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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听了这话,像是十分愕然。他看着郑素馨面纱上面露出来的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惊讶道:“你不是一向最支持我们的?最疼想容的?你怎能这样说她?”
郑素馨一窒,双眸中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声音沙哑地道:“……我是支持,但是我支持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你们……无媒苟合。还想让众人交口称赞不成?”
“原来如此。”昭王点点头,“原来你其实一直不喜欢想容。”
“呵呵,人人都喜欢她……我当然也喜欢她。但是我就算喜欢,也不会昧着良心。”郑素馨凛然说道,一双手紧紧抓着裙边的双蝠彩环。
“呵呵。”昭王也笑,感慨说道:“她是……有些小性子,不若素馨你大度端容。”
郑素馨心里顿时如同倒了佐料铺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现在才夸她。是不是有些晚了?
她泪眼迷离地看着昭王,像是要透过岁月的洗练和尘埃,看清楚这个男人。这个她两辈子都没有看清的男人……
“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我到底对不起她。现下我有妻有子,她却化为一抷尘土。”昭王叹口气,一边注视着郑素馨,待看清郑素馨心神不属的样子,昭王眯了眯眼,突然又问道:“那孩子到底是几个月没的?”
“……刚满月就没了。”郑素馨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一时不察。恍恍惚惚说了一句。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怒视着昭王。
昭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是微侧了头,淡淡地道:“满月啊?那就是生下来了……那孩子是男是女?葬在何处?素馨你知道么?”
昭王从来没有对郑素馨这样熟不拘礼的时候。
这一声“素馨”叫得郑素馨更是心慌意乱,她怔怔地看着昭王,慢慢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思吧?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到底为他做了多少事……
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他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套她的话。为了他的想容……
“昭王,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用你的话说。你现下已经有妻有子,你要知道那可怜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意义?”郑素馨镇定下来,一手撂起面纱,一手端起茶吃了一口。
昭王微微一笑,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隆恩,恩准我迎想容的牌位进门。从此她就是我正经的原配嫡妻。她和我的孩儿虽然夭折了,但也是我第一个嫡出孩儿,所以我要问清楚这孩子的情况,写到我家的族谱上去。”
噗!
郑素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郑素馨放下茶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一阵剧痛,如同有人拿一把大锤重重砸了下来,忍不住嘴一张,又吐出一口黑血。
那口黑血全吐在她蒙面的黑色面纱上,更增恐怖之感。
昭王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继续说道:“岳父、岳母都说是你将想容送回来的,也是你告诉他们,孩子夭折了。而你刚才又说那孩子是满月才没的,所以你一定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埋在哪里。”
在郑国公府的时候,他听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说过,郑想容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孩子了,他那时就推测那孩子必定是生了出来,并不是皇祖母告诉他的“一尸两命”!
郑素馨大声咳嗽起来,她咳得那样厉害,整个人都弯成虾米的样子,极是痛苦。
昭王却不放过她,等她咳完了,又追问了一句。
郑素馨气喘吁吁地道:“……烧了,烧成灰了,没有埋。”
“烧成灰了?”昭王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确信是烧成灰了?在哪里烧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孩子是如何没的?想容那十个月,听说是躲在这里,你能带我去看一看她藏身的地方吗?”
一副深情不渝的样子,看得郑素馨心痛如绞。
“你到底要做什么?”郑素馨低声吼道。
“不做什么。我就是想她,太想她了。我想得每日每夜睡不着觉,我想看看她最后一段日子是在哪里过的。”昭王说得更加动情。
郑素馨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问道:“想容到底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每一次。你都对我这样的狠?”
“每一次?”昭王冷冷一笑,“我跟你从来都没有纠葛,何来每一次之说?”说着。他见郑素馨不肯说实话,将他从郑老爷子那里取来的想容的信抖了出来。朝郑素馨晃了晃,一字一句地道:“郑素馨,你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就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我那可怜的孩儿到底是男是女,葬在哪里。不然地话,我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你的手段?”郑素馨突然哈哈大笑,“你能有什么手段?”
昭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郑素馨状似癫狂地笑。
等她的笑声停歇了,昭王才将那几封信摆在她面前,拿手指头点了点,“你自己看看,你伪造想容的笔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伪造?”郑素馨别过头,不理会昭王,她心里却是一沉,完全不明白这些事连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都没有看出来,昭王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还不承认?那我就指出来!”昭王手拎着一封信。在郑素馨面前展开,冷冷地道:“你看看这个字,昭。是我的名字。想容每次写这个字,都会少写一划。你呢?你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吧?你模仿想容的笔迹,确实是天衣无缝。若是你不写这个‘昭’字,连我都不会看出真假。”
居然是在这里露了馅儿!
郑素馨闭了闭眼,眼里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不说话了?”昭王收起信纸,声音变得柔和,“素馨,我和想容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追究。只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形,是如何死的。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葬在何处。我要给她做场法事。迎她的魂魄回家……”
“娘,您还好吗?”吴婵娟的声音从门口怯生生地传来。她听见郑素馨大咳,又大笑,心里到底不放心,还是偷跑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吴婵娟的声音,郑素馨心里一动,招手让她过来。
吴婵娟忙跑了过来,“娘……”
郑素馨扶着吴婵娟站起来,对昭王颤巍巍地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吗?你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
昭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吴婵娟,转头对郑素馨冷笑道:“郑素馨,你女儿在这里,别让我说出好的来。——你女儿生得跟吴长阁小时候一模一样,别想鱼目混珠!”
