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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再为难这小小白雪派弟子,缓缓挥手:“让他去吧……与他无关。”
夏云初慢慢转身,再不看身边众人一眼,向殿外行去。直直走到门槛处,却压跟没看见脚下,正被绊了一下。
踉跄稳住脚步,自行去得远了。
萧红屿眼望他单薄背影在门外渐行渐远,忽然心中一阵说不出原由的浓浓心慌,咬牙道:“教主,请准属下稍去片刻,回来后……再领死罪!”
水行舟心灰之下,也不想再理,点点头道:“你去吧。”
萧红屿大喜,慌忙转身出门,急向夏云初背影追去。
方行数步,觉出脚下轻飘飘的全无力气。
几日前夏云初那一剑所伤本就极重,若非乌衣教中灵丹妙药众多,加上柳茗亲手调理,早已连行动也是困难。此刻足镣沉重,胸口憋闷,也顾不了教规,忙运力扯断镣铐,用尽全力急追。
不多时,前方已现出夏云初身影,非往亳州城内而去,却是在那山间行走,慢慢向山顶而去。
萧红屿远远跟着,看着他足下飘忽,所行路径越来越偏僻,心中竟是惊悸莫名。
遥遥看着夏云初一脚踏空摔到一处坑洼中,他的心狂跳起来:这个人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在看着脚下的路。
想冲过去,却终是不敢。夏云初的身子在那地上一动不动趴着,看不清他脸上神情,似是昏了一般。
很久之后,他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挣扎起身,继续向前方漫无目的踉跄行去。
萧红屿心中一松,足下放了轻,只默默跟着。
可为何跟着,要做什么,自己却也是不知。
天色渐渐晚了,夕阳正从山麓西边冷冷照来,暮春时节,傍晚仍有些萧疏的凉意。
不知何时,萧红屿恍然发觉二人已到山顶之上。无语跟到这处,一眼望去,山顶荒草青绿逼人,丛生得一片生机盎然。
一阵猎猎山风刮来,吹得不远处夏云初身上衣袂翻飞卷动,萧红屿怔仲望着,恍然觉得那山风似乎便要将他清瘦身形吹了去,再不复返。
荒草掩映,萧红屿瞧不见夏云初身前,便是一片悬崖。
却不知哪里的奇特预感,令他心中只是慌乱交加,看着那身形,终于轻轻上前,将手搭在他肩头:“夏云初!……”
这一句刚叫出口,已忽然发觉几尺之外悬崖陡峭,惊得脸色突变,手下一拉,急急将他拉出数尺:“你要干什么?!……”
夏云初心神恍恍惚惚,只记得来时被柳茗挟着经过此处有道悬崖,为何一定要来这里,一路茫然着也未尝细想。
此刻忽然被他一喝问,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这绝壁旁。
微微皱眉,看着萧红屿道:“你们教主后悔了么?……叫你来杀我?”
萧红屿咬牙:“不是,是我想跟着你。”
“你要跟着我……做什么?”夏云初苦苦想了想:“……你恼我骗你?”
半晌听不到萧红屿回答,只能看见他眼中痛苦之色渐渐升起,他微笑:“我这就要去做掌门了……心里不知多高兴。你若不想杀我,便放了我吧。……”
萧红屿眼中的痛苦,更重。
紧紧扣住了夏云初肩膀,他大力地摇晃:“你胡说!你根本不知内情,……也是方才才明白一切!”
夏云初定定望他,任他将自己晃得如风中落叶,也不挣扎。慢慢眼中有了嘲讽:“萧红屿……你真有趣。难道这世上,就你一人会演戏么?……”
“好!……好!”萧红屿冷冷道:“你有种!这便随我走吧!”
“走?……去哪里?”夏云初茫然看着他。
“夏云初,你听着。——日前我让你刺那一剑,欠你的,也算两清了。”萧红屿冷冷眯起了眼睛,“我也懒得理你真假,可既有胆承认害我教主,从今天起,你便留在我身边,用你一辈子来赎罪吧!”
“赎罪?我有什么罪?……”夏云初轻轻道,微微笑起来,声音低得象是梦讫。“我不过是想当掌门而已。”
“你休想!”萧红屿厉声道:“你这一生一世都得困在我身边,还想什么别的美事?”
困在他身边?……夏云初唇边浮起惨笑:“是困在你乌衣教刑室里,还是……你床上?”
萧红屿窒住了,半晌冷笑一声:“哪里都一样。有区别么?”
夏云初唇边的笑,仍是漂浮着,悠悠看了看他胸前血迹淋漓的伤口处纱布:“萧红屿,……以你这样,还能掳了我去?……”
萧红屿头脑也是渐渐昏沉,方才得知水行舟因练了这假经,竟会导致毙命,自己这数月来一番心血,没料也是成了陆行风手中一颗棋子,反害了自己恩人,心中早已混乱无比,如何不悔恨惊恼?
再听夏云初一番言语,心头惊怒齐起,再也忍耐不住。狠狠用力一推,将夏云初推倒在地,死命将身子压了上去:“你倒看看我这样,能不能掳了你?”不顾自己伤口用力会否迸裂,右手大力一扣,将夏云初双手已抓牢缚在头顶。
夏云初身子一僵,不自控得战栗起来。日前为抵抗情欲时,大腿上自己划伤之处被他一压,痛得钻心。
方才用尽心力演戏,为了什么,似乎自己也是不知。可此刻终于木木的灰了心,只觉再不想费力挣扎。……从始至终,自己又何时逃得过他的掌心?
