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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诺了声匆匆的回去交差了。卢约理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样子,刚好被端了一盘子南瓜子进来的钟来寿撞见,两个人对视一笑,他伸手去接。
“真好!”钟来寿也未拒绝,便将盘子递给他,手舞足蹈的说:“王先生那里终于松动了,这下约理也可以换口气,不用那么操劳啦。”
卢约理苦笑一下,脸又沉下来。
“唉,总算是顺了一次,我还是比较担心晋子和翁先生那边。”
“放心啦,晋子哥向来做事稳重,想出差错也不太容易。”钟来寿笑笑,转身回了厨房。
卢约理回身,正对上卢秦氏的目光,她挑了一边嘴角笑起来,等卢约理将盘子摆在桌上,抓了一把嗑着。
“王老头那地里长的料的确是好料,地好,养的也好,难怪你也总追着不放。你爹当初就是觉得稀罕,想偷偷收下来,背着那帮洋人,自己开行立牌子试试。谁知道王老头没那周转经营的本事,却还想自己独立一摊,硬是不肯松口,你爹才跟他扛上的。”卢秦氏懒洋洋的说。
“哦。”卢约理依旧在旁站着,也抓了几个掂在手心里,“常叔却没说这么详细。”
“老常待兄弟笼络人心是一绝,经营的事他可不擅长,你爹怎么盘算,他只能看个大概。这回你送人情帮他一把,以咱们家这么多年的经验,只怕他有这一次尝到甜头,若想继续干这个行当,就难免会找咱们第二次第三次,不过人情只欠一次,到时候,恁地他再怎么顽固,也都得跟咱们签那一纸协议了。你爹都没做到的事,你做到了,真是好手段啊!”
“娘谬赞了。”
卢秦氏也站起身,半倚在桌边,鼻子里哼的一声。“我可不白夸你。另外还有走私的事儿,那是老头子分给你的钱,怎么造那是你自个儿的问题。不过你可小心点儿,连累了正事我可不答应。”
“是。”卢约理拉过椅子,坐下,恭顺的答道,“干完这单,我便收手。王老爷子那边若没什么差错,咱们就可以在重庆落停了,到时候让常叔把约朋偷偷接过来,原先想继续跟着卢家的也都带来。答应下的事,便没反悔的道理。我看透了,这家产家业在我眼里,只是负累,巴不得早点甩掉这个包袱,过我想过的日子去。”
“哼,被那小子迷的还不轻。”卢秦氏嗤笑道。
卢约理回以微笑,没再答话。
“你真的变了。”
许久,卢秦氏长叹一声。
“嗯?”
未待应答,钟来寿突然冒个头进来,“晋子哥还没回来么?你们饿不饿,咱们等等他再开饭吧!”
“等晋子来一起,还有些什么,我去帮你。”卢约理卷了袖子跟出去。
卢秦氏紧赶着唤了声:“……约理。”
“娘有事?”
卢秦氏瞟了眼外面,钟来寿已经先进了旁的屋,她才垂下头,声音极小。“不管你要不要留在家过,有些事,能忘的就忘了吧。以前是我性子暴,做的糊涂,往后我不敢说拿你跟约朋一样对待,至少你是琴姐姐的孩子,作为个长辈,我也不会亏待你。”
听了这话,卢约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缓缓的说:“我小时候最怕你,为那些事恨你。也起过杀心,反倒是你出了事以后,我有些后怕,那感觉就淡了。人说福兮祸兮,我的结果倒不坏,爱谁恨谁去哪儿留哪儿,任由我自个儿决定,积蓄又多,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回想那时候,爹一直整夜的不回,你心里很难过吧?”
“你果真是变了。”
“哦?怎么变了?”
“变钝了,变暖了,变得会为别人着想了。”
卢约理咧嘴微微笑起来,刚想开口,却见远门咣的声被撞开,晋子气喘吁吁的冲进门。
“二少爷,不好啦,那批货,那批货出事了!”
拾贰:炒杏仁
卢约理咧嘴微微笑起来,刚想开口,却见远门咣的声被撞开,晋子气喘吁吁的冲进门。
“二少爷,不好啦,那批货,那批货出事了!”
