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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救命啊……走水了……”
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声,但是很快又消失在这深夜之中。夏阮紧紧的握住衣袂,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不要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的面容有些冷硬,半响之后才垂眸,心底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十分的清楚,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砂既然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可以杀害。那么对于那些不重要的人,他下手不会轻巧。而且。夏阮有些不明,墨殇和李安的关系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李安知道吗?他知道墨殇来了之后,便不能再离开了吗?
夏阮还未来得及多想,身后便传来了刀剑打斗的声音。
兵器打斗的声音很是刺耳。但是却也无比清楚的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是有多危险。
她坐着的马车,似乎也加快了一些速度,让夏阮整个人的心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外面时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那些声音是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动静。她咬紧了下唇,却依旧没有挑开车帘,尽管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便有剑就要刺穿她的马车。
“快点,你们跟上来。”
外面响起男子的嗓音。他的嗓音太洪亮,让夏阮忍不住一愣。
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只是。现在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声音。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多,夏阮知道,在马车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可怕,血液似乎要染红这个大地。
驾着马车的人,使劲的挥着手里的鞭子。他看着周围出现的暗箭,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太害怕了。那么他接下来的任务,就不能彻底的完成了。
他转眸看着那个加入他们队伍里的黑衣人们,那些人显然不是西域人,因为他们的言语和动作和他们完全不相符。尤其是坐在黑色骏马上的少年,他手中的长剑上的血液,就没有停止过,他的眼神里带着的戾气和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他的害怕的心,开始慢慢的平静。
少年的动作干脆利落,在他眼前出现的人,很快就被他刺穿喉咙。他保护着马车,又专心的开路,似乎马车里的人,是他极其重要的人。
“公子……人太多了。”骑着黑色马的中年人追上了少年,“要换路吗?”
少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摇头:“不换,还有半个时辰,就能离开这里了。你派一个人去长亭告诉大学士,将人员撤远一些。”
中年人一愣:“撤远?公子,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员便会损失的更多。”
“不会。”少年伸出手中的长剑,挡掉旁边射过来的暗箭,说道,“他们若是发现远处有我们的人,一定会追着这辆马车不放的。”
朱砂现在肯定知道夏阮已经离开了,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不让朱砂发现夏阮在那一辆马车之内。
说完之后,少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那个马车之内,坐着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夏阮清楚的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动静,然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个嗓音,她比谁都熟悉。
那是她丈夫的声音……
在一边另一个嗓音,是三舅李长风身边的护卫,薛武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薛武的嗓音她虽然不熟悉,但是丈夫的嗓音,她却是无比的熟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会出现在这里,在她最绝望最害怕的时候,不顾一切来到她的身边,只是为了护她安好。
夏阮想冲出去告诉他,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但是,她又害怕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丈夫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想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却没想到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丈夫便在她的身边。
萧九似乎听到抽泣的声音,他将马速放慢,然后整个人贴近马车,轻声道:“别怕。阿阮……我来带你回我们的家。”
他的嗓音如同以往一样温和,听的夏阮心里更是酸涩的厉害。
回家,回他们的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他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样,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出现了在她的身边。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切,都不会被丈夫发现,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世上最了解她内心的,便是她的枕边人。
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萧九没有出声,他十分清楚妻子如今有多震惊。
从南亭手下的人。将夏阮的心意转达给他后,萧九没有半分阻止夏阮的心。
他想给她最好的保护,而不是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若是她想要,他便给。
萧九知道。夏阮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和他站在一起。那怕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夏阮也会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半句怨言。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妻子,若是认定了什么事情,便不会改变。
其实萧九自己也迷茫过,是不是该让夏阮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战场。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和外祖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的犹豫。害的妻子危险了。
外祖父在萧原安去世之后,便将他当做了棋子,可是他不想听从外祖父摆布。所以差点死在了外祖父的手中。母亲到最后都还不明白,外祖父想要的从来不是让他们安好,而是想要让他成为乖乖的棋子,最好让萧家三家的家产,都到了他的手里。
难怪,李安见到他的时候。会对他说脏。
这样的家,怎么不脏呢?