不,不光他,是逃不出这些人的掌心。……
静等半晌,身上却无动静,紧箍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也渐渐放了轻。
两人躺在这半身高草丛间,风声过耳,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二人。
萧红屿静静看着身下那人,忘了再有动作。夏云初的眼睛虽迷茫大睁着,却绕过他肩头望向某处不知名所在,并不真的看他。那痴痴眼光,让他心寒,更心痛。
无意间望见自己紧握住的那手,忽然心中惊跳:他的右手!自己又弄痛他了!
慌忙松了手,正要拉夏云初起来,夏云初的身子,忽然动了!
……拼尽全身力气,向着眼前萧红屿胸口伤处一撞,正撞得萧红屿伤口鲜血长流,顿时疼得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滚到了一边。
毕竟失血过多,萧红屿伤重内力大消之下,伸手再去抓夏云初时,已毫无了章法。
再看夏云初,已起了身,身形轻移,飘飘然立在了悬崖边上。
抬头见了这场景,萧红屿原本失血苍白的脸色,更成了从没有过的煞白。“夏云初……你过来。”语声出口,不再是凶狠霸道,却带了丝他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温柔引诱。
正想悄悄前移,却见夏云初的身子,也随之微微后退。
这一惊,他再不敢妄动,语声也发了颤:“好,我不靠前,……你也别动。你……过来,那里危险。”
夏云初怔怔看着他,轻轻摇头:“不,我不要。……你是萧红屿。”微微皱了眉头,神情颇是苦恼:“我再不要落到你手中。……”
心中迷迷惑惑的,竟有些糊涂,把平日里绝不会宣之于口的话也倒了出来:“……你会用针扎我,用火烙我,逼我说那《心经》。可我真的不能说……不能。”
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喃喃道:“其实……其实我很怕疼。你不要再逼我,我怕……怕会受不了啦。”
萧红屿身子一颤,从来都只见夏云初傲气沉静,此刻忽然听到他这般软弱凄然,心似绞在一处,低低道:“不会,我再不会那般对你了,你信我。……”
夏云初只是微微摇头:“我不信你。这世间,我只信一个人。……”眼望远方,神色凄苦:“可他死啦,是我亲手杀死了他。……”
萧红屿的心,收紧了。此刻再混乱,也看出夏云初心智已是有些糊涂。
咬了咬牙,压下嗓音,他微微一笑:“云弟,是我。你仔细看看……我是余飞。”
夏云初一怔,终于把眼光望向了他。
夕阳下,那人脸上微笑仿如记忆中那个月夜,初摘下面具时一样懒散魅惑,如春风秋水。
心中有块地方恍然一动,很多刻骨旧事一一浮上心来,细细缠绕。
萧红屿静静盯着他,目光不敢稍离。暮色渐渐四合,最后一抹夕阳扫在了夏云初发间脸上,染了层浅色金黄。
痴痴望着这似曾相似的一幕,萧红屿脑中忽然想起那次清晨自己冲出石室时,看到的……也是这番景象。
可那时他脸上,是何等安静羞涩中又带着快乐欣喜;不似现在般,凄苦无助里,是深深无望。
“大哥……是你么?”他脸上有刹那光彩,掩住了伤痛,似乎便想迎上来。
可怔怔地,忽然又停了,仿佛已想到了什么。“你骗我!……余大哥被我一剑穿心,早就死啦。”
萧红屿眼中,也有了微光在闪动:“我知道……我知道你伤了他,你也很难过。可他绝不会怪你的……你忘了么?”
夏云初瞧着他,不语了。山风阵阵袭骨,心中迷惘渐褪,慢慢想起所有的事来。……眼前这曾倾心爱过的男子,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终究是与自己无缘。
慢慢向后再退一步,看着萧红屿惊悸面色,低低道:“你是谁,都无所谓啦。……”
想了再想,心中无限缠绵上来,终于还是不舍:“大哥,……再叫一声云弟吧,我很想听。……”
萧红屿痴痴望他,心中隐约惊惧,却忍不住低低应了一声:“云弟……”
面前那人,由衷着微笑起来,脸上光芒初绽:“余飞也好,萧红屿也罢,云初都曾真心喜欢过你,这便够了。……”
转身闭了眼,再不向后流连顾看,飞身一纵,身子已轻飘飘落下悬崖。……
The End……
喜欢悲剧结尾的朋友,可以把这里看成完结了,真的。
——该死的都死了,大奸人陆行风死了,(大快人心吧?~~~~)
水行舟练了假经,快死了。
夏云初死了,萧会孤独活着,尧也不会得到他的心。
有朋友说好讨厌俗气的“大团圆”结局,所以这算个俗气的“不团圆”结局。
所以呢,其实真的可以把这个看成结尾了——我也觉夏的的心死到这份上,再活着怕是无趣。
再说夏云初临死前听到了他想听的那声“云弟”,也算幸福了
更何况他还勇敢承认了自己心意——也算小小Happy Ending。
就我自己来说,写到这是个逃避,因为觉得再写肯定是俗气不过的产物
——既知不可为,又何必强求?……
就我自己来说,起码这里是告一段落了。
应该是会接着掰的,可我自己也忐忑。
毕竟虐的畅快,回头难——以我微末能力,
必然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小夏大难不死,小攻一味付出,最终小受心软~~~~
瞧瞧,我自己都心虚流冷汗——这样可以?真的可以???……
试试吧……喜剧结尾还没想好。
这就是悲剧结局了,我没骗人。
※※※※※※
不经意地邂逅,不经意地沉陷。
蓦然回首,已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纵然悲多于喜,纵然注定了无望,
为你,我不放手、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