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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出现,已经在南城街坊的入口。
他攀着屋脊跳了进去。
他在南城有自己的落脚点,是周显白都不知道的地方。
……
“……你是谁?!”南城的里正在睡梦中被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惊醒,被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白色匕首吓住了,“你要什么?银子?还是女人?”那里正哆哆嗦嗦问道,以为遇到了劫匪。
这黑衣蒙面人正是周怀轩。
他压低声音道:“我找个稳婆,徐稳婆。”
声音一出口,周怀轩自己都愣了。——这玩意儿确实很管用,听起来完全不是他的声音。
恐怕就连盛思颜站在对面都听不出是他……
那里正松了一口气,忙道:“这位好汉,请您把刀拿远一些好么?刀剑无眼,伤了人倒不好了。”
周怀轩收了刀,再次问道:“徐稳婆?”
里正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从床上爬下来,道:“好汉您等我去给您拿花名册子。”
周怀轩冷冷地看着他,他戴着紫色面具,外面还蒙着一层黑巾,那里正连周怀轩的眼睛都看不见。
里正的花名册子就在他这间房里,很快找了来,翻开给周怀轩细看,“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个稳婆姓徐,您要找哪一个?”
周怀轩想了想,“最厉害的那个。”当年能被神将府请去做稳婆,肯定技艺非同凡响。
不过按照周显白听来的话,当初是两个稳婆,为何那人留字条,只要他找一个稳婆呢?
☆、第99章 明白
“最厉害的稳婆?那就只有徐大婆了。不过她的脸被烧了半边,又贪杯好酒,如今找她接生的人越来越少了。”里正叹了口气,圈了个名字出来,把地址给周怀轩看,“喏,就是这里。”
周怀轩记住那个地址,又问:“她的脸为何被烧了?”
“这我可不知,她也从来不说。听她的街坊邻居说,她是外地人,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过不下去了,才流落到南城。”里正一想到周怀轩刚才拿的明晃晃的刀子,就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这位好汉心情一不爽,就拿刀把他给捅了。
周怀轩点点头,一个手刀挥出,砸在那里正后颈,将他砸得当场晕了过去。
周怀轩从容离去。
从里正家里出来后,他在南城转了一圈,才来到徐稳婆住的大杂院。
院子很小,只有两进,徐稳婆住在厢房那边的小尾屋里。
周怀轩轻轻推开徐稳婆的屋门。
简陋的柏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还有吧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周怀轩顿了顿。
这门背后,居然还有一道绳子,将屋门绑住。
一般的歹人就算拿刀把门闩撬开了,也推不开门,因为门后有绳。
但是周怀轩的力气奇大,他随手一推,不仅门闩断成两截,就连门后的绳子都断了。
周怀轩没有在意,大步走了进去,顺手将门阖上。
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股闻之欲呕的酒糟味。以及食物腐烂酸臭的气味。
周怀轩飞快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一怔。
屋里的简陋不用说了,这屋子居然没有窗!
怪不得屋里的味道那样难闻。
周怀轩轻蹙眉头,往对面挂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帐子的木板床看过去。
床上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猛烈咳嗽着坐起来,侧对着周怀轩,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来了?你还是要取我的性命?唉,我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够本了。这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我的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周怀轩负手站在门前,淡淡地道:“不,你不想死。”
“谁说的的?我早就想死了!我早就死了!你看我的样子。早就生不如死了!”那婆子猛地别过头,正面对着周怀轩,“你看我!早就不是人啊了!”
周怀轩看见她的脸上,一半正常。另一半,却被烧得一片乌黑。眼睛倒是好的,但是脸上的皮肤焦黑虬曲,还能看出一丝丝红痕纵横交错,很是吓人。
不过周怀轩在西北战场上。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景象,他一点都不在意,淡淡地道:“若你想死。就不会住在这大杂院,也不会在门后拴绳。更不会在枕头下藏匕首。”
那婆子浑身一震,像是最大的秘密被周怀轩窥透了一样,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到枕头下面,拖出自己的匕首,嘶哑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周怀轩没有理会,往前迈了一步,径直问道:“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去神将府三房接过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那婆子全身抖得更厉害,手里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滚下床,要去捡那匕首。
周怀轩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和匕首狠狠踩在一起。
那婆子顿时痛得呲牙咧嘴,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如筛糠,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说。老实说了,我包你活命。”周怀轩淡淡地道,“如果不说,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的决绝和狠辣,让那婆子恐惧到不能自已。
“我……我……我说……我说……”那婆子再也不敢打别的主意,老老实实向周怀轩坦承:“我叫徐春娇,本来是西城人士。我们家世代都是做稳婆的,我曾外祖母、外祖母、到我娘,再到我,家传的手艺。当年徐家稳婆的招牌,在整个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回忆往日的荣光,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徐稳婆头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舍不得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着。
“继续。”周怀轩将脚拿开,放开了徐稳婆的手。
徐稳婆抓着匕首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她失神的目光盯着昏黄的油灯,问周怀轩:“你为什么要打听神将府三房的事?”
“有人要我来找你。”周怀轩淡淡地道。
“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一个赤色面具?面具怪模怪样的,画得花里胡哨的鬼脸?!”徐稳婆猛地抬头,盯着周怀轩猛瞧,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扑过来,跪在周怀轩脚下磕头,连声道:“恩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人的身形跟她记忆中的恩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怀轩一怔。
他低头垂眸看了看徐稳婆,心里一动,伸手解开自己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那个紫色面具。
同样是花得花里胡哨的鬼脸,但是是紫色的,不是赤色的。
不过,这婆子说是赤色。——赤色?难道不是橙色?
