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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思颜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给神将府供货的铺子出了问题?”
“不是早就知道,只是例行查验。”周怀轩用两根手指吊着茶盏,斜靠而坐,容色清华,只是眉梢间不时闪现的凛冽让他平添威仪。
盛思颜回头看他,每一次都会被他俊美无俦的容颜震撼。
她垂眸,纤细黑浓的长睫掩盖住她眼底的惊艳,笑着道:“那就是说,你的人早发现那供货的铺子有问题,所以你将计就计?”
周怀轩将手指上吊着的茶盏放下来,将盛思颜拉入怀里,下颌轻轻搁在她头顶,淡淡地道:“对他们还需要用计?”
盛思颜无语。这人怎么傲气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细想一下,周怀轩似乎说得也没错。
他知道了神将府这一次采买的纸钱和香烛不对劲,被人下了毒。但是他没有吭声,任凭这批有毒的东西流入神将府内部,并且被用在灵堂里。只是叮嘱自家人不要在灵堂久待。
若是蒋四娘和周怀礼没有跟他们作对的心思,那么他们根本就不会借怀孕这件事闹事。蒋四娘也不会在神将府灵堂待那么久的功夫,这些东西纵然有毒,也害不了她。
而在盛思颜诊出蒋四娘有孕,并且叮嘱她在将军府静养之后,若是她没有歪心思,也不会继续来神将府,这样她也不会中毒。
只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事实上,蒋四娘不顾盛思颜的劝阻。继续来神将府长时间跪灵,才被那些有毒的纸钱和香烛害到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一看,还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难道真是他们自编自演?只是可惜了四弟妹肚子里的孩子。”盛思颜感慨说道,“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若是盛思颜有了身孕,他们这样对付她,盛思颜虽然也会恨他们,但还不会觉得齿冷。
毕竟他们立场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害盛思颜和她的孩子,还属于正常的坏人范畴。
可是为了拖他们下水。就连自个儿的孩子都能算计,这一点,已经脱离了正常坏人的范围。而是向偏执变态发展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比财帛更加动人的权势。”周怀轩淡淡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这件事,四弟妹知道吗?”盛思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她不敢相信一个第一次要做母亲的女人,会这样丧心病狂。
周怀轩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那四堂弟呢?他知不知道?”盛思颜继续追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周怀轩淡淡地道,“重要的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就是终于把盛思颜挤兑了出来。
“有人千方百计要拜入盛家门下,一定是盛家医术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盛思颜深思说道。“到底是什么呢?我真想不明白。”
以她所学来看,盛家医术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就是比一般的医家更系统,更仔细,包罗万象,但是要说真正的医术高低,还是要看各人的水平。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同一套教材,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学生都是良莠不齐的。
更何况医术这种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学问,根本不是拿着本什么秘籍就能成就绝世高手的。
盛思颜当然也不理解盛家医术那个“传子传媳不传女”的规矩。
但是想想在这个世间,始终只有男子才有继承权,她又释然了。
“想他们做什么?”周怀轩不悦地道,伸出手指托着盛思颜的下颌将她的脑袋转过来看着自己,“你还是多用些心思在我身上吧。——我饿了。”
盛思颜:“……”。
……
大夏京城的五月,是一年到头天气最好的时节。
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普照,城里繁花盛开,人们脱下繁重的冬装,换上轻便的夏衣,明亮的色彩像是把整个京城都照亮了。
小郡主夏瑞坐着青鸾车来到相府,拜访夏珊。
上一次卫王妃向夏昭帝提出让夏瑞做夏珊的伴读之后,夏瑞就经常来相府了。
虽然夏昭帝的正式谕旨还没有下,但是他说考虑考虑,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说有转圜的余地。
因此夏瑞也能大着胆子来相府见夏珊。
这些天夏珊都是懒洋洋地,虽然天气还不热,但是她明显很是心浮气躁,只是这两年的经历,让她慢慢学会了忍让。
夏瑞看在眼里,极是心疼,对夏珊道:“珊珊,你别这样。虽然你现在不是公主的位份,但你始终是圣上的亲女,这一点,没有人敢否认。你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
夏珊默了默,道:“其实没人对我不好。”
夏瑞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夏珊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眼神游移地看向窗外。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
夏瑞:“……”
丫鬟进来道:“大姑娘,点心备好了,您要不要跟小郡主去吃点心?”
