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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尔肯爵士微微地摇了摇头;笑着说:“事事都想捷足先登的希尔达;我的大女儿;这次你肯定是猜错了。你忽略了在康妮的眉宇间那一闪即逝的表情;是那样微妙;只有接到求爱信的少女才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不信;你就问康妮吧!”
性急的希尔达往起一蹦;大声催促着康妮:“你就快说吧;到底是谁写来的?虽然爸爸说得那么肯定;可我仍然认为是玛莎太太写来的。”
康妮却笑而不答。
这时一阵轻风在康妮的身边刮过;把她手中的信刮到希尔达的球拍上。希尔达赶忙把信拾起来;在手中展开;就高声地开始朗诵。
学过声乐的希尔达声音甜润而深沉;加之朗诵的又是这样一封纯情的信;所以就使克利福德先生的这封信显得分外动人。到最后;希尔达竟然激动得声音发抖;有两行热泪分明地从脸腮上流了下来。
这封信显然也感动了麦尔肯爵士那颗饱经忧患的心。老人沉默了片刻;徐缓地说:“这是一个哲人对人生的评论;也是对爱情的深刻诠释。康妮;大胆地投到这位查太莱先生的怀抱吧。莫失良机;因为对于一个女人;最好的机会可能只会有一次。”
希尔达仍然把那封信捧在眼前;似乎要在字里行间寻觅出更多的微言大义。被深深感动的姑娘好半天才从沉梦般的陶醉中醒来;她半是对己、半是对人;深情地说:“只有天才的诗人才能写出这样的信来;只要其中的一句;也会俘获千万姑娘的心。康妮;你大概是上帝的女儿吧;所以他才如此垂怜于你!”
可是康妮呢;看着父亲和姐姐的表情;只觉得十分好笑;她那湖水一样深沉的眼睛闪着一丝鄙夷的光芒;她抿了一下嘴;不以为然地说:“依我看;这位克利福德先生差不多是一位十分饶舌的精神病患者。对于一个陌生的女人;刚刚见上一面;就多情得要死要活;这对于务实避虚的英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麦尔肯爵士说:“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千变万化的英语也似乎变得贫乏平庸;世界上有几个莎士比亚呢?克利福德先生能用纯正的英语;把他的心剖自得如此清楚;也是十分难得了。雄孔雀在它的爱侣雌孔雀面前;五彩斑斓的毛羽它也自认为平淡无奇。我的女儿;别让那颗焦渴的心等急了;快让你的信像一朵带雨的白云那样;在勒格贝那地方降下一场甘霖吧!”
希尔达也说:“康妮;快写吧。否则;我会捷足先登的!”
康妮神秘地一笑;说:“我会写的!”
于是;就有了这封铺展在克利福德先生书桌上的信。
亲爱的克利福德先生;我陌生的朋友:你大概是勒格贝小镇的莎士比亚吧?我佩服你竟有那么多的清词丽句献给一个并不出色的姑娘。你的激情(廉价的也好;真实的也罢)感动了我博学多才的父亲;他称你为哲人。我的感情丰富的姐姐则认定你是一位诗人(说不定你真是流落到草莽乡野间的桂冠诗人呢);你的有些矫情的文字立刻俘获了希尔达的心;如果不是出于姐姐对妹妹的怜惜;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坐在米德兰庄园里;成为你的新娘了。
你的信虽然太轻率了一点;但我还是赞成你的真诚;因为在整个英国;真诚已是难得一见了。别的地方我不敢随意置喙;但在我们贫瘠而又富庶的苏格兰;只有福尔斯湾的岩石才是真诚的。那荒原和丘陵上的花朵以它们的妖娆美丽吸引世人的眼目;它们的美艳该是真实的吧?然而却不;它们当中有多少是并不结实的谎花。所以你掬自肺腑的真诚(但愿它是一朵结实的真花);着实是感动了我这颗单纯而又幼稚的心。
你在信件中把我比作荒原上的野玫瑰;你似乎说对了。但我是棘刺特别多的野玫瑰;长出那些棘刺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否则;那些骚塞克斯的黑头顶白胡须的山羊在我刚刚结成蓓蕾的时候就会成为它的果腹之食。长出一些刺来;它就是想啃;也会游移一下的。当然;这些防身的棘剌也会使来采摘它的人退避三舍的。于是带刺的野玫瑰就在自我的保护下;在春风中怡然开放;它可以以它的笑靥面对世界了。
