:“好!我们说去就去,等我吃完了,我们就一起去一趟!”
仆欧不免怀疑地望望他,心想:这又不是干什么,哪有这样性急的,居然说到风就是雨,未免操之过急啦!
但对这位财神爷,他却不敢轻易违拂他的意思,只好顺从说:“要去的话,我还得向经理请假,找个人替我代班才行……”
“那你现在就去请假吧!”高振飞已迫不及待。
仆欧遇上了这个急惊风,简直拿他毫无办法,莫可奈何之下,只得从命,匆匆出了房间,径自去向经理请假了。
高振飞此刻说不出的兴奋,想不到来澳门的第二天,就打通了这一关,所花仅不过数千元,而且还开了次洋荤,尝过了异国风味。
但是,当他忽然间想起刚才的电话,顿时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使他心里一凉,似乎预感到,将会遭遇到无可避免的麻烦。
那家伙说的不错,如果不能遂其所愿,不必采取行动对付,只要在外面放点风,甚至于让那仆欧知道,他来澳门的真正意图,他就无法达到目的了。
往更坏处想,说不定还会遭受到意外的麻烦呢!
事到如今,他已顾虑不了一切后果,唯有勇往直前,反正自己本来就是光棍一条,一身之外并无长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是那么回事,总不致于把命送在澳门吧!
匆匆用餐完毕,仆欧已请准了假,换去号衣,居然也穿得西装革履起来。
“高先生是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去?”他问。
“说走就走!”高振飞用餐巾抹去嘴上的汤油,站了起来。
于是他们锁上了房门,相偕离开了“六国饭店”。
乘“的士”来到二咙喉花园附近,仆欧抢着付了车资,带着高振飞,走进一条狭巷,以识途老马的姿态,找到了一幢两层楼的旧式木屋。
门里正走出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向那仆欧招呼:“小方,你跑来干嘛?”
“歪嘴,”仆欧直呼那汉子的绰号,显然他们很熟:“张二爷在不在?”
那被称作歪嘴的汉子,当真把嘴一歪说:“你他妈的来得真不巧,二爷今天一早刚去了香港,你找二爷干嘛?”
高振飞听得暗吃一惊,担心自己来迟了一步,那人贩子张二爷既去了香港,很可能是去接运姑娘的。等他查出眉目,恐怕阿凤的妹妹早已被接来澳门。
仆欧也颇觉失望,遂说:“我找二爷有点事,真是不凑巧。”
歪嘴又把嘴一歪说:“二奶奶跟大婶婆都在,你要不要进去?”
仆欧最怕跟那两个女人打交道,但张二爷既已去了香港,尚不知几时回来,身边这位高振飞又是个急惊风,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吧!”
歪嘴便领着他们进内,走过一个天井,才来到客厅。只见里面的摆设,完全是中国旧式样的红木家俱,颜色都已变成深紫发黑,显见用的年代相当久了。
在红木大靠椅上,正坐着两个年纪在四十上下,梳着粑粑头,满头插了玉簪金钗,鬓旁尚别了朵花的妇人。
她们穿的是又宽又肥的唐装,两个都是又矮又胖,这副打扮,令人一看就看出,活像京戏里的刘媒婆!
两个肥女人正在一面嗑瓜子,一面口若悬河,在那里又说又笑,谈个没完没了。
看见小方带了个陌生人来,二奶奶习惯地把手那么一招,露出两颗大金牙笑骂起来:“该死的小方呀,我说二奶奶什么地方亏待了你呀,上次叫你替我办点事,一去就没了影子,连个回音也没有,你还有点良心吗?”
小方最怕的就是这种疲劳轰炸,果然不出所料,一进客厅就别想耳根子清净了。
“二奶奶,我这不是来跟你请安了吗?”小方只得陪着笑脸。
不料大婶婆忽然把脸扭了过来,故意挑刺说:“哟,小方呀,几天不见你可抖起来啦,怎么?见了我大婶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还没来得及呀,”小方苦笑说:“大婶,你好,添福添寿、财运亨通、万事如意,这该成了吧?”
“贫嘴贫舌!”大婶婆这才饶了他,笑骂一声,仍然继续嗑她的瓜子要紧。
二奶奶诧然打量了高振飞一眼,向小方问:“这位是?……”
小方连忙替他们介绍:“这位是高先生,这位是张二奶奶,还有这位是大婶婆……”
这回他可学乖了,没忘记介绍大婶婆,免得又落个不是。
大婶婆只微微点了下头,仍然嗑着瓜子。二奶奶却是身为主人,不得不把手一摆,极不自然地笑笑说:“请坐!”
小方没等高振飞坐下,便走到二奶奶身旁,轻声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一阵。
二奶奶很仔细地听着,不时拿眼神瞟向正襟危坐的高振飞,看出他的神色略显局促不安,心里不免暗觉诧异:难道是年头变了,这么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也想开起窑子来啦!
所谓的张二爷,自己并没有开窑子,而是专干贩卖姑娘的勾当,从香港崔胖子的手里,以低价买些“剩余物资”,当然,好的“货色”崔胖子自己得留着。
张二爷把姑娘运回澳门,再以高价卖出,转手牟利,这些年来确实发了些缺德的财!