夏珊点点头。带着夏瑞去外屋吃点心。
两人吃完点心,夏珊看了看时辰。道:“是我二舅母吃药的时候了,咱们去看看二舅母吧。”
夏瑞本来就是来陪她的,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尹幼岚住的院子。
曾医女刚在耳房煎完药,端着药碗出来,看也不看夏珊和夏瑞,自顾自往屋里走去。
夏瑞眯了眼睛道:“……她挺大模大样的。”
“何止啊?不过人家是世外高人,有资格大模大样。”夏珊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跟在曾医女身后进了屋子。
曾医女坐在尹幼岚的床边。端着药,拿着调羹吹了吹。
另一个丫鬟将尹幼岚扶着坐起来,靠在她身上,任凭曾医女喂药。
那药大部分都顺着尹幼岚紧闭的嘴唇流出来了,只有少部分进到她嘴里,慢慢浸入她的咽喉和肠胃。
夏珊忍不住道:“盛国公夫人说,用芦苇管可以喂食,你为何不用芦苇管喂药?”然后看了看尹幼岚,道:“二舅母最近瘦多了,是不是你捣鬼?”
曾医女将碗往桌子重重一放。沉下脸道:“医者父母心。你这样说,简直是侮辱我作为医者的尊严!”
夏瑞也受不了,护着夏珊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医者。人家说句话都不行吗?不能质疑你?你当你是谁?盛国公吗?”
“就是!”夏珊很高兴有人帮腔。“医术多高明没看出来,架子倒是端得比世人都大!”
曾医女冷冷看她们俩一眼,道:“你再说,我不管了。你这么孝顺,你自己来照顾你二舅母吧。”说着,将胸前的大辫子一甩,昂首走了出去。
“脾气怎么这么大?”夏瑞瞠目结舌地看着曾医女走出去的背影,“你们这是从哪里请来的祖宗?”
夏珊却一下子蔫了气,不安地道:“糟了。她要撂挑子不干,二舅肯定要恨死我了……”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
“不过是煎药,还有按方抓药。能有多难?”夏瑞咬了咬唇,低声问夏珊:“你想不想跟着盛七爷去学学医术?日后就不用看那女人的脸色,反倒是你二舅要看你脸色了……”
“学医术?”夏珊砰然心动,特别是想到二舅对曾医女礼敬有加,可见他确实很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家里……
夏瑞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如果你愿意学,我可以陪你一起学。”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学医术难不难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夏珊还是有一丝犹豫,“要不,先找个一般的郎中试试?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夏瑞点点头,“使得。你可以跟你二舅说,就说你想学点东西。女孩子家,学点医术总是好的。你看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不是就跟盛家学过医术吗?”顿了顿,又提醒她:“别一开始就说要跟盛家学医,要慢慢来,知道吗?太急会让你二舅疑心你有意跟那位过不去的……”说着,朝曾医女消失的地方努了努嘴。
夏珊连忙点头,“我省得,我会跟二舅说的。”
夏瑞走后,夏珊径直去找王毅兴,道:“二舅,我想试试学医术。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师傅?”