周怀轩问她:“你看清楚了,是赤色,还是橙色?”
“赤色,当然是赤色!我老婆子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夜的大火烧得铺天盖地,差一点把整条街都烧了,恩人从天而降,将我老婆子救走,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记得他的赤色面具!”徐稳婆斩钉截铁说道。
周怀轩良久没有作声。
赤色、橙色、紫色。他已经知道有三个这样同样类型的面具。
它们难道是属于同一伙人的?
还有别的颜色吗?赤、橙、紫……
他想起祖父曾经提过的守护者,说过他们也是七种颜色命名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信物?!
这样说来,曾经去堕民之地的阮同,就是那个橙色面具的所有人,也是守护者之一了。
据他所知,文三爷、章大将军。这两人也曾经是守护者。已经都死了。
阮同死在他面前。
七大守护者,应该还剩四个。
有一个不足为虑,那就还有三个。
紫色面具是被阿财在神将府后院找到的。难道,紫色面具者,是个女人?
周怀轩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徐稳婆诧异抬头,看向周怀轩。
一看之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诧异道:“恩人,你的面具怎么变成紫色了?”
周怀轩缓缓摇头,淡淡地道:“赤色面具是我同伴的。”
那婆子再无怀疑。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但是这面具实在是太让她印象深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另外一个跟这个面具相似的东西。
而这个紫色面具虽然颜色不同,但是相同的花色已经让她确信无疑。这人就是她恩人派来的。
“请问您有什么要问的?”徐稳婆确信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心里一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问道。
周怀轩随手蒙上黑巾,问道:“那就把你接生的情况说一遍吧。——在神将府三房接生的情况。”
徐稳婆点点头,开始说那时候的事。
二十多年过去了,对于她来说,还是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富裕丰足快乐幸福的人生,就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这之后的日子,她都是行尸走肉,根本就只是活着而已……
“那一天,神将府的三爷专程来我们家,先下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请我和卫姐姐都去神将府接生。您知道,大户人家,都是恨不得从一怀上就备下稳婆。我们算是比较忙,不能一直住在他们家,就商量了很久,在神将府吴三奶奶八个月的时候住进去的。我们住了两个月,就赶上那一天,大房的越姨娘来三房说话。她走的时候,从台阶上不小心摔了下来,破水见红……”
“周三爷十分惊慌,马上将我们叫了出来,让我们去给越姨娘接生。我们问是不是送回大房,周三爷说来不及了,已经破水见红,等抬回去,说不定越姨娘就断气了,他会对不起他大哥,因此命我们赶紧扶着越姨娘进了给吴三奶奶准备的产房。没想到这时候吴三奶奶受到惊吓,也破水了。她的丫鬟婆子也把她送到产房。越姨娘叫得十分厉害,周三爷就慌了神,说让我们先给越姨娘接生,说吴三奶奶身子健壮,可以等一等。吴三奶奶当时一听这话就晕了过去。我和卫姐姐才连忙分头处理,卫姐姐去照顾吴三奶奶,我去照顾越姨娘。”
“生孩子的时候,屋里的人不能多,人多了不好保持干净,产妇会得产褥热,是会要命的。因此我和卫姐姐都用烈酒擦了手,戴着帽子和专门用热水煮过的大袖褂子,把屋子里的旁人都赶了出去,专门给两个人接生。”
“越姨娘据说是早产,才七个月。不过……”徐稳婆顿了顿,被烧毁了半边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照我接生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她那根本就不是早产!”
“不是早产?”周怀轩眉头攒了起来,在屋里踱步,“这也看得出来?”
“当然。早产的孩子我们接生过很多次,都是瘦瘦小小跟猫儿差不多大,有的连皮都没长全,哪像她?两腿一开,就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徐稳婆撇了撇嘴。
周怀轩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徐稳婆,“你说什么?越姨娘生的是儿子?!”
“当然。”徐稳婆呵呵地笑,“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有人会来问我当初的情形,谁知道等了二十多年,才来人。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神将府大房的妾室。只生了两个庶女。”周怀轩定定地看着徐稳婆。“你作何解释?”
“呵呵,那自然是事出有因了。”徐稳婆的声音有些凄厉,“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接完生。把孩子抱着给越姨娘看了看,那边卫姐姐却大叫‘吴三奶奶,您不能晕啊!马上就要出来了!您用力啊!’我忙过去帮忙,却见吴三奶奶又一次晕了过去。好在我和卫姐姐两人联手。还是把孩子拽了出来。这是个小小的女婴,生得也是白白胖胖。跟越姨娘生的那儿子长得差不多的样子。”
“孩子都生了,我们就把他们抱到一旁的水盆边上去清洗,然后包上襁褓。吴三奶奶准备的襁褓布,都是一模一样的好替换。我包得是越姨娘生的儿子。卫姐姐包得是吴三奶奶生的女儿,包完就把两个孩子分别放在越姨娘和吴三奶奶身边。”
“然后我们去洗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洗完手,转身发现吴三奶奶刚刚醒过来。随手抱起来她身边的襁褓,掀开来看了看,兴高采烈地道:‘我的儿子,我的大胖小子,可把你娘折腾死了……”
“我和卫姐姐大吃一惊,忙看向越姨娘。越姨娘刚才生孩子的时候,没有晕,现在却晕了过去。我们叫醒她,她说后颈一凉,就晕了过去。然后抱起襁褓,看了看孩子,发现不是儿子,正要发脾气,就听见周三爷在外面叫我们。我们赶紧对她摆摆手,然后出去了。”
“三爷在外面问我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