二奶奶本身是窑姐儿出身,年轻时可能苗条些,近年来有了钱,心宽体胖,所以身体一天比一天发福。闲来无事,不是找几个搭子凑桌麻将,就是跟开着“香怡馆”的大婶婆磨舌根,谈些风花雪月的艳闻。
她等小方把话说完,忽然起身把他拉进了屋里,郑重其事地说:“小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糊涂啦!怎么没摸清人家的底细,就把他往二爷这里带?你可知道,最近警察到这里来查过好几次,想必是有人在外边放了风,你带来这家伙,别是踩盘子来的吧?”
“这个我敢负全责!”小方拍着胸脯说:“别的不说,我小方见的人头可不少,相信这点眼力还有!”
“你不会看走了眼?”二奶奶可不敢大意。
“绝对不会!”小方表示很有把握。
“出了漏子,你能担当得起!”二奶奶问。
“这个……”小方虽然财迷心窍,毕竟还是怕担当责任,被二奶奶当头浇了盆冷水,不禁犹豫起来。
“我说小方呀,”二奶奶拍拍他肩膀说:“这年头变啦,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都得先往坏处想,别尽打如意算盘,不是我泄你的气,趁早别多这个事吧!”
小方仍不死心,呐呐他说:“我看……这个人蛮靠得住的,而且,是我先吹得天花乱坠,他才被我说动心的,又不是他向我打听什么,二奶奶,你的疑心也太重啦。”
“二爷没在,我可不敢乱作主张,”二奶奶谨慎他说:“这么吧,让我来探探他的口气,一方面跟他敷衍,一方面叫人暗地弄清他的底细。如果确实靠得住,等二爷的‘货’带回来,我们再作进一步的商谈也不算迟。”
“二奶奶看着办吧!”小方没刚才那么兴奋了。
二奶奶笑了笑,露出两颗大金牙,随即回到客厅,只见高振飞已和大婶婆聊开了,两个人居然谈得很起劲。
看样子高振飞知道大婶婆开着“香怡馆”,正在向她讨教开窑子的种种,以充实自己的经验呢!
这小子当真准备开窑子?二奶奶的心里暗觉诧然,一屁股坐在了红木靠椅上说:“大婶婆,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样起劲呀?”
“我还能聊国际大事吗?”大婶婆说:“谈来说去,还不就是些风花雪月!”
高振飞忙补充说:“我正在向这位大姐讨教……”
这一声“大姐”,叫得大婶婆全身骨头都酥了,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哟,你还叫我大姐呢,四十出头啦,人家背后叫我肥老太婆哩!我看呀,你跟小方的年纪差不多,干脆叫我一声大婶吧!”
“是,大婶,”高振飞立刻改了口:“以后还得请大婶多关照,多指点。”
“没问题,”大婶婆眉开眼笑他说:“赶明儿等你哪天开张,我准定替你拉些大户头捧场!”
“那我先谢谢大婶啦!”高振飞表情极为逼真。
二奶奶听他的口气,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不禁插嘴问:“高先生是真有意思在澳门打天下?”
“据说这一行很有赚头,”高振飞轻描淡写他说:“反正目前没有别的生意可做,所以我想试试。”
二奶奶“哦”了一声,开始盘问:“高先生以前在那里发财?”
老吴事先已给了他底子,因此他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我一向是在南洋一带跑跑生意的,可是近来感觉成年到头在外边奔波,赚不了什么,实在没多大意思,所以想改行,找个安闲些,又不担太大风险的买卖干干。今天无意中跟小方谈起,听说在澳门开窑子是稳有赚头的,因此我很冒昧地来拜访张二爷,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二奶奶已露出两颗大金牙笑着说:“真不凑巧,我们二爷今天刚去了香港,不然你们就可以当面谈谈了。”
“张二爷几时回来?”高振飞不愿白来一趟,想打听清楚他的行止,必要时可以打长途电话报告老吴,就地在香港采取行动。
“大概总得两三天吧,”二奶奶眼珠子一阵乱转,忽然说:“高先生要是能等,自然最好,不然的话,我们手头上还有几个‘新货’,都是从香港买来的,可以让高先生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
大婶婆也在一旁帮腔说:“二爷上次带回来的几个妞儿,我都看过,确实不错,要不是最近我手头不方便,我就全要了。”
二奶奶便接下去说:“昨天还有人来接过头,准备收买一大批姑娘,因为价钱没谈拢,约定今天下午再来作最后决定,如果高先生有意思,我就把她们留着,先尽高先生这边……”
高振飞的目的是要查出张二爷在香港如何与崔胖子接头,和接运姑娘的确实时间地点。但又不便表示得太明显,以免引起对方的疑窦,慎重考虑之下,只有当机立断说:“好吧,今天晚上我再来一趟,只要看得中意,价钱总好商量,我不会斤斤计较的。”
其实二奶奶是用的缓兵之计,见计已售,便春风满面地笑着说:“就这么说吧,今天晚上我把姑娘带来这里,等高先生亲自看过,中意了,我们再谈价钱。小方介绍来的,我们绝对不会漫天开价,高先生尽可以放心的。”
高振飞无意再逗留在这里,立即起身告辞,约定晚间再来,便与小方相偕离去。
走出巷口,小方忽然以怀疑的口吻说:“高先生,你该不会是警方的密探吧?”
高振飞笑而不答,挥手招来一辆路过的街车,上了车,吩咐司机驶返“六国饭店”,然后才从身上掏出一张香港的身份证,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