王毅兴很是意外,问她:“你为何突然想学医了?“
“学医不好吗?神将府的大少奶奶就学过医术啊。”夏珊笑着说道。
※
☆、第11章 大筵
“神将府的大少奶奶?”王毅兴眯了眯眼,看着夏珊道:“你是因为神将府的大少奶奶会医术,所以你也要学?”声音变得冷凝持重。
夏珊瞪大眼睛,摆手道:“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好端端地,怎地突然要学医?”王毅兴没有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定定地看着夏珊问道。
夏珊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二舅,二舅母这个样子,需要懂医术的好好照顾她。我……我不过是想给二舅分忧。”说完低着头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所以就想试试。若我不是这块料,二舅放心,我不会强求的。”
学医真的是需要天份的事情。
夏珊虽然年纪小,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王毅兴想了想,反之夏珊年纪小,又成日里在府里无所事事,说不定让她去学医,还能给她找点事做。
再说女子学一点医术傍身,以后她长大出嫁了,他们也不用对她担心太多了。
王毅兴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温言道:“你有这个心思,足见你长大了。——也好,我明日出去太医院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夏珊大喜,没想到这件事一说就成!
她对王毅兴连连点头道:“二舅放心,我一定好生学!”说完又不好意思地道:“若是我学不会,二舅也别笑话我。”
“不会的。你有向学之心,无论怎样都是好的。”王毅兴笑得很是温和。
送了夏珊回房,王毅兴回到尹幼岚住的屋子,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叹了口气。叫了婆子过来问道:“夫人怎么看着瘦了?”
那婆子不敢隐瞒,道:“曾医女这些日子只用调羹喂食,夫人……夫人……吃得不多。”
人还晕着呢。如何只能靠调羹喂食?
王氏说过要用芦苇管,直接喂到喉道里。这样才能真正让晕厥的病人吃下东西。
难怪瘦了。
王毅兴命人叫曾医女过来。
那婆子去了半天,回来道:“曾医女说她不干了,要走。”
王毅兴皱了皱眉,起身出去,到曾医女住的厢房去了。
“怎么回事?”王毅兴在门口淡淡问道。
曾医女回头,看见王毅兴来了,冷冰冰地道:“王相,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来医治您夫人。可是您的外甥女,实在是太过份了。”
王毅兴意外,“是珊珊?她怎么了?”
曾医女板着脸道:“我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王相想知道,自己去问她。”不过在王毅兴的注视下,她收拾东西的手倒是慢了下来。
王毅兴揉了揉额角,道:“若是珊珊得罪了,我代她向你赔罪。”
曾医女一愣,道:“又不是你的错,怎地要你向我赔罪?”
“她是我外甥女。她得罪你,就是我得罪你,自然也要我赔罪。”王毅兴笑着说道。终于把曾医女劝服了,也不闹着要走了。
王毅兴这才问她:“……你为何不用芦苇管给夫人喂食?光是调羹,她能吃多少?看上去都瘦了……”
“是夏珊跟你说的吧?”曾医女一脸了然的神情,“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不过夏珊,真的是要好好管教管教。”
王毅兴便不再多说,只是道:“明日我要带珊珊去叔王府做客,会跟她好好说的。”
“……是叔王府的那个筵席?”曾医女眼前一亮,道:“能不能带我去?”
“曾医女也感兴趣?”王毅兴忍不住想笑。“是想去看那些珍禽异兽?”好像挺孩子气……
曾医女却摇摇头,道:“我对畜牲没有兴趣。”
王毅兴:“……”
“我听说叔王搜罗不少奇花异草。很多都是罕见的药材。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夫人可以用到的灵药。”曾医女一本正经说道。“虽然您说过只让我负责抓药、煎药,但我还是想尽自己的一片心,早日让夫人好起来。”
王毅兴沉默半晌,才道:“多谢你费心了。”
“若是王相真想谢我,就帮我在盛国公面前说说情,好吗?让我跟着他学医,哪怕不能拜在盛家门下,只要跟着他做些杂事,我也是肯的。”曾医女直言不讳地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盛家医术的向往之意。
大夏学医的人,哪个不是对盛家医术心向往之呢?
王毅兴很是明白曾医女的心情,不过他也没法子,只好道:“盛家收徒是有规矩的。传子传媳不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