克利福德先生;你敢采这样的野玫瑰吗?它生的刺;既是自卫又是进攻的;随着它的喜怒;它可以向情人笑;也可以刺得情人鲜血淋漓。它不是你案头的清供;它终究是一朵带刺的鲜花。这样的花;你敢栽在园中;甚至移植到身边吗?你邀我到你的庄园做客;我是十分感谢的;但我没有诗人的眼光;怕槽踏了那大好风光;可惜;在今年的秋天;只好由你独自欣赏了;因为愚蠢如我者;很难把一行飞在蓝天上的野鸭子想成那位早逝的诗人济慈的诗句;为此;我只有敬谢不敏了。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倒是竭诚欢迎你到肯辛顿庄园来做客。这里有旖旎的自然风光;有甚至今日尚依稀可闻的嘶鸣着战马的古战场。我的父亲磊落大方;热情好客;他一定会善待你的。我的姐姐希尔达性格爽朗;善良多情;说不定她会喜欢上你的;因为她也是具有诗人气质的人呀!康斯坦丝?勒德于肯辛顿庄园
那是一个天空有些阴沉的午后;在特伦特河的上空传来了隐隐的雷声;有几点雨落在克利福德先生书房的玻璃窗上。
两只紫燕呢喃着在宽敞的院中掠飞;相依相恋的身影不时在窗前闪过。
克利福德打着哈欠;慵倦地伸着懒腰;正在那颗心像院中池塘中的浮萍无所归依的时候;勒格贝那个短胖的邮差把从肯辛顿庄园的来信;轻轻地放在一个银制的托盘上。
守门人及时地把这封不同寻常的信送到克利福德的桌上。一见那颗圆圆的邮戳;有苏格兰的字样;他的心立刻狂跳起来。来不及拿过剪刀;他就扯开用火漆严严封着的封口;双手有些颤抖地捧起了那封信。
他猜得不错;果然是康斯坦丝?勒德小姐寄来的。他没有看错;瞧那满纸桀骜不驯的充满野性的字母;他就像看到了康斯坦丝小姐本人;果然如一棵浑身长满棘刺的野玫瑰;卓然不群地长在苏格兰的山野上。
毋庸讳言;克利福德先生爱女人;但他不爱平庸的女人;不爱大家闺秀。他认为循规蹈矩只能培养出平淡无奇的女人;闺房里也只能长出没有特色的女人;只有在山野里;才能开出带有血色的鲜花。
他坚定地认为;有野性才会有真正的生命;有真正的生命才有奔放的热情;有奔放的热情才会有十足的浪漫。尽管在某些时候;热情也会产生罪恶;但缺少热情的生活决不是完美的;充其量也只能是庸常寡淡的;那只是消耗生命而已。
此时;在克利福德的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这样一种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所以此时他的内心虽然激动异常;却没有手舞足蹈。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焰;只是读着康斯坦丝小姐那封时而流露真情时而讥评时事的书信。
他读过一遍之后;马上又读第二遍。当仆人把晚饭放在他的桌上的时候;他竟然毫无察觉;仍然站在书桌旁读着那封信;简直是如醉如痴了。
甚至连晚饭也未顾上吃;他又开始给康斯坦丝写信了。
就这样;他们书来信往;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
当他们再次在肯辛顿庄园那座绿荫覆盖的小桥上相见的时候;他们之间往来的书信;足有上百封了。
如今;都珍藏在壁炉旁那个小小的木匣里。木匣无言;多年尘封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好长时间甚至都没有人来过问一下。
但过去的岁月却在那里驻足;永远也不会流逝了。虽然往昔的情债已被不堪回首的事实焚为灰烬;然而那岁月的或明或暗的影子已烙印在各自的心灵深处;就是狂风暴雨也抹不掉了。
一种苦涩的温情在克利福德的心中油然而生;翻上涌下;一时竟把他捉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随着那梦幻般的往昔在眼前暗淡消逝;一种无限膨胀的恶;从头脑直贯肺腑;眨眼间;他似乎要变成一堆充天塞地的烈火;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烧毁。
那个尘封多年的木匣;此刻也好像《天方夜谭》中的魔匣;里面装着一个伤心的魔鬼。如果现在把它打开来;那巨大的痛苦和不幸;会立刻充塞于天地之间;他克利福德在倏忽问就会被吞没。
此刻;他恨那个默默无言的无动于衷的木匣;他恨窗外流动的逡巡的秋风;他恨那不时扑在窗上的橡叶。他情不自禁地望了望人去楼空的康妮的卧室;他忽然想起莎士比亚的悲剧《奥塞罗》中的主人公;那摩尔人用他的在战火中受过洗礼的双手;在妒火万丈的时刻;扼死了他的所爱;他对在沉沉的梦境中的苔丝德蒙娜说;先杀死你;然后再爱你。
克利福德的激情再也抑制不住了;在那空旷的石砌的别墅里;他高声地朗诵《奥塞罗》中那充满悲剧色彩的片断: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我的灵魂。纯洁的星星啊;不要让我向你们说出它的名字!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可是我不愿溅她的血;也不愿毁伤她那比白雪更皎结、比石膏更腻滑的肌肤。可是她不能不死;否则她将要陷害更多的男子。
让我熄灭了这一盏灯;然后我就熄灭你生命的火焰。融融的灯光啊;我把你吹熄以后;要是我心生后悔;仍旧可以把你重新点亮;可是你;造化最精美的形象啊;你的火焰一旦熄灭;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那天上的神火;能够燃起你的原来的光彩!我摘下了蔷薇;就不能再给它已失的生机;只好让它枯萎凋谢;当它还在枝头的时候;我要嗅一嗅它的芳香。啊;甘美的气息!你几乎诱动公道的心;使她折断她的利剑了!再一个吻;再一个吻。愿你到死都是这样;我要杀死你;然后再爱你。再一个吻;这是最后的一吻了;这样销魂;却又是这样无比的惨痛!我必须哭泣;然而这些是无情的眼泪。这一阵阵悲伤是神圣的;因为它要惩罚的正是它①最疼爱的。
他朗诵着;一双异样的眼睛似乎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搜寻着什么。他的声音由悲哀而愤怒;却充满着一种柔情;似乎在相隔了数百年之后;那个摩尔人真地出现在米德兰的庄园里。
但书房中并没有准备下一个女人柔软的脖子。让他在愤怒的时候来扼住。
①《莎士比重全集》;人民文学出版杜;1978年版;第9卷388页;朱生豪译。
第二章偷食禁果的亚当和夏娃
求偶的夜莺在园中热切地啼鸣了。多情的五彩云霞也开始为肯辛顿庄园四周的天空绣上花边。成双捉对的蝴蝶舞着斑斓的彩衣;在那含笑的花问寻着已逝的春梦;它们互相追逐着;不知何处是合适的归宿。
环绕庄园的小河;在那座小巧玲珑的木桥的四近;一到夜幕四合的时候;蛙们也为了爱的欢欣和爱的痛苦;在悲喜交集地唱着蛙歌。
在五月的苏格兰的透明之夜;几乎到处都画响着爱的旋律;有的热切而悠长;有的徐缓而低回。
康妮听着窗外的有时细微有时洪大的声音;那颗骚动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她觉得身上某一处有一股灼人的潜流;正向全身流去;流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种烧灼感。这时;她非常希望能有个异性在身旁;紧紧地拥抱她;慢慢地抚摸她。尤其是那焦渴的嘴唇;急切地本能地希望有一个男人的嘴唇来疯狂地吻它。否则;她全身的根根神经就焦躁不安;永远处在一种求而不得的饥渴中。一会儿;全身的热力直向两乳聚拢;聚拢;如果今夜没有异性来抚爱它;似乎就有一种即将爆炸的感觉。康妮正陷在期待的痛苦之中;几乎是不能靠自身来缓解的。她在佛罗伦萨时;也曾经有过这种既幸福又痛苦的经历;那是靠一个德国的小伙子来缓解的。可怜的康妮在难以摆脱的痛苦中期待着、煎熬着。此时;她十分渴望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克利福德先生的到来。
恼人的春夜。恼人的春的律动。
然而园中的夜莺却是幸福的;它们现在正纵情地歌唱着;表现出一种爱之后的轻松。蛙们呢;在子夜之后;几乎个个都偃旗息鼓了;因为它们似乎懂得品尝爱之后的甜蜜;是需要有一个安静和沉寂的时刻的。
康妮在黑暗中听着希尔达睡得是那样地安静;她是有些嫉妒的。难道这位以诗人自诩的人;就没有她的所爱吗?听着她那均匀的鼻息声;看着她那一动不动的睡态;康妮甚至想到;她是连梦也不会有的吧?那么;无恩无梦的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呢?康妮就这样地胡思乱想着;终于盼来了黎明。
康妮几乎是同青色的黎明一起来到那座小桥上的。她到这里来迎接第一次前来造访的克利福德。
她出门之前;首先对自己着意修饰了一番:她穿一件苏格兰姑娘惯常穿的那种白色连衣裙;戴一顶女式草帽;草帽上插着一根柔软的白色的鸟羽。脸也经过了修饰;但只是淡淡地敷粉而已;不着痕迹;可谓是蛾眉淡扫了。
桥下的小河平静地流着;蓝天落在河面上;使小河的水面像一片晶莹的玻璃。康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