这个男人,她真是瞎了眼,枉她为他耗尽两辈子的心血……
郑素馨只觉得荒谬,她哈哈大笑着,一把推开吴婵娟,“你先出去,娘不叫你,你不要过来。”
吴婵娟看了看昭王,又看了看郑素馨,迟疑着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直到吴婵娟离开这院子,郑素馨才呵呵笑道:“你以为我要说娟儿是你和想容的女儿?呵呵,别做梦了。我女儿天生重瞳,乃是圣人之相,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你和想容的女儿,生下来又瞎又傻,没活过满月就死了。想容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才让我送她回去,见爹娘最后一面。你要知道,她临死都恨你,恨死你了。若不是你,她不会被逼得东躲西藏,好好的国公府嫡女不做,非要跟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昭王虽然有心理准备,也被郑素馨凄厉的笑声吓得后退几步,厉声道:“不可能!你撒谎!”
“我撒谎?你不信自己去问她,去地底下问你的亲亲想容!”郑素馨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站在屋子中央,就如一道黑色的影子,似乎随时会得消失不见。
※※※※※※※
第226章 混珠 (4K,不看后悔章求粉红票)
看见郑素馨张狂的笑容和歇斯底里的笑声,昭王怒不可遏,有一瞬间,他只想扑上去,一手将郑素馨掐死算了!
但是想容和思颜的名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徘徊着,渐渐地,他体会到了想容的痛苦和难以言说的深情,从心底升起一阵浓郁的悲凉和痛楚……
如果思颜真的是他和想容的孩子,以他对想容的了解,思颜这个名字,一定是想容起的。
只有那样兰心慧质的人儿,才会有这样的巧思。
她一定是为了孩子,才会身遭不测,也才会想到要通过这个方式,在冥冥中告诉他,让他有机会找回他们的孩子,保护他们的孩子……
他终于深深体会了想容当年给他念的那首诗: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是的,想容应该恨他,恨他跟她一起犯错,但是一切痛苦却由她和孩子来承担。
昭王神色灰败,喃喃地道:“……对,她是应该恨我,是我不好。但凡我为她着想,就不应该这样对她……”
看着昭王居然不愤怒了,反而一脸痛不欲生的神色,郑素馨又妒又气,又痛又恨,一声大笑生生被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昭王定定地看着晕过去的郑素馨,想起死去的想容,还有下落不明的孩子,眼眸眯了眯,脸上露出狠辣的神色。
你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了……
昭王抱着双臂在厅上等了一会儿,见郑素馨快醒了,才转身叫人:“来人!你们郑大奶奶晕过去了!”
吴婵娟在院子门口心神不宁地等着。听了昭王的声音,忙带了人冲进来。
“娘!娘!您怎么啦啊?不要吓我啊!”吴婵娟痛哭起来,又抬头问昭王。“王爷,您到底说了什么话。将我娘气成这样?”
昭王淡淡地道:“我说我迎娶你小姨的牌位进门,你娘就受不了了……”
吴婵娟愣了一下,“我娘怎会受不了?”是娘最疼爱的小姨啊,娘不应该高兴才是?
昭王摇摇头,“你还小,不懂这些事……”
“素馨!素馨!你怎么啦?”刚从京城赶来的吴长阁听见这边的喧闹声,忙冲了过来,一把从吴婵娟手里抱过郑素馨。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样子,吴长阁心痛得脸都绿了,回头怒视着昭王,警惕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会在这里?!”
昭王抿了抿唇,不胜唏嘘地道:“长阁,我们自小相识,你知道我对想容情深意重,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吴长阁愣了一下,继而冷笑道:“是呢,这天下谁不知道二皇子情深意重。为了红颜冲冠一怒入空门!”
昭王笑了笑,颔首道:“长阁,还是你明白我。唉。等素馨醒了,你代我对她说一声,就说,我心有所属,这辈子心里只有想容一个人。素馨的一片深情,我接受不了,也偿还不了,真是对不住了。——告辞!”说着,还看了吴婵娟一眼。露出怜惜的神色,“吴二姑娘。你娘说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娘是病糊涂了。我跟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连手都没有碰过,怎会生出你这样的重瞳圣人呢?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哈哈哈哈……”昭王大笑着,转身离去。
刚刚醒过来的郑素馨听见昭王的话,气得一口气没有接上来,顿时又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吴长阁和吴婵娟的半边脸都染得血迹斑斑,便又晕了过去。
吴长阁放下郑素馨,大吼一声扑过来,抓着昭王的衣襟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怎会对你一片深情?!你疯了是不是?素馨素来贞静守礼,扶危救困,你怎忍心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坏她名节?!”
昭王的手似铁钳,一把狠狠攥住吴长阁的手,眯了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贞静守礼?哼!你别让我说出好的来!”说着,一把将吴长阁推开,大步离开了吴家庄。
他这样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反而让在场的人信了大半。
这些下人都将目光投在晕迷在地上的郑素馨身上,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就连吴长阁都心神不宁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听昭王的话,可是如果一点事都没有的话,昭王为何又会这样说话?他忍不住想,难道素馨心里真的有人?真的是昭王?
……
昭王从郑素馨那里证实了孩子的事,心神激荡,骑着马在大路上狂奔,任呼啸的北风如同冰刀一样打在脸上。
只有在奔跑中,他才能不让人看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结成冰碴的泪水。
想容……想容……想容……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昭王跑到他以前和郑想容幽会的地方,看着屋舍依旧,佳人不再,以往的那些浓情蜜意,美好时光一一在他脑海里重现,他崩溃地跪在屋子前面,痛彻心肺地大叫:
“想容——!”
巨大的吼声惊起一串飞鸟,扑棱棱飞向天空。
昭王的异常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京城里一所普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