萧九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挥动手中的长剑,拼了全身的力气杀出一条血路。他知道,就算周围的人都遗弃了他,而他的妻子,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身边,他便知足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夏阮来说,就像是走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她的心在知道丈夫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后,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南亭瞒住她的事情,在此刻她完全明白了。
丈夫知道了她的计划,和南亭暗中计划了这场事情。或许连墨殇会出现在李安身边,为李安做这些事情,也是丈夫亲自一手促成的。
不然,墨殇恨了李安那么多年,为何在这个时候,说不恨了便不恨了。
丈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前世,她见过萧九的手段,他下手又快又迅速,每一招几乎都正中那些人最致命的弱点。他的手段狠毒,所以后来不少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害怕的全身哆嗦。
哪怕,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温柔。
尤其是她快要去世的那几年内,萧九让四皇子坐稳了皇位,而四皇子对萧九也十分的纵容。他无论做错什么事情,四皇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实在过分了,也只是轻微的处罚一下。
对于四皇子的视而不见,周围的人都更害怕他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阮将手贴在马车的车厢上,她不知道在车外的丈夫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永远,都不。
夏阮唇角挑起一丝淡笑,而马车跑的越来越快,整个车厢显得十分的颠簸。
疼……
夏阮捂住肚子,本来露出笑容的面容,顿时僵住了。
孩子?
她此时感觉腹痛的厉害,而她本就即将临盆,此时又加上马车颠簸的厉害,或许……夏阮不敢继续想下去,难道她现在要在这个地方早产吗?
不行,绝对不行。
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
正文 388:血路
夏阮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她觉得腹部流出了一种暖流。
她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了,无论是马蹄声,还是那些人的惨叫声。
周围静极了,彷佛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这个地方只有她有一个人。
疼……太疼了……
像是有无数的针,像要从内部刺穿她一样。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又回到前世,她依旧睡在那个暗无天日又潮湿的屋子内,周围是浓浓的霉味。
她还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瞪着双眼,看着破旧的床罩发愣。
每隔一会,她的腹部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那种疼痛,不是一直持久的,等她用尽全力想抵挡这种疼痛的时候,这个疼痛却突然消失。等她以为疼痛不会再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扯着一样难受。
她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是这次的疼痛,却是最剧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她似乎觉得下一刻,自己将要猝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在这个阴暗的屋子内。
夏阮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麻痹,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阿阮……”
“阿阮……”
男子低沉的嗓音从车外传了进来,“阿阮,快到了,我们快到家了。”
家?
夏阮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闻着夜里有些寒冷的空气,才从前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她坐在冷硬的马车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阿阮?”萧九的嗓音有些焦急,不似往日那样,总是缓缓地。
他似乎也注意到妻子的情况不对,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起来,挥动手里的长剑的速度也更快了。他的动作狠毒又凌厉,那些想要从他剑下逃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薛武看着萧九的样子。浑身全是血腥,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薛武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前也是一名武将,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是在那堆腐烂的尸首里锻炼出来的人,这些年跟在李长风的身边。手下做的事情,却也是件件见血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儒雅又温润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他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刺进了别人的胸口,或者刺破他们的喉咙。动作利落又干脆,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一个文官,就连李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果决。
薛武看着萧九又将长剑准确无比的刺入别人的喉咙。然后脸上没有其他的神色。而是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他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公子,大学士已经带人撤离了。”薛武走到萧九的身边。将刚才萧九吩咐的事情回答,“夫人现在怎么样?”
萧九的面容冷硬,平日里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此时的萧九不再让人觉得温雅,反而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戾气。
“她,应该很不好。”萧九想了想。又对薛武说,“我安排的人。可否到了?”
薛武立即点头:“到了,就等公子你吩咐。”
但是很快,薛武一脸错愕的看着萧九,有些惊讶,“公子,你准备现在让这些人出来吗?”
“嗯。”萧九丝毫没有多想,“让他们断路。”
薛武动了动唇,然后不知该如何回答萧九,这些人是萧九培养多年的暗卫,死伤一个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是现在,萧九却丝毫没有犹豫,要让这些人来断后。这让薛武觉得,萧九此时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这些人出了危险,那么萧九以后的安危,也就有了很大的危险。
薛武的神色十分的犹豫,他想了一下,才劝道:“公子,这样不行的,很危险。”
萧九转身,如墨的双眼带着冷冽的气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马车内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护国,然后再护家。我没有大学士那么伟大,我和他不一样,若是我的家都没了,那么我要这个国,又有何用?”
萧九的话,又让薛武抽了一口冷气。
他从未想到,会从萧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一直冷静又从容不迫的萧九,心里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薛武想起从前,成国公十分不赞同这门亲事。直到后面,萧九私下和成国公见了一面之后,成国公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砚台,最后用尽全身力气跟李长风说:“疯子。”
他当时不知,为何成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薛武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九会站的这么高,或许不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是他想保护好身边的女子,保护这个家。
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他才能有资格说保护一个人,所以……
若是萧九失去了夏阮,那么来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薛武大概也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犹豫,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长风曾私下和他开玩笑说,“我这个外甥女,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她会比她的母亲幸福。这样,长月也算能安心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还未参见殿试,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