晋子不停的喘粗气,卢约理有些慌神,忙问道:“快说,怎么了?”
晋子跟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这么慌张过,更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才反问:“二少爷没看今天的报纸?广,广州沦陷,那批货被堵在城内了。”
说着,晋子又翻出一张电报递给卢约理,卢约理展开来看,厚厚的电报纸在他手里,发出微小的漱漱的响声。晋子接着解释:“我到咱们约好的地方等了两天,一直不见他们人影,后来才收到这封电报。”
电报寥寥几个字,象是刻透了纸一般:“鱼塘遭火,唔食,渔人走路免殃及!”
卢约理整个人僵着没动,似是要忍不住向后栽过去,却又生生的挺住了,皱着眉不言不语。
晋子望了眼不远处满不在乎的卢秦氏,又冲着卢约理说:“我想是轰炸的时候殃及了咱们存货的地方,现下日本人占了广州,咱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冒险进城,舍了它自保比较明智。不过二少爷不用太担心,这些人都是翁先生安排的,也算是我们交了货,他怎么着他也得跟咱们一起分担这个损失……”
卢约理扬手制止了他,晋子没再说下去。钟来寿忽地蹦出来,高声叫道:“啊,晋子哥回来啦,刚好可以开饭了呢!”左右看看气氛不对,又压低声音问:“怎么,出事了?”
“等下再告诉你。”卢约理揉了揉太阳|穴,向钟来寿挤了个微笑,“咱们先吃饭,下午有的忙了。”
难得钟来寿重新掌厨,一桌菜做得十分丰盛,在座的四人却都不是很有胃口。沉默的一顿午饭过后,卢约理突然问:“娘,外公过去也是烟行里有名的掌柜吧?据说约朋的那些行事也是您手把手教的,对不对?”
卢秦氏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点头。
“那,这个家,你来做主,如何?”
“啊?”三个人同时惊呼一声,卢秦氏顿了下,缓缓的说:“三年未到,你怎么着急撂下了?”
“我走私的货堵在广州,这么多东西也不可能炸的不留痕迹。上次给翁先生救了急,日本人已经开始关注了,何况这回走的还是田中的那条道儿,难免会查到相关的这些人头上,这事有多严重我心里清楚,留在这里的话,误了我自己也误你们。”
众人皆无话,卢约理接着说:“晋子今天辛苦一下,一会儿去一趟翁先生那里,相信咱们知道的消息,他也已经得到,不管他在不在,你只管留下话。这批货虽然没了,但我卢某人能交上翁先生这样的朋友,是至上的荣幸,到今天卢某人不后悔。他若有其他事,你只管推,说往后我会亲自会他。”
晋子一听,忙插话:“那货款……”
“你先不用讨,我自有安排。过后你去帮我和来寿弄个假的身份,再弄辆车,我们打算明天就出发,你就留在这里帮娘,找时间写信跟常叔商量下,尽快把约朋也接过来。”
晋子忖思的半晌,也点点头算是应下,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出门去。
卢约理又面向卢秦氏,说:“娘先休息一下,过会儿我跟您交代生意上的那些事儿。来寿,你来下。”
他拉着来寿起身,卢秦氏忽然开口:“你当真信我?”
“信!”卢约理转身道,“我信你,也只能信你了。娘,我相信你上午说的话都是真的,也信你不会单为跟我作对,而掘了你和约朋今后的路,是不是?”
卢秦氏笑了,眉眼都舒展着,并不是因为得意,而是真真实实的欢欣。“我信你”在个字掉在心上的重量,直比的那些虚荣和富贵,勉强和纠缠轻如浮云。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会的学的也多,又懂得察言观色。她不仅羡慕当年琴姐姐才干,更向往她手中创造的财富。同样是女人,她得了她想得的,失了她自己都料定会失的,却不知还有这样几个字,感觉如此踏实,不因为母子之情,也不因为那些难堪的过往,只是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情感。
她似乎霎时间明白了为什么常庆安于做一个司机守在卢家,也明白为何王晋对卢约理会如此尽心。
她笑着,自己都觉得,有很多年不曾这么笑过了,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手掌控这一份财富,却已不是初衷,而更像是一份承诺。
“好!”她慢慢的吐出这个字,“约朋到时,我会看着他不让他乱来的。”
“哦,还有,必要的时候,跟我撇清关系。”卢约理出了屋门,又转身说:“说实话,约朋在报纸上的那篇控诉,写的还真不错。”
卢秦氏被逗乐了,笑了两声,说:“周瑜打黄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卢约理带着钟来寿回了卧房,叫他帮着研墨,展开宣纸写起信来。钟来寿想问他为何不用钢笔,见开头写下“田中先生敬启”,知道是田中向来讲究这些个,便没再打算出声,默默的看他把信写完。
卢约理封好了信,抬头对上那对闪闪发光的目光。
“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我们是要去逃亡。”
“我知道啊,我很高兴这次约理没有想要抛下我。信要给田中先生,我们要提醒他尽快逃走,是吧?”钟来寿说。
“嗯,是。”卢约理一把揽住他,把脸揉进他熟悉的奶油的味道里。一会儿他握住扶在肩头的手腕,轻声说:“来寿……”
“嗯?”
“答应你的事,恐怕要拖段时间了。”
“啊?答应我,什么事?”
“回北京的事啊,不是你先忘了吧?”
“呃哦……”钟来寿有些迟疑,脸蹭着那头深褐色的头发想了下,“不是很急,约理,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腻了会儿,钟来寿便着信出门,卢约理追出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一会儿回来,再去一趟王小姐家。”
钟来寿转过头,没来得及应和,闪进个人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去我家找我干什么啊?”银铃般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卢约理拍了拍钟来寿的后背心,“你早去早回,这里我来解释。”
钟来寿点点头走了,卢秦氏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微微点头,不紧不慢的说:“爱婷妹妹来了啊,我有些犯食困,你和约理聊着,我去小憩一下。”
王爱婷抓抓头,侧眼瞄着卢约理,问:“今天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神秘兮兮的。”
“我和翁先生那边一起出了点事儿。”卢约理把王爱婷请进屋,还不忘往院墙外瞅了眼,自己也跟进屋,才又说话:“怎么,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顺利?”
“这也能告诉你么?”王爱婷做了个鬼脸。
“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想告诉你两件事,头一件就是明儿我不能接待你爹了。不过,我也没打算赖账,欠他老人家的人情,娘替我还也一样。”
“那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不太确定就会找上我,但小心点总是好的。可能会回北方吧,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在日本人眼皮低下反而不太容易被发现。况且我不继续做,他们慢慢也会淡忘。”卢约理耸耸肩。
王爱婷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男士的小皮鞋,摩擦着不太平滑的地面,“唉,真可惜,那么难得遇到你们这些好玩的人,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等太平了吧,兴许咱们还能凑在一起。来寿还常常念叨,直后悔没跟他爱婷姐好好逛逛武昌,好些个有趣的吃喝都没见识到。你也是,王老爷子身子没他装的那么好,你还要磨练磨练,好担起他的家业。”
王爱婷一挑眉:“你也觉得我能做的来?”
“为何做不来?”
“因为我是女孩啊!爹指望女婿呢!”
“你喜欢,有心做便做得来,不是么?”
“我就喜欢你从不小瞧我!看在来寿弟弟的面上,明天我送你们出城吧!”
卢约理摆摆手,“不!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往后这段时间,一定跟我俩撇清关系。”
王爱婷没留多会,跟卢秦氏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卢约理把包取出来,票卷账本都一一交代给卢秦氏,卢秦氏见识过那些个东西,打理起来也不费劲儿。
其余还有些电报和信件,他把地址电话都抄在记事本上,在院子里支了个铜盆,统统烧掉。
夕阳西斜,天虽然还热着,日落的时间却越来越早了。
铜盆里冒出最后一个火星,升在空中缓慢的暗淡下来,变作一点灰尘,化到浓重的雾气中。这时,钟来寿抱着个包裹进了门。
卢约理皱了皱眉,“怎么可以收田中先